今日阿尔卡娜意外地早起,平常都是要奥拉扯半天才勉强愿意起床,今天只是拍了拍被子,她竟然把身子坐直了,虽然看起来一脸困乏的表情,甚至眼皮都睁不开,完全没有说服力的样子,不过最后还是靠着意志力挺过来了呢.
“唔,奥拉,等下继续去瓦根区吧,”阿尔卡娜吃着面包,看向奥拉说 ,“或许能再碰到劳特亚呢,昨天他就那样跑掉了,心里肯定很难受吧.”
“可以是可以...不过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呢,如果能碰到的话,就和他聊聊天吧.”奥拉回应.
解决了早餐,两人就这样再次前往瓦根区.
回到昨日的地方,阿尔卡娜四处张望,没有发现熟悉的身影,心里默默叹息,奥拉仿佛看出了她的小失落,过来拍拍肩膀,对她说:“既然不在也没办法,我们去其他地方转转吧.”
“嗯...”阿尔卡娜低声应答,然后想离开这里,但是一个小小的身影在路边飞快地掠过,似乎有些印象,“啊!那是劳特亚!他怎么跑起来了,奥拉我们追上去看看!”
不等少年回答,阿尔卡娜已经朝着男孩离开的地方走了起来,奥拉则跟着她的后方,两人在街角处找到了劳特亚.
听到有人呼唤自己,劳特亚刚想逃跑,但是声音似乎有些耳熟,他转过身来,阿尔卡娜和奥拉已经来到他的面前.
“啊,是大姐姐,唔...抱歉,昨天那样子跑掉,不好意思!”看到没有其他人追来,劳特亚放松了身体,向阿尔卡娜问好.
“哈哈,没事的没事的,你没有什么问题就好啦,不过你怎么在跑啊?又惹麻烦了?”阿尔卡娜说.
“没有...”男孩顿了顿,“我和我爹又吵了起来,我受不了就跑出来了...”
“劳伦斯先生么...你有时间吗?要不我们找个地方聊聊天?”阿尔卡娜俯下身,“昨天劳伦斯先生也和我们聊了很多呢,所以也想找你聊聊,刚好碰到了.”
“这样吗...时间是有的,反正我现在也找不到工作,不过我没钱哦.”劳特亚说.
“没关系,我们请你,奥拉,去昨天那家咖啡店好不好,我们和劳伦斯先生也是在那里聊天的呢.”阿尔卡娜回头问.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二人便带着劳特亚去往街边的咖啡店,坐着于昨日同样的位置上.
奥拉先开口:“劳特亚,你父亲说你现在还在读书,为什么不愿意去学校呢?一定有不一样的原因吧,能告诉我们吗?”
男孩顿住,在瓦根区,每个人都要学会小诡计,不然会被其他不怀好意的人给坑到身无分文,他不确定能不能相信眼前的两人,但是想了想昨日的场景,其实他们也没有对自己做出什么,现在还请自己喝上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应该是能相信的人,他清了清嗓子:
“其实,读书根本没有用啦,老爹给我上的那家学校都是穷人家上的,里面根本没教到什么东西,大多数人到最后都是继续跟着他们家里做事,要么就是去井里挖坑石,我才不想做那些事,会变得跟老爹一样无聊的.”
阿尔卡娜说:“所以你就跑出来了,想找个工作吗?但是你那么小,这里会有人要小孩么?”
“我可以先去当后勤啊!或者是不需要见人的工作就可以,反正能养活自己就够了!”劳特亚说.
“那么你的父亲怎么办?”阿尔卡娜问.
劳特亚一时无言.
奥拉插话:“劳特亚,你现在是靠着父亲的钱来生活的不是么?”
“嗯...”男孩低声说.
“虽然我不能帮到你什么...但是劳特亚,”奥拉说,“你讨厌你的父亲么?”
男孩愣住了,为什么问这种问题,他回想起自己的过去,跟父亲的交流少得可怜,在六岁前基本只有母亲在身边,而父亲总是早出晚归,睁开眼又不见了,只有在一年结束的时候会买几根肉肠,几份面线回来煮,家里总是穷得揭不开锅,母亲也患上了病,可是那个男人还是那样子早出晚归,根本没有关心过母子二人.
后来母亲连床都下不来了,男人那个时候才会早回来一些,坐在床边不知道干什么,劳特亚不理解,为什么偏偏在病危的时候才知道回来看看,为什么不早点回来看母亲,之前母亲会莫名地疼起来,倒在地上呻吟,劳特亚脑内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要怎么做,只是在一旁扶着母亲,祈祷她能坚持下来,那是最希望能见到父亲的时候,希望能快点回来,带母亲去治病.
可是到母亲死去,那个男人都没有去治疗过一次,其实劳特亚知道自己家穷,连米饭都要省着吃,母亲没病之前会去摆地摊,那时候他也会跟着出去,而男人还在井里工作,就这样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到后来母亲说了句,要让劳特亚读书,不要过上苦日子.随后他拿着几枚铜币去了学校,那是母亲节约下来的全部家当.
学校并不好,同龄人都在打打闹闹,根本没有心思学习,他们总是说学了又没出路,好工作早就被大人物的儿子占好了,以后就只能去井里了,劳特亚心绪很烦躁,他不想去井里,他觉得会变得跟父亲一样没用,他想找份工作养好母亲的病,带她离开这里生活,但事与人违,仅仅读了两年,母亲就离他而去.
母亲是火葬的,父亲买了个很简陋的木盒子装上了她的骨灰,没有举办葬礼,因为没有钱,那一天父亲难得没有出去,在家里静静地坐着,抽烟,抽完之后摆摆手,刚想抽第二根,顿了顿又缩了回去,大概是想留到第二天吧,劳特亚很想大声问他,为什么不带母亲治病,为什么天天回来那么晚,为什么不关心一下自己.但其实他早就知道理由,因为穷啊,因为钱,因为家里的柴米油盐,他总是在想,如果自己能有份工作就好了,这样就能省点钱帮母亲治病,或是出生在富人家就好了,不愁吃喝,也不用担心没钱治病.
钱钱钱,都是因为钱,母亲没钱治病,父亲没钱管家,所以早出晚归就为了多挣点钱给他们,但是劳特亚也没那么看重钱,他一个小孩那里知道那么多事情?他只是希望父亲能够在有需要的时候能在身旁,可是一次也没有,所以他于父亲的话越来越少,基本每次见面不会超过两句话.
劳特亚不理解奥拉为什么问那么明显的问题,是个人应该都能看出来吧,自己与父亲完全没有所谓的亲情好吗,谁见过那家有亲情的父子会在街上大骂儿子的,自己完全就是讨厌那个一事无成,一辈子都那么唯唯诺诺的男人啊!
但是为什么,总是有些奇怪的记忆挥之不去呢?劳特亚记得,唯一一次过生日,刚好就是在入学前几天,那天晚上他回到家,少见地看到父亲坐着椅子上,一见到面就招呼着劳特亚过去,他凑近一看,父亲拿出一套深灰色的衣服递给自己,母亲买了一小份骨头煲起了汤,家里少见地做了两份菜,男人在一旁说什么我儿子要上学了,那肯定要有一套新衣服穿,不能丢脸!女人在一旁笑嘻嘻地回应,摸了摸劳特亚的头发,对他说要好好学习,妈妈相信你一定可以成为厉害的男子汉.
劳特亚的眼眶逐渐湿润了,他低下头,不想暴露给别人自己脆弱的一面,明明生活总是那么艰难,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总有些记忆让他觉得很庆幸能活在这里呢.
奥拉没有继续问下去,他摸了摸男孩的头发,答案已经十分明显了,他转移话题:“其实这片区域里有人在招报童,你如果要继续上学的话,那份钱应该可以支撑你念到毕业,之后再做决定.”
奥拉来之前稍微了解了一下瓦根区的各处,他看到在西方那边最近正在招集几位孩童去跑报,刚好劳特亚需要一份工作.
“如果要去做的话,做好谦虚的态度,一开始卖力点,让别人觉得你狠在意这份工作,应该能有优势,不过最后还要看你自己表现.”奥拉继续说.
劳特亚没说话,但他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在听.
“我想,在你找到工作后,你可以去和劳伦斯先生谈一谈,”奥拉又说,“有些事情,越早说越好哦,不要等到要失去了才记起来.”
之后,劳特亚告别了二人,他打算去找到那份跑报的工作,然后去学校内重新学习,奥拉和阿尔卡娜向他挥了挥手,男孩便转身离开了.
“他们会变得好起来吗...”阿尔卡娜说.
“这就要看他们自己了呢.”奥拉说,“走吧,去看看别处吧.”
“好.”阿尔卡娜靠近了些.
二人也向着另一处方向,逐渐地远离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