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好像下雨了.
在结束了一切之后,什么都没留下.
黑衣的少女怀中紧紧地握住了另一位女孩的手,她感到有什么东西落在了脸上.
抬头望去,天空已然被阴云遮蔽,不多时,一场从天而降的洪水倾泻而下,浸湿了龟裂的大地,在这片常年干燥的土地上,下起了百年难得一见的雨.
这件事被周围不知情的人们称赞,口中说着感谢上天,感谢国土之类的话语.
黑衣少女只是什么都不做,在那样的雨中,一步也没有动过...
“...喂!”
头好像有点疼.
“...帕拉蒂斯!你听得见吗?”
“队长?”
帕拉蒂斯睁开了眼,思绪被打断,她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活泼的女孩和一脸平静男孩缓步走来.
“阿尔卡娜,奥拉,你们来这里了么.”帕拉蒂斯问.
阿尔卡娜来到身前,“是啊!这几天我们一直在这里呢,倒是帕拉蒂斯都见不到人,虽然每次都这样,已经习惯了呢.”
“是么,你们来这里干什么?”帕拉蒂斯说.
阿尔卡娜回答:“陪他们玩呀!你知道吗!最近好像会举行庆典哦,孩子们都放假了,一直来跟我们玩游戏,你要参加吗帕拉蒂斯?”
“不,不用,我在一旁看着就行了.”帕拉蒂斯说,“他们在朝你挥手呢,不过去吗?”
阿尔卡娜回头,几位精灵族的孩子抱着一个草球,热情地招呼自己,她便不再打扰帕拉蒂斯,自顾自地跑过去了.
“那家伙...连一句道别都没说啊.”奥拉嘀咕了一句,来到帕拉蒂斯左侧.
“因为没那个必要,阿尔卡娜就是很粗心的呢.”帕拉蒂斯开口,“你不去吗,奥拉?”
“不,之前已经回答了好多孩子的问题,有些累了呢.”奥拉说.
“是么,那就坐下吧,正好我现在也算是空闲.”
帕拉蒂斯看了眼奥拉,后者也顺势而坐,一白一黑的衬托在这里十分明显.
“队长,你刚才在想什么事吗?很少见会在这种很多人的地方看见你闭眼休息呢.”
“嗯,毕竟一直忙于任务也会适得其反嘛,偶尔也需要放松一下的,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啊,不,因为队长一直以来都很正经嘛,而且话又少,就感觉这种情况比较少见.”
奥拉不好意思地说了出口,感觉下一秒就要被队长狠狠地瞪眼了.
帕拉蒂斯却没有继续说话,她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不远处阿尔卡娜和精灵族孩子们的娱乐,奥拉见没有回应,也不再深究,一时安静了下来.
“呐,奥拉,”帕拉蒂斯先打破这份沉默,“你加入十三小队,已经有两个多月了吧,现在感觉如何?”
好突然的问题,奥拉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在脑中思索片刻后才慢慢开口:“那个,队长指的到底是什么呀...是队伍的纪律性,战力分析之类的长处吗...”
“什么啊,我只是问你平时的感受而已,怎么脑袋想的那么正经?你还说我呢.”帕拉蒂斯好像撇了一下嘴角.
“平时的...感受?”奥拉疑惑,“那个,没什么变化吧.”
“是么.”帕拉蒂斯面无表情.
但随后又传来一句话,“硬要说的话说,就是关系变好了吧.”
“......?”
“怎么了嘛,毕竟都在一起两个多月了,关系怎么说也会变好一些吧...这很正常啊!”奥拉说,“虽然还不是很了解,但是我看得出大家都是真心地对待人们,无论是不同国家,还是不同种族.”
帕拉蒂斯说:“这些事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嗯,很重要哦,我觉得帕拉蒂斯是能体验人们心情的人真是太好了,格尔内特大哥和阿尔卡娜也是这样的,他们都很善良.”奥拉说,“所以,十三小队是个好队伍,现在来说.”
少年没有继续说下去,帕拉蒂斯也不再追问,她继续看着阿尔卡娜逗着孩子们去玩游戏,女孩笑得十分开心,已经完全和周围人打成一片了.
她闭上了眼睛,思绪再次回到过去,曾几何时,自己好像也有过这种经历,大人们在忙着搞道具与装扮,孩子们在一旁尽情玩耍,白发的女孩将形状酷似蟑螂的饼干塞进自己嘴里,但没想到味道意外地不错...
“回去之后,去看看他们吧...”帕拉蒂斯低声自语.
“诶?”奥拉好像听到了什么,但不太清楚.
“没什么,我先走了.”帕拉蒂斯突然站起身,“还有些事情要做.”
“啊,好.”奥拉回应.
随后帕拉蒂斯便离开了,奥拉看着她的背影慢慢消失,始终没有回头看过一眼.
阿尔卡娜钻到一旁,把奥拉扯回来,刚才跟孩子们玩了好久,现在好不容易脱身了,第一时间便靠了过来.
“什么呀,帕拉蒂斯走了吗?她总是行踪不定的,呐奥拉,你们刚刚说了什么吗?”少女不停地发问.
“别着急啊,先坐下来吧,我和帕拉蒂斯随便聊了一下而已,没说你的坏话哦.”奥拉让少女坐在一侧.
“啊!肯定说了吧!我不信!快告诉我啦!”阿尔卡娜嘟嘴,气鼓鼓的样子.
但是奥拉还是没有说出对话内容,代价就是被阿尔卡娜带着乱逛了整整一天,累个半死!
——
在离开大广场之后,帕拉蒂斯一路向着特利乌的树屋方向前进,这几天消失的原因大部分是来找精灵族的领袖谈话,了解更多情报.
女子敲响了房门,里面传来一声“请进”的回答,帕拉蒂斯不多言语,直接走了进去.
“今天又来了吗?我能说的事情差不多也说完了,没什么能告诉你了.”
房间装饰得十分整洁,没有多余物品,只是比普通精灵的房间稍大一些,还有个书柜可以放东西,特利乌坐在房间中央,喝上一口冒着热气的红茶,他看向来拜访的客人,微笑道:“刚泡好的,要来一杯吗?”
“感谢你的好意了,不必了,今天还是来请教一些事情的.”
帕拉蒂斯说完后挪开椅子坐了下去,一旁的精灵只是摇摇头,叹息错过了时间茶就不好喝的一类话,女子没有理会牢骚,直接开口询问:“特利乌,你以前曾追随过女神吧,难道你真的没见过她的面貌吗?”
“真是简洁明了啊,连客套话都不说两句吗?算了,这几天也是摸清你的性格了呢.”特利乌无奈道.
“又不是公共场合,我不想浪费时间.”帕拉蒂斯说.
精灵叹气,将手中的茶杯放下,“真是正经啊,好吧,关于这个问题,我肯定见过女神大人,但是你让我说出她的面貌还是免了,如果你们可以通过试炼,自然就会知道.”
“是么,女神大人在当初的战役中想必十分厉害吧,带领族人反抗,甚至活了下来.”
“那是当然,继承森林之力的精灵是一族的最强者,她也会领导我们前进.”
“森林之力,是指悠久之森的力量吧,精灵可以使用自然的魔力,这点跟人类有很大区别啊.”
“我可不会告诉你哦,这些事情你要亲自去问女神大人.”
帕拉蒂斯没有接话,一时间安静下来,二人都没有看向对方,特利乌再次拿起面前的茶杯,女子则看向窗边,这里位置很好,可以看到广场的一侧,有许多孩子在打闹.
“听说最近,斯比尔特要举办庆典了?”帕拉蒂斯突然转变了话题.
“是的,庆祝斯比尔特成立的日子,希望你们能留下来一同度过这个喜庆的日子,精灵会十分乐意邀请你们的.”特利乌说.
“真是不胜感激,”帕拉蒂斯接话,“斯比尔特,是精灵们的乐园吧,我一直很疑惑,为什么精灵要选择隐居了呢,偏偏是在暗龙讨伐战后.”
特利乌无言,他喝了一口热茶,目光游离,似乎想起了心事.
“如果是想问女神大人的决定,那我无可奉告.”
听到这句话,帕拉蒂斯略显失望,但表情没有任何改变.
“不过,如果是我的看法,倒不是不能说说.”
帕拉蒂斯看向精灵,后者转了一圈身体,同帕拉蒂斯一个方向,看着窗外,在一段沉默的时间后开口:“帕拉蒂斯,你知道那个时候精灵接触最多的生物是什么吗?没错,是人类.”
“......”
“你们人类,真的很可怕啊,短短几千年的发展,研究出了使用魔力的武器,闻所未闻的法术,在当时可是深深地打击了精灵一直以来的观念,当然我也一样.”
“但是那并不是原因,更重要的是你们人类的行为与我们精灵十分不符,傲慢,欺骗,懦弱这些特征可以在一个人身上体现出来,在精灵内部是完全无法理解的.”
“若要说好的品德也有许多,但整体而言,我认为那些负面的特征更为普遍,精灵是爱好和平与自然的种族,大多数精灵不愿与人类再过多扯上关系,这是我的见解.”
“当然,对于友好的人,精灵会以同等地位来招待他们,这就是相信你们的原因,帕拉蒂斯,你有为同伴献身的勇气,所以你获得了我的尊重.”
特利乌终于停下,凝视着地面,像是回忆起了往事,他放下茶杯,里面的红茶早已饮尽,帕拉蒂斯斜眼看着,不曾想特利乌对于人类有如此深的感悟,平日里他待人友善,做好了每一件族长该做的事,完全看不出另一副面貌.
可疑惑的是为何特利乌要突然说起这些话?这几日帕拉蒂斯单独行动,有时候暗地里观察各个精灵的作息,或是与他约谈,寻找关于贤者之石的线索,以及思考如何攻略女神的试炼,但今日好似有些反常.
特利乌倒是轻松怡然,他慢悠悠地为自己的茶杯倒满,动作娴熟,而帕拉蒂斯还在想要如何接话.
“感谢你的信任,但从你的话语中,似乎对人类有别样的意见.”帕拉蒂斯说.
“是的,因为我从人类身上看到的只有无止境的矛盾,很不喜欢那种样子呢.”特利乌悠然地说.“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吧?”帕拉蒂斯反问.
特利乌露出一个苦笑:“是的,不过我感觉女神大人对你们十分好奇,要知道过去也有许多生物前来斯比尔特,面见过女神,可是所谓的试炼与提示,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偏偏是你们几位人类如此特别,让我也稍微感兴趣了.”
“你是想说,不希望女神与我们面见么?因为你对人类抱有戒心.”帕拉蒂斯看向精灵.
“哈哈,怎么会呢,女神大人的命令是至高无上的,但是我确实有些疑惑,为什么你们要来找贤者之石,你们人类对于自然魔力的使用还无法达到高效率吧,贤者之石作为高浓度结晶,人类能做的仅仅是武器,这是当初那场战役亲眼所见的后果,你们队伍是好人,可不代表幕后的人类也一样,帕拉蒂斯,你觉得呢?”特利乌回答.
帕拉蒂斯无言,人类大部分是使用自己体内的魔力作为魔法燃料,在这方面上她知道自然魔力无法直接转换为体内魔力,而是经过演化形成,或者通过外物以及仪式强行增加,不过这些方法大多伴随着危险,对于日常的人们来说,每日恢复的魔力已经够用了,透支魔力的后果会使得身体麻木,思维迟钝,体内器官逐渐衰弱,严重程度甚至会因为缺少魔力而死.
至于特利乌关心的问题,她自己也无法回答,莉莉安娜不愿透露更多信息,关于占卜行踪一事虽然会耗费大量魔力,但为何一定要贤者之石,不能用其它物品替代呢?这其中好似有些猫腻,可管理者没有多说,现在的情况下距离完成目标已经很近了,可不能因为这种事而失败.
“我不能确保,但是获得贤者之石对我也有莫大帮助,理由足够支持我前来此处了.”帕拉蒂斯开口.
“抱歉打探你的想法,哎呀,我这老毛病又犯了,”特利乌说,“今日还有去其他地方转转,就让谈话到此为止吧?”
帕拉蒂斯也觉得问不出什么答案来,点头同意,在精灵的注目下离开了此处,她踏出门口,夕阳余晖落在肩上,一股暖意袭来,向前走起,来到了附近的岔路,孩子们追逐着彼此,与女子擦肩而过,一个人走着,难免会想其他的事,但今日帕拉蒂斯什么都不想干,她打算早些回去,有好几天没跟队员们一起了.
.......
帕拉蒂斯回到了暂居的树屋,打开门,没有人回应,看了周围一眼,似乎是临时出去了,桌上还有两个茶杯,应该是格尔内特和梅柳亚斯的,等待了一会儿还是无人回来,她便打算去隔壁看看,奥拉和阿尔卡娜这时候应该回来了,女子心想.
似乎有些许吵闹,帕拉蒂斯还没到隔壁,已经听到了有少女的声音传出,帕拉蒂斯疑惑:“在干什么?”
轻敲了几下门,屋内安静了下来,奥拉的声音传入耳中:“请进!”
帕拉蒂斯推开门,屋内发出两声惊叹,必然是阿尔卡娜和格尔内特了,帕拉蒂斯没有理会这两人,在进来的时候稍微观察了周围,屋内布置了一些装饰,一层与二层之间挂上了枝条,内部满是小小圆圆的石子,底部散发温光,而桌上也多出了几份物品,看来是精灵送的,这里在几天内已经那么受欢迎了.
“帕拉蒂斯!你今天居然回来那么早!一起吃东西吧!”
阿尔卡娜扑到一边,抓起帕拉蒂斯右臂,拉着她坐在空位上,好在长桌够大,空间留有余裕.
“我想问,你们在干什么,怎么都聚在一起了.”帕拉蒂斯问道.
“很多孩子们过来送了这些东西,因为闲着也没用,所以让大家过来帮忙装饰起来了.”奥拉说.
“也就做了半小时吧,孩子们都很热情呢,为什么你们两个会那么吸引人啊?”梅柳亚斯打岔.
格尔内特在一旁接话:“反正今日都在,于是好好聚一餐,帕拉蒂斯你也是来加入的的对吧?”
“这样啊,今天没什么事了,好好吃一顿,顺便也分享一下最近的经历吧.”帕拉蒂斯欣然接受.
于是,五个人好不容易在一起,大家心情都好了不少,奥拉去负责主料理,梅柳亚斯在一旁升火观察锅炉,格尔内特把食材分开,顺便拿了几瓶精灵们喜欢喝的饮料,帕拉蒂斯刚回来,被阿尔卡娜缠着,讨论着近几日的经历,说得津津有味,在开饭之前还在讲,仿佛一个小孩子,说到后面把自己都给说笑了,众人被少女的情绪感染,也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帕拉蒂斯没有拦住阿尔卡娜,毕竟她那么高兴的日子很少见,偶尔放松一下也好,到最后梅柳亚斯跟格尔内特较起了劲,喝起了带来的红酒,结果就是一位醉倒在桌上,一位被帕拉蒂斯扯开,倒在一旁呼呼大睡,阿尔卡娜在桌上大口大口吃着,难道她的肚子是无底洞吗!有一半食物都是被她吃下去的!然后来了句太美味了后突然跑开,帕拉蒂斯想问发生了什么事情,阿尔卡娜就已经没有身影了.
“那家伙啊,肯定乱吃了东西,拉肚子了吧,真是没办法,下次还是要多注意一下呢.”
奥拉在一旁解释道,屋内只剩两人还算清醒了,帕拉蒂斯点点头,觉得确实要教育这方面的问题,但今日就先算了,不知为何自己十分放松,或许是心理作用吧.
在刚才的讨论中,帕拉蒂斯知道自己的队伍已经拿到两根枝条了,没想到自己不在的时候就完成了一半任务啊,稍微夸奖一下几人,气氛就变得更加热闹了,而现在晚餐已经接近尾声,奥拉站起来收拾着餐具,帕拉蒂斯则来帮忙将空瓶装好,二人有条不济地整理着屋子.
梅柳亚斯晃悠悠地站起身,口中说着自己不能帮忙真是对不住的话,这确实是真的,毕竟走路都开始扭扭歪歪的样子了,奥拉还担心要不要去扶一把,结果是禁卫军总领大人根本不需要帮助,自己走出了门口!帕拉蒂斯则把倒在一旁的格尔内特拖起来,让他坐着,这两人不知道怎么就比起酒量了,真是莫名其妙,对于女子来说.
“剩下的我来收拾就行了,已经晚上了,队长先带着大哥回去吧.”奥拉开口.
“麻烦你了,明天我好好教训这家伙.”帕拉蒂斯抬起格尔内特的一只手放到后颈,准备走出门去.
“对了,队长...”
“怎么了?”
“大家都很喜欢聚在一起的氛围呢,帕拉蒂斯队长会感到高兴么?”
“嗯,我也很高兴.”
“那就好,队长总是一个人出去,那样不会太勉强了吧,格尔内特大哥和阿尔卡娜可是一直担心着你哦.”
“是吗...我会记下的,谢谢你奥拉.”
帕拉蒂斯走出门去,靠着月光回到自己的树屋侧,在身后传来了最后一句话,
“帕拉蒂斯队长,如果太累了,就请稍微休息一下吧.”
黑衣的女子没有回话,她头也不回,仿佛没听见一般,奥拉在门口注视着离开的方向,直至进了树屋,关上了门,他叹了口气,转身进屋.
阿尔卡娜刚回到屋内,一脸虚脱的样子,而且好像也睡着了一样,谁给她加了奇怪的东西啊...奥拉心想,但是女孩断断续续地说着话:“帕拉蒂斯...好久...没一起吃过了...奥拉做的饭...很香哦...大家都在一起...我好开心啊...”
听到这些话,少年无奈地苦笑了一声,明明自己已经倒在一旁了,梦里还在继续吃着大餐;奥拉将女孩抱起,先到二楼将她轻放在床上,铺好床被,再下楼去整理最后的工作.
另一边,帕拉蒂斯坐在桌前,翻开一本随身日记,她思考片刻,将今日与特利乌的谈话整理一番,想着要不要琢磨一下含义,身后格尔内特睡得很熟,女子回头望去,一轮弯月倒悬,今晚真是闹了好久,但是心情舒畅了很多,她呆呆地看了几分钟月亮,随后将比较合起.
“累了啊...那今天稍微早些睡吧.”
今天在斯比尔特的生活就这样平淡地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