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
好黑.
四周都是黑暗.
这是少女醒来之后的唯一感受.
头好痛，手也好痛,不如说，全身都十分疼痛.
“唔...啊...”
少女一直在呻吟，身体的疼痛令她难以移动，漆黑的环境令她感到害怕.
“唔啊......水...?”
缓过了一开始的剧痛，少女知道了周围还有水的存在，但她现在并不觉得口渴，尝试慢慢地坐起身体.
“啊!”
试图用作支撑的左手突然间十分疼痛，本能地缩起来，还未支撑的身体马上倒了下去，溅起了水花.
于是，少女只好等待疼痛减轻一些的时候再尝试起身.
眼睛适应了漆黑的环境之后，能够稍微看清一部分周围，但可惜作用并不大，仍旧只有一片黑暗.
没那么痛了，少女再次尝试起身，这次能够坐起来了!
脚的疼痛更加剧烈，暂时还不能移动，少女只好呆坐在原地，她试图看清更远的地方，但除了黑暗没有任何东西.
“唔...啊...”
奇怪的是，少女似乎不太识字，她只发出过人类原始的呻吟声.
“水...”
坐起来的少女抚摸着下方，一层很浅很浅的水，应该只比脚底高一点左右.
不知多久，脚的疼痛也好了不少，少女终于可以站起来了，虽然移动缓慢，但总比待在原地好多了.
黑暗似乎无边无际，少女就这样走着，走了许久，也没碰到任何东西，只有脚下的水声在给予回应.
看不到任何东西，漆黑一片.
“啊!!!”少女尝试过大声呼喊，但没有任何用，仍旧是独自一人前行着.
少女感到累了，她不知道走了多久，这里的黑暗令她难以忍受，只有水声不停地响着，周围也不知是否藏有危险，她感到恐惧，但更多的是...孤独.
不能停下，这是她的感觉，似乎一停下来，就会永远和黑暗融为一体，她非常害怕，就算身体已经十分疲惫，少女还在坚持走着.
“...光?”
少女惊讶地看向某处，似乎有光亮在闪烁着，她不知走了多远，甚至一度怀疑这里只有黑暗的时候，光出现了.
就如同飞蛾扑火一般，她向着那唯一的光亮走去，跑去...甚至不敢眨眼.
然后，到了近处.
“......”
紫色的光芒在前方闪烁着，少女可以从中看见自己.
赤身裸体，黑发凌乱，而头上赫然有着人类不应该有的东西——龙之角，而在其身后，还有一条尾巴无力地垂下.
这是阿尔卡娜第一次看见自己模样的时候.
——
“这就是我唯一记得的事情.”
街边，二人坐在了长椅上，阿尔卡娜诉说着过往的记忆，这段时间里她只是低下头颅，望着地面，在奥拉眼中她的神情似乎十分悲怆，却用着自嘲般的语气讲述着经历.
随之而来的是沉默，女孩没有继续说下去，或者说没有必要再多说下去了，街上人来人往，喧嚣声传入耳中而不留痕迹，她在等，等奥拉能够说出什么样的话，在此之前她都不愿抬头去看少年的眼睛.
还没有回应...阿尔卡娜内心又低落了下去，她就是这样的性格，小心翼翼地与人相处，害怕多说一句话引来别人的厌恶，对于身上的诅咒感到敏感自卑，所以心灵也是如此脆弱，现在的她一定在讨厌刚才为什么要说出那么多过去的事吧.
而奥拉呢？他在干什么?
身旁的少年看到了女孩的小动作，十分用力地抓紧着裙子的边角，能看到抿起来的嘴似乎在担忧什么，奥拉明白，她一定是对于自己感到自卑吧.
因为身负诅咒而自卑，因为被众人厌恶而自卑，因为不懂世事而自卑的心灵.
同时也理解为何阿尔卡娜不愿述说自己的过往，想必曾经的她也试过对其他人解释，但却得到各种各样伤心的回复，因为人们对暗龙的偏见，所以说什么都是错的，导致了这位女孩越来越脆弱的心.
“阿尔卡娜，为什么会有笑容呢？”
“诶?什么...”
女孩思维跟不上来了，怎么突然聊这个呀?这要怎么回答嘛，于是只能支支吾吾起来，用手挠了挠头发，这是紧张的时候才会做出来的动作吧.
“我想象不出来呢，阿尔卡娜其实那么坚强.”奥拉就这样看着她说道，“你一定是经历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吧，独自一人在那样黑暗的地方.”
“可是自从认识你后，阿尔卡娜无论对任何人都是挤满了笑容，若要说是伪装的话，可一点都不像.”奥拉说，“知道吗？一个人待久之后会越来越冷漠，很难见到那类人的笑容.”
“唔...”阿尔卡娜停下了动作.
“所以，你一直笑着，肯定是有原因的吧...”奥拉以平淡的语气说着.
少女看向了少年，等待着他的下一句话语，而这位少年不再凝视着，转而望去远方，
“阿尔卡娜，还在渴望爱与温柔呀...”
......
大脑变得一片空白...什么都不去想了.
为什么?这种感觉又是什么?说不出来，心脏仿佛被重重地打击了.
“...奥拉在说什么呀...根本听不懂嘛.”
转过身去，是生气了吗，还是说不愿被他看见自己的表情...一定很难看吧?被别人戳破自己那矫揉造作的表现之后，就控制不住悲伤的心情了.
左手捂住了胸口，呼吸有些许紊乱，头好热，怎么了?
一旁传来声音：
“这样会活得很累的.”
那还用说吗，我就是这样过来的啊，从很久以前就是这样了，没有出口，没有声音，没有光亮，在那种地方不知道过了多久...只是活下来就已经很累了啊.
我很害怕...没有人在意我，没有人关心我，根本加入不进去他们...所以我只能伪装自己了啊，去学习怎么笑，怎么聊天，怎么不让人反感，在这偌大的世界不至于孤身一人...可是没有用啊!大家都只是看见了头上的龙角，便开始远离我，举起这把剑，便会厌恶我...那些故事根本没人愿意去听!
所以这是没办法的事吧?伪装自己的面目，学会不让人厌恶的笑脸...那怕每一天都那么劳累，可是我不再是一个人了，这样就好了啊!
......
但是，真的没想过吗，哪怕只有一人...如果能够理解自己的话...
不，不可能的...事到如今还在想那么多干嘛？之前没尝试过吗？被人孤立冷漠的滋味还想再体验一遍吗？说出真心话又能如何，这份诅咒...根本不会被理解的.
“阿尔卡娜.”
“...诶?”
“我们去个安静点的地方.”
——
很轻易地就跟着走了，完全没考虑拒绝.
奥拉抓着我的手腕，不知道走去哪，只是说不会有人打扰.
低着头，不去想太多.
“阿尔卡娜，闭上眼.”
“嗯.”
然后有风吹拂而过，听到了声音，叫我睁开眼.
然后，看见了——草原，一望无际的，翠绿平原.
“...这里是?”
“月下平原，可惜不是晚上.”
阿尔卡娜往前走了两步，她意识到现在自己处在一个小山丘上，这里的视野极好，能看到平原上都发生了什么，许多动物都在悠闲地躺着或是赶路途中，天空有鸟啼声回响，少女抬头看去，纯白的飞鸟群划过视野，它们正是迁徙的季节，为旅人捎来微风，是最美丽的风景线.
阿尔卡娜的心情舒适了很多，且不自觉地赞美起来：“好美...”
“稍微轻松点了吗？”后方有少年的声音.
回头望去，一颗大树映入眼帘，枝条舞动，树叶撞风发出的回声十分清脆安心.
“为什么，来这里?”少女问.
“因为阿尔卡娜太累了吧?来这里看看心情也会好很多吧?”
“......”
“我知道的，阿尔卡娜希望有人能理解自己吧?有人能来安抚自己受伤的心灵，所以一直坚持到现在.”
奥拉看着女孩的脸，以温柔的语气说着.
“可是你越这样，受到的伤害越多，因为你自己都不愿爱上自己啊.”
“诶...我自己...不愿爱上自己?”
“别人是帮不到的，心上的裂痕，只有靠着时间和自己才能淡去，越是遍体鳞伤地期待有人出现，那么心的空缺就会越来越大，会坚持不住的.”
......
“...怎么做得到啊，奥拉你也不会懂的，只是嘴上说说谁都可以!我也...我也试过啊!可是一个人的话，那份孤独...太可怕了，很冷，很累，奥拉知道那种感觉吗！就像是溺水一样...窒息...所以我才不断寻求温暖啊...我不要再一个人了!”
阿尔卡娜生气了...没错，她也不知为何突然那么大声，说了些不经过思考的话，现在终于察觉到了，想要制止下来，可是身体却在颤抖...完全暴露了自己的丑态.
“...阿尔卡娜，那并不是错误，那份力量也不是诅咒...”奥拉继续说着，
“在期待别人理解之前，你要先爱上自己.”
......
“...事到如今!有什么用啊!”阿尔卡娜握紧了拳头，又放开，“我根本做不到.”
奥拉向前走去，女孩身体一抖，往后退后一步，然后又站立在原地，少年看见了女孩把双手紧握在胸口，眼睛不愿直视自己，别扭地转开.
他只是伸出了手，说着：“你可以的，因为阿尔卡娜十分坚强，独自一人在那黑暗里走到了现在.”
“我不行的...我很笨，不知道要做什么...”
“只要慢慢来就行了，从一些普通的事开始，让自己改变起来，很简单的.”
“我...要花很长时间...会忘记的.”
“我在这里，可以陪着你一起.”
“呜...为什么...”
“...阿尔卡娜，是值得被爱的人.”
心中的悸动停不下来，眼眶有些湿润，女孩这一次终于直视了少年的脸，就很平常一样，只是对着自己微笑着的表情，却感到如此温暖.
阿尔卡娜慢慢地伸出手来，放在了眼前少年的手上，随后被其紧紧一握，似乎永远不会放开.
“奥拉说的...会一直陪着我，不能骗人哦...”
“嗯，我从来没骗过你吧?”
少年的眼中，看到了女孩露出了微笑，那是真正属于她自己的，内心的笑容.
微风造访，撩起女孩的发丝，她用另一只手按住头发，笑着靠近了男孩的身边，细语随风而去，不久后一切都会归于平静，但此刻的心动会一直存于某位女孩的记忆之中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