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两天,十三小队基本都在放松休息,奥拉与阿尔卡娜时而参加劳特亚家的晚餐,时而去梅丽莎家谈话,或是在未曾去过的地区欣赏风景,对于这位有活力的女孩来说,仿佛每一件事物都非常独特,脸上的惊喜只多不少.
即便是名义上作为诺里希露国友好代表之一的帕拉蒂斯也难得休闲了一会儿,不用考虑太多文件和事情,她很少外出,一般都只是在房间内捧着一本书籍,只有在格尔内特叫的时候才回到现实,而时间已经消去好几个时辰.
在第三天的夜晚,盖利加尔国的节日也算结束了,很多人都在下午陆续离开,再一次为了生计奔波.
帕拉蒂斯宣布明天就要返程,已经预订好四人的位置,他们会随着其中一批商队离开,时间定在早上十一点.
于是最后一天,奥拉与阿尔卡娜决定去熟人家中道别.
在去劳特亚家中的路上,刚好碰上了他父亲劳伦斯先生,在弗德里克街的某一家服饰店前.
“好巧啊劳伦斯先生!我们刚打算去找劳特亚呢!”阿尔卡娜率先搭话.
“嗯?啊,是你们,怎么了,还有闲情看我家小鬼.”劳伦斯听到声音,正了正外套衣领,随手拍去裤子边上灰尘.
阿尔卡娜先前一步,“因为我们明天就要走了,所以想来道个别!”
“噢,这样,刚好我也要回去了,顺路一起吧.”劳伦斯说.
三人就这样结伴同行.
“呐,劳伦斯先生,刚才你一直在张望什么呀?”阿尔卡娜说出刚才见面时的想法,一个男人在衣店门口走来走去,太可疑了.
男人清了清嗓子,说道:“没什么,你瞧我儿子那顶帽子是不是很久了,于是我打算买个新的,这出门在外也要面子,刚好过年了时候合适!”
“诶!那怎么不买呢?”阿尔卡娜疑惑.
“今天我是来看看价钱的!身上没多少,明天再买!”劳伦斯笑着说.
后来劳伦斯让两人别说出去,一同走到了家中,在奥拉和阿尔卡娜打完招呼后,劳特亚表示理解,他知道哥哥姐姐是不会久留的,仍然表达了感谢.
跟劳特亚父子道别后,又去到了安格利亚家中.
一家三口热烈欢迎,还尝试邀请二人留下来吃饭,被奥拉回绝了,并说明来意,梅丽莎甚至止不住眼泪,说着好不容易认识了哥哥姐姐,结果就要分开了,伤心的她跑回了房间内.
梅利特代替妹妹道歉,其实她也有点不舍.
可终究要面对的,奥拉与阿尔卡娜下楼离开了.
在走出小区之前,看到了梅丽莎在楼上挥手,阿尔卡娜也十分用力地摇手回应着
......
“要走了呀...”阿尔卡娜低声说.
已是夜晚,两人在回去的路上,走的不算是大路,行人稀少,路边的魔晶石灯散发着白光,照出身后的影子.
“不舍吗?”奥拉问.
“是有那么点,一点点哦?”阿尔卡娜打趣道.
“以后还可以回来的.”
“我当然知道!下次希望能看到他们过得更好呀~”
——
离开前最后一小时,瓦根区,市中心处.
十三小队在此集结,等待着商队的出发.
“今天似乎格外多人啊,帕拉蒂斯?”坐在长椅最左侧的格尔内特无趣地开口,“好像很多人都是今天走呢,能不能先上车啊?”
“安静地等吧,别嫌那么多.”站在前方的帕拉蒂斯说,但她也觉得今天人过于多了,而且前方的通行又好像发生了问题,已经半小时没动过队伍了,而他们预订的商队也在其中,按着情势应该要到下午才出发.
“呐呐,奥拉,为什么今天格外多穿着侍卫衣服的啊?”阿尔卡娜再长椅最右侧,指着其中一个方向,可以看到每个路口都有侍卫在维持秩序,平常十分少见.
“因为刚过完节吧?人流量大,没办法咯,要不去买点吃的给你?”奥拉说.
“吃的!那就走吧~”阿尔卡娜马上露出笑容.
跟帕拉蒂斯打完招呼后,奥拉便带着小吃货前往附近的商行街了,按照眼前的架势,审查出行还得等很久,等下也给队长跟格尔内特买一份好了.
在买吃的路上,人们都被挤在一起,有些被阻拦的工人们在抗议着,似乎是因为下矿晚了工资会少很多,但侍卫们一动不动.
走到了一家随处可见的小贩店内买了名为晶晶冻的早餐,外形跟玻璃似的小圆包,阿尔卡娜咬了一口,说着原来是麦香味的馅,和看起来完全不一样.
“真是的,刚过完节在搞什么!咳咳!!”
路过的一位老太抱怨着,然后拄着拐杖离开,也真是奇怪,为什么一定要选择今天严查出行呢?刚过完节日的人们的心情也会大打折扣吧.
“呐~奥拉!我们要买这些回去吗?”阿尔卡娜的声音将少年拉回现实.
“嗯...可以吧,味道其实还不错.”奥拉附和着,打算买点回去.
“啊啊!真是的,你知道吗?今天那个圆屋子不送食物了!说什么上面的命令!真是的,前几天还额外给了一堆,希望我家里没挥霍完!”
“真的假的?应该过几天就恢复了吧?伊露希尔皇帝可是爱民的好皇帝,也许是在补给呢!”
“说的也是,反正没通知之前要多干活了!走走走,绕路去,也不知道今天发什么疯,过条路都那么难,这马车都堵死了!”
听到了行人的说话,奥拉一时顿住手,圆屋子?燃焰炉吗?记得里面有股微弱的魔力流动,今天突然就停运了?是不是有点太巧了?唔,应该没什么问题,自己想得有点多了.伊露希尔皇帝...她在皇宫之上吗,总觉得魔力的流向不太对劲...
“奥拉!你在干嘛呀!”
被阿尔卡娜大声呼喊了一下,让奥拉回过神来.
“对不起,想太多了,我们回去吧.”
“喂!不是说要买吃的回去吗!”
“啊...抱歉...”
阿尔卡娜疑惑了,奥拉平时可不这样,怎么了吗?一脸有事情要发生的预感...
算了,应该是自己太多心了!赶紧回去吧!
正当阿尔卡娜这样认为时——变故发生了.
“呜!!!啊!!!”
不远处响起了嘈杂声,将大多数行人吸引了注意.
“怎么了?!”
“啊啊啊啊!!!好热!好难受!!!”
“喂!喂!你怎么了!啊!”
接着,就连周边的人们也开始发出尖叫声,在奥拉眼中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他刚好看见了完整的一幕,一位成年男子经过在对面的街道,突然开始摆出呕吐的模样,但似乎只是干呕,他的脸色逐渐变红且逐渐咳嗽起来,声音越来越大,男人夹紧自己的脖子,用沙哑的声音喊着好热点词语,随后坚持不住地倒在地上,不断地挣扎.
“发生了...什么?”
阿尔卡娜愣在原地,她还不能理解这些事情,好多人都在痛苦地倒在地上,就连刚刚要递给自己袋子的小贩也挣扎不已,在这时刻,有更多的人倒下.
“阿尔卡娜!”
“...诶?!”
“检查人们体内的魔力!我感到不对劲!先稳定下来!”
奥拉的声音惊醒了自己,阿尔卡娜连忙照做,跑到附近人堆中,将手放在人们身上,感知魔力的动向,然后发现了惊奇的变化.
“奥拉!他们,他们的魔力在改变!这是怎么回事!”
少年也知道了,这个事实可谓十分离奇,魔力的质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出生就定下了,也就是所谓的适应力,金木水火土冰雷等等的属性性质,这些都是人们独特的性质,但现在...这些倒下的人们的本源...正在迅速又激烈地发生改变!
“奥拉!我也感到有些不对...但是并没有那么不舒服!”
阿尔卡娜说着,就在刚刚她的身体有一串热流涌过,然后又平复下去.
奥拉也经历了相同的事情,也就是说自己也差点被改变了?可为什么那么快又消失了?到底是什么原因...
“没时间探究了!阿尔卡娜!先稳定下魔力的流动!这种事对许多人来说根本坚持不住!快点!”
“好!”
话音未落,阿尔卡娜已经连续跑到好几人附近了,就连刚才路过的老奶奶跟两位工人也倒在不远处...可是年迈的那位已经感受不到生命的气息了.
“呜!怎么会...”
这是事实,阿尔卡娜将手放上去的那一秒就知道了,她救不了这位老人,明明刚才还那么有精神,可现在...
“好过分...”
“阿尔卡娜!过来!”
身躯一怔,阿尔卡娜强忍着情绪,赶忙跑回到奥拉那一侧.
“怎么了!”
“这边的人都是刚刚倒下!也许还有机会!身体强壮的人能坚持更久,先救孩子们!”
大街上已经乱糟糟的了.
——
那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而已.
有个人突然倒在路边,发出尖叫声,随后越来越多的人都倒了下去,就在我的眼前.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也没有功夫去想.
我跑了起来,用力地跑了起来,十分害怕,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咳咳咳!!!咳咳咳!!!
喉咙好干燥,于是不断咳嗽起来,跑不起来了,只能慢慢走着.
我看到了地上的一个人,狰狞又惊恐的表情就那样固定着,双手紧紧地勒住自己的脖颈,我甚至觉得自己的脖子里面也很难受,于是尝试学着他抓住自己的脖子.
似乎比刚才好了一点,我又继续向前走着.
身体变得好热,怎么回事?脚也使不上劲了...我还能走吗?
再也坚持不住了,我的身体狠狠地倒在了地上,但比起疼痛,内部的折磨更要我的命.
有很多人跑过了我的身边,然后又有很多人倒下,他们都跟我一样...抓紧着自己的脖子.
咳咳咳!咳咳咳!
吐血了.
意识逐渐模糊,我挣扎着爬起来,不管去哪里,反正不要死在这种地方.
手...碰到了一处地方,我强行抬起脸来,是一面镜子,倒映出我现在的卑微模样,一副失败人生的男人临死前最后的样子.
我再也没有力气了,就这样倒了下去,眼睛不断地向上看去...
有一顶帽子...啊...原来是更衣店啊...我想起来了...
我...我...我今天要买一顶新帽子...还要买一份大火腿回家...
好不容易攒了点钱...我要给家里那个小鬼换个新的...他老妈生前就说过儿子适合戴帽子...可我至今没买过新的给他...
再过几天就是他的生日了吧...十四...不...十五岁了吧...无所谓了...反正他已经比我厉害了...
买点他最爱吃的回去...证明老爹我还是知道儿子的事的...
看不清东西了...身体好累,儿啊...先让我睡一觉吧...睡醒了就带礼物回去给你...
“劳特亚...”
男人睡着之前发出的最后的声音.
——
“呼!呼!好了!”
阿尔卡娜四处跑动,可是效率远远跟不上倒下的速度,看着人们痛苦的神情,她自身也十分的悲伤.
“为什么!”
“咳咳咳!”
听到了孩子的声音,阿尔卡娜望去...劳特亚!
“劳特亚!你怎么在这!”
阿尔卡娜赶忙跑过去,劳特亚一边咳嗽,一边就这样走着,被赶来的少女拦住.
“咳咳!我没事!我爹他在这边...”
男孩咳嗽着,但是症状不太重,他说父亲,劳伦斯先生也在这吗?!
“我带你找!在哪边?!”
“咳咳!他昨晚说去买火腿...最近的...就在前面...”
劳特亚说两句就咳嗽,阿尔卡娜直接背起他,往所说的方向前去.
“拜托了!要赶上啊!”
一边为劳特亚稳定下来,一边在心中祈祷.
笔直地往前走,阿尔卡娜知道附近有一家面包店,如果是劳伦斯先生的话...应该会想着奢侈那么一次吧?于是她直接向着那边前进,结果却没有发现.
“不在这里...会在哪?”
“......继续向前,阿尔卡娜姐姐...”
虽然咳嗽停下来了,但男孩还是十分虚弱,阿尔卡娜听从指挥,加快步伐.
又走了一段路,阿尔卡娜还没有发现劳伦斯先生,难不成根本没来吗?
“姐姐...放我下来...”
劳特亚很强硬,也只好让他自己走了,阿尔卡娜十分心疼,悲伤的情绪徘徊在内心,她祈祷着好运降临.
......
劳特亚走着,对他而言完全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但在发生的那一刻,他十分想念自己的父亲,于是跑出了家门,一直跑到这里.
胸口还很闷,四肢无力,即便这样也要找到父亲...那可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可是,根本找不到,他会去哪?
“哈...哈...”
喘着粗气,不断环视周围,有更多的人们瘫倒在地上,露出十分痛苦的表情...阿尔卡娜正在救治这些人.
“啪.”
踩到了什么?
劳特亚低头看,一顶普通的帽子.
十分常见,自己也有这么一顶破旧的帽子,缝缝补补了好多年.
他弯腰捡起,不知是何人掉落在此的,大概也不会有人回答了.
然后他又想起母亲尚在世上的回忆,她说自己未来成大事,就需要一顶好看的帽子,于是亲手缝制了一件给劳特亚,直到现在.
他迈出脚步,向着一个方向走去.
......
“劳特亚呢?”阿尔卡娜抬头,发现男孩不见踪影,他那么虚弱,走不远的.
跟着直觉,阿尔卡娜往左边跑去,她转过弯就看见了劳特亚在前方不远处.
“劳特亚!不要走太远!”
阿尔卡娜喊着,想走到男孩身边,但是她看见了劳特亚脚边的一个躯体.
“...那是...”
已经说不出话语了,即便做好了准备,可还是觉得眼前的事实太悲伤了.
只能看着劳特亚的背影,这个坚强的男孩坚持不住了,双腿倒了下去.
“啊...啊!!!!!!”
男孩怒吼着,流泪着,不愿接受现实.
阿尔卡娜就在身后,可终究没能伸出手去安慰孩子的心情...她什么都做不到.
为什么?
内心深处发问.
为什么,好人会落得这个下场?为什么,明明生活就要步入正轨?为什么...明明刚刚看见他们冰释前嫌,就这样匆匆分别了?
“阿尔卡娜.”
“啊...”
熟悉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奥拉就在一旁,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一切了.
“奥拉...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啊...?”阿尔卡娜的声音夹着些许颤抖,“大家...明明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啊!”
“......”
“...这样太过分了...”
“阿尔卡娜.”
“我...什么都做不到...根本追不上倒下的速度...怎么办啊...”
少女看着自己的双手,深深的无力感侵袭全身,她不知道要做什么了,一滴泪水从脸庞落下,弥留无言的悲伤.
“阿尔卡娜!”
“唔...”
强力的言语将少女拉回了现实,她看向少年,看着他的眼睛...如此坚定,就像在森林那次一样,把自己从情绪中拽出.
“走吧.”声音没有一丝犹豫.
“...去哪?”自己握住了手.
“做我们能做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