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丝若有若无的甜腻香气，如同一个冰冷的钩子，死死勾住了林薇的心神。它像一个飘忽的幽灵，在记忆的迷雾边缘徘徊，却不肯显露真容。是某种药味？还是……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线索不会凭空出现。
陈树，那个温和儒雅的医生，像磁石一样牢牢吸附在她的怀疑中心。十年一轮回的“目击者”，这绝非巧合可以解释。他干净的诊室，村民众口一词的赞誉，反而像一层精心涂抹的伪装。
突破口在哪里？王秀莲失踪前最后接触的人是他，至少是明面上最后接触的人之一。那个粉色的发卡……林薇的目光落在证物袋上，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如果陈树真的与失踪有关，那么受害者的随身物品，会不会……被他下意识地保留？某种扭曲的纪念？或者仅仅是处理时的遗漏？这种可能性虽然微乎其微，但在眼前这团浓得化不开的迷雾中，它成了一线微弱的光。
这个想法让她自己都感到一阵寒意。搜查一位在村里备受尊敬、且无直接证据指向的医生的诊室？这需要极大的勇气和承担风险的心理准备。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但那股萦绕不去的诡异香气，和卷宗上那个触目惊心的“十年规律”，像冰冷的鞭子抽打着她的神经。不能再等了。
行动必须隐秘、迅速。林薇选择了最深的夜。云溪村彻底沉入死寂，连狗吠声都消失了，只有浓雾在窗外无声地流淌，吞噬着最后一点微弱的天光。
她换上深色便服，像一道影子般滑出老屋腐朽的木门，融入粘稠的黑暗。
卫生所孤零零地立在村东头，白墙在夜色中显出一种惨淡的灰。林薇绕到屋后，那里有一扇小小的、糊着旧报纸的气窗。她屏住呼吸，用工具小心地撬开锈蚀的插销，动作轻得像怕惊醒沉睡的亡灵。窗户无声地向上推开一道缝隙，一股熟悉的、浓烈的消毒水和苦涩草药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她灵巧地翻了进去，双脚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几乎没有发出声响。
屋内一片死寂，伸手不见五指。她打开微型手电筒，一道细长的光束刺破黑暗，在药柜、桌椅和墙壁上缓缓移动。光束扫过的地方，尘埃在光柱中飞舞。
她先检查了药柜的玻璃门和后面的抽屉。药品摆放得井井有条，注射器、纱布、常用药品……没有任何可疑之处。书桌上的病历本、处方笺也干干净净，只有陈树那手工整有力的钢笔字记录着村民的常见病痛。那股熟悉的混合气味在这里最为浓烈，却并没有她记忆中那丝甜腻的踪迹。
难道预感错了？林薇的心一点点下沉。她将光束移向角落那张给病人检查用的简易床铺，下面是几个落满灰尘、看起来很久没动过的旧木箱。她蹲下身，试着拉动最靠里的一个箱子。很沉，拖出来时在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摩擦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她心头一紧，立刻关掉手电，屏息凝神，侧耳倾听屋外的动静。只有风声呜咽。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重新打开手电。
箱盖没有锁。她深吸一口气，猛地掀开！
一股浓重的灰尘和纸张、布料陈放太久的气味涌出。里面堆满了各种杂物：泛黄的旧报纸、几件褪色的旧白大褂、一些废弃的医疗器材、一捆捆捆扎好的、字迹模糊的旧病历……手电光柱在其中逡巡。
突然，光束的边缘，捕捉到一抹异色。
在箱子最底层的一个旧铁皮饼干盒旁边，散落着几个不起眼的小物件。林薇的心跳骤然加速，她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拨开上面的杂物。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四个发卡，静静地躺在积满灰尘的箱底。
第一个，是林薇白天在溪边找到的同款粉色塑料蝴蝶结发卡，只是这一个更新，更干净，没有污泥。
第二个，是玳瑁色的半圆形发卡，样式朴素，边缘有细微的磨损，带着一种属于成熟女性的低调。
第三个，是个褪了色的红色塑料小圆珠串成的发卡，透着一股土气的年代感，像是几十年前小女孩的饰品。
第四个，最旧，是一个简单的黑色金属发卡，已经有些变形，带着深褐色的、难以分辨的污渍。
林薇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她认得！她怎么可能不认得！这些发卡，在那些卷宗里，在那些褪色的描述中，都曾作为失踪者最后佩戴或可能拥有的物品被提及！
粉色蝴蝶结——王秀莲（本次）。
玳瑁色半圆——李家媳妇（十年前）。
红色小圆珠——孙家丫头（二十年前）。
黑色金属——张三妹（三十年前）！
四个发卡，跨越整整三十年，像四块冰冷的墓碑，此刻就这样赤裸裸地躺在陈树诊室这个落满灰尘的旧木箱里！每一枚都像一枚淬毒的针，狠狠扎进林薇的瞳孔！
之前所有的疑虑、所有的推演，在这一刻得到了冰冷而残酷的证实。那个温和儒雅、备受爱戴的陈医生，就是缠绕云溪村三十年的恶鬼！他用那双救死扶伤的手，将这些女人拖入永恒的黑暗，并病态地收藏着她们生命最后的小小印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