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结子的视野:
汐君的右腕在余的指间轰然碎裂,猩红的血雾迸溅而出,却在转瞬间被伤口处涌动的“黑雾”所吞噬——那是凝为实质的黑暗,是万物万灵潜意识深处翻涌的负面情绪。
“你他——”汐君怒目圆睁,额角暴起的青筋如虬结的藤蔓。这般暴怒情有可原,换作余被人这般三番戏弄,若不将对方当场格杀,只怕要羞愤自戕以谢天下。
然余深信汐君终不会与余结下死仇,纵使身有其他怪异相助但既已驯服“恶之花”这等凶物,以余观之他也当有海纳百川的胸襟与气度。记得汐君的故国有句俗谚:“好人活该被枪指着”,正因此理余才不惧招致他的憎恶。
倘若汐君执掌的并非“恶之花”而是众生皆可染指的“善之花”,那反倒要教余慎之又慎了。
“只是骂战可解决不了余哦,汐君!”脚下的「神元纹」骤然扩张,灿金色的流光如潮水般席卷视野,顷刻间便吞噬了目之所及的一切。以余与汐君为中心,一座专为他而设的囚笼拔地而起。
尽管在现代,余早已香火断绝,信徒与供奉皆被昔日部下瓜分殆尽,但作为拥有创世职能,统御“太虚之理”、孕生并构筑“森罗万象”的余已经不需要愿力维持力量,而想要构成抓取“世界”程度的牢笼也是信手拈来。
仅论霓虹境内,毫无疑问没有任何存在能与余抗衡。那些叛逆的旧部纵有异心,也不过是因余不屑计较、放任自流、无所谓信仰才得以猖狂。
但此番咒杀大赛,可能关乎余的生死存亡,又难保不会有他国神鬼现身。故而,为免打草惊蛇且此次亦仅为试探汐君深浅,展开的「神元柱结界」只是极小一部分,达到万人战场的规模而已。
结界在瞬息间便构筑完成,万千金色光柱如群星坠地般自苍穹倾泻而下,如一场璀璨的黄金暴雨。这般景象,在千年前的神话战场上只是常见的攻击而已,但在诸神隐世、大妖蛰伏的当今之世,近乎绝迹。
每一道坠落的光辉都蕴含着堪比现代导弹的破坏力,这还是在余刻意压制威能的结果。倘若任由这些金色雷霆肆虐大地,这片苍翠草原转瞬间便会化作焦土。
汐君的目光凝固在天际流转的光之洪流中,眸中并无惧色,而竟是沉醉——这个痴人,竟将索命的光矢当作了可供欣赏的绝景,全然忘却了这些金芒本为取他性命而来。
“还站着不动的话,会很痛哦。”余再次向眼前的青年提醒道,同时广袖轻扬,漫天光柱顿时调转锋芒,如百川归海般只朝着汐君所在之处奔涌而去。
“嘁……” 汐君终于动了。
他的右手原已被余碾碎,此刻却被翻涌的黑暗重新塑形,同时那漆黑如渊的雾气扭曲、凝结后又最终在他手上再化作一柄长剑,朝着余直刺而来。
放弃防御,以攻代守?不错的判断。余没有动,只是静静注视着汐君的脸。并非托大,而是因为他的攻击几乎无法防御。
那把剑并非寻常兵器,而是从思潮的海洋中打捞而出的“概念”——它能轻易穿透世间绝大多数防御,包括余的“根源脉动”。果然,剑锋在距离余半米之处,便已撕裂了余自动展开的“盾”,空气如水面般泛起透明的涟漪接着退去。而后,漆黑的剑尖抵在余的胸口,几滴金色的血液滴落,染黄了脚下的青草。
但,仅仅只是擦破表皮罢了。
这是一场公平的对决,概念武器虽能无视防御,但以汐君此刻的入魔程度或者说「损坏度」而言,这把剑能造成的伤害,与凡铁无异。
杀死一个人,需要一剑;杀死一千人,需要一千剑。而余的生命力,比一千的一千倍还要再多上千倍。这样的攻击……连瘙痒都算不上。
“余好久没有过受伤的感觉了呢,汐君~”其实若是想躲开的话,轻轻松松。但可能是被汐君的“征服”影响,放大了余本来就有的“结结实实抗下汐君的攻击”这种想法,所以余才纹丝不动。
“那我就让这种感觉更猛烈一点——”汐君手腕翻转,剑锋搅动试图扩大伤口。然而未及他得逞,漫天金柱终于落下,在余的操控下将破坏力完美收束于汐君一人身上。
汐君又急忙抽剑欲挡,可这铺天盖地的光之暴雨不是现在的他所能够抵御的。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足以摧毁霓虹十分之一疆土的攻击全部倾泻在他身上。尽管余已将破坏范围压缩,爆风仍掀起滔天气浪将方圆草木摧折如浪,化作一片翻腾的绿海。
风暴平息,余眼前的身影已不复人形只剩一团扭曲的黑暗。按理说,破损到这种程度的汐君早该彻底入魔化,以灵装束形态继续战斗。但或许是余的攻击太过超乎常理以及汐君尚未适应,他的意识竟一时陷入停滞,仅仅维持着最原始的黑暗形态。
这场对决依然是公平的,余的生命如渊似海,而成为容器的汐君同样不死不灭。此刻虽他静止如雕塑,余却无法伤及这纯粹的黑暗分毫,只能静待他慢慢重组——看着那漆黑慢慢再度覆上表皮。
汐的视野:
我陷在某种柔软的支撑物上,但不该是床。醒来后的记忆提醒着我:咒杀大赛、穿越异世界的电车、还有那个自称“御元丰结子”的神明给予我的最后一击。
当视线重新聚焦时,映入眼帘的正是那张我绝不会忘记的面容——御元丰结子本人。
“比想象中平静呢,汐君难道被余打坏脑子了吗?”她故作惊讶的看着我。
她端坐在椅子上,而我的头部枕着她柔软的大腿——正是膝枕,同时上半身和大腿则分别被葵和瑰承托着。
这份温暖本该令人安心——如果我能忘记正是眼前这位丰结子亲手将我击昏的话。
我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些许迟滞:“然后呢……你现在又想做什么?”并非刻意拿腔拿调,只是脑袋确实如她所说仍有些昏沉。更重要的是,我完全捉摸不透她的意图,只能选择最稳妥的应对方式。
“诶——”她拖长音调,露出夸张的失望表情:“汐君这时候不是应该猛地从余等身上跳起来,怒气冲冲地质问吗?怎么突然变成这么无趣的成熟大人了?”她的困扰看起来虽然做作,却又莫名让我感觉是在真实的懊恼。
“成熟点不好吗?”
“当然不好。”她撇了撇嘴,指尖轻轻卷着一缕发丝:“不管是年轻人还是年长者,这个时代的人类都太过成熟了,成熟到让余觉得乏味。所以之前余所说的对汐君中意,可不只是因为恶之花。”
“呵……”说到有趣,我的目光转向葵和瑰。这两个家伙刚才倒是挺闹腾的,可自从丰结子出现后,她们就像被掐住喉咙的麻雀,连大气都不敢出。此刻更是正襟危坐,僵硬得如同两尊雕塑。
“那她们呢?”我抬手指了指瑰和葵。
“唉——”丰结子叹气后带着愁容摇了摇头:“这两个笨蛋弟子在外人面前明明挺有意思的,可一到余面前就变成闷葫芦了,真是辜负了余的悉心栽培啊。”
想到她那深不可测的力量,瑰和葵会如此畏惧她,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我深吸一口气,尝试冷静下来不被拖入她的节奏:“所以你现在到底打算怎么处置我?”
我与瑰和葵一样,想到她的力量,便不想顺着她的玩笑扮演什么撒娇的后辈角色。但不同的是我确实是不想而不是不敢,因为有种被施舍了台阶的感觉……而给台阶的这位明明刚才还莫名其妙对我出手,让我很是不悦。
“哎呀,别这么冷淡嘛汐君~”她双手合十,闭着眼睛朝躺在她腿上的我微微低头:“刚才是余不好,余道歉。”接着她突然睁开一只眼睛,露出与面容不符的顽皮笑容:“至于赔礼嘛,这两个笨蛋弟子你随便挑一个去服侍你如何?”
“......哈?”我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那一击打出了幻听。
“还是说汐君贪心地想要两个都要?”她促狭地眨眨眼:“或者……其实是想让余本人亲自服侍你?不行哦~余还是更喜欢躲在幕后,阴恻恻地欣赏你们这些年轻人在舞台上表演呢~”她没羞没臊地笑着,那暧昧的语气应该确实是在拿自己开些下流的玩笑。
“算了吧……服侍,我不需要”刚把我打得那么狠,现在又突然示好,八成是想在我身边安插眼线吧。这个喜怒无常的神明,绝对没安什么好心。
“余若是想观察汐君,根本不需要借助其他人的眼睛。”她轻笑着,似乎能直接看透我的心思。不过对一位神明来说,这倒也不足为奇。
“而且汐君不是在收集怪异吗?余这样的神明,本质上也是由愿力凝聚而成的存在,和怪异一样可以被管理员手册收容。”
她又歪头看向身旁的两位弟子:“葵和瑰虽然原本是人类,但作为余的童子受到世人供奉,同样拥有愿力可以被收容。”
原来如此,我这才明白为何在她们身上能看到与怪异相似却又不同的丝线。
“哼……好处说完了,那么代价呢?”这个提议确实让我心动,但我不相信她会无缘无故伸出援手。
“都说了只是歉礼嘛~”她摆摆手:“不需要汐君付出任何代价哦,如果非要说什么目的的话……”她又更加凑近我的脸,又抚摸着:“就是想博取你的好感,参与你的故事而取悦余自己罢了。”
很诱人,况且还是那句话,以丰结子的实力若真想对我不利根本不需要玩弄这些花招。
我缓缓起身,目光在瑰和葵之间游移——瑰那张嘴实在太毒了,还是算了吧。
“葵,你和我走。”
“是......”葵低声应道,声音里透着不似活人的机械般的平静,与初次见面时那个活泼的模样判若两人。
我感觉到体内的管理员手册开始自行运转,于意识深处翻动。接着,一张泛着微光的书页从胸口浮现飘向葵。她没有丝毫反抗,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任由那张书页将她整个人包裹、吞噬。
“契约成立~”她轻轻鼓掌:“那么从今往后,葵就是汐君的所有物了哦。”
怪异名:葵
综合评级:鬼祟级 Phant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