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五点的风带着寒意，我和葵走在回公寓的路上，天幕边缘已泛起鱼肚白。
“爱丽丝的情况就是这样。”我将爱丽丝和谜野的情况告知葵，而她听完后小巧的眉头微蹙:“有点麻烦呢……爱丽丝和振袖一样，介于古典和新时代怪异之间，正常的除灵手段对她应该没什么用。”
葵还告诉我，怪异一般可以分为两大类——古典与新时代。
顾名思义，古典的怪异就是《山海经》这类书籍里记载的魑魅魍魉，靠古老的传说、书籍传播凝聚愿力而成，大多有传承下来的专门法术可以克制、除灭。
但如今这信息爆炸的时代，因网络流言、都市怪谈、甚至一个梗而诞生的新时代怪异，种类激增，迭代快得惊人。它们千奇百怪，许多古典法术对它们束手无策，驱魔人往往疲于奔命。
至于爱丽丝和振袖，则处于古典与新时代之间。
说话间，我们已回到了公寓楼下。就在那片被月光笼罩的空地上，我看到了她。
爱丽丝。
她独自在月下旋转、轻舞，如同一朵悄然绽放的幽兰。细碎的、仿佛萤火虫般的蓝色荧光围绕着她，随着她的动作流转纷飞。明明身处现代建筑的阴影下，那如梦似幻的光影与她的容颜交融，竟让我一瞬恍神，仿佛置身幻境。
“哼哼~哼哼~”她哼着不知名的曲调，空灵而缥缈。
“汐哥哥？”我们的脚步声显然惊扰了她。舞姿戛然而止，她转过身，那双清澈的粉瞳在看到我后露出清晰的惊惶。
“哟，爱——”我试图用轻松的语气打招呼。
但话音未落，她已像一道受惊的兔子，拔腿就朝公寓楼梯口冲去。
……
“葵，拦住她！”我立刻低喝。
“交给我吧，汐大人！”裙摆飞扬间，魔杖已从她裙上的口袋滑入手中。接着葵口中念诵出晦涩的咒文，随之而来的是地面上浮现出数个闪烁的符文，它们延伸、链接，化作两道道散发着淡金色光芒的枷锁，“唰”地缠上了爱丽丝纤细的脚踝。
“呀！”爱丽丝惊呼一声，被拽得一个趔趄，重重摔倒在地。
“快放爱丽丝出去！”她挣扎着，声音带着哭腔，瞳间弥漫起水汽:“不然……不然爱丽丝真的要反击了！”她周身开始弥漫起淡淡的蓝色雾气，那些荧光也变得躁动不安。
“真的对不起啦爱丽丝，之前是我不好，但我现在只是想问你一些问题而已。”我至少在语气上满怀着歉意:“你不跑的话我就把你放开，好吗？”
她咬着下唇，但那点倔强很快便被压了下去:“那……好吧……”她小声答应，身体却依旧紧绷着。
“葵，放开她吧。”我起身。
“是，汐大人。”葵应和着解开了枷锁，符文崩解，化作点点光屑消散在空气中。
爱丽丝揉着被很快便被勒出红痕的脚踝，慢慢站起来，但还是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她低着头，手指不安地互相摆弄着:“汐哥哥要问爱丽丝什么？”
“在这里聊不太好，总之先去我家吧。”
我没有戒备转身走向楼梯，而爱丽丝虽然脸上写满了不情愿，但还是踏着细碎的脚步乖乖跟在我和葵身后。
“这就是汐大人的家啊~”虽然这间小小屋子里所有陈设都能一览无余，但葵一踏进门还是很好奇的东张西望。
“先坐吧。”公寓里没有沙发只有小凳子，也很寒酸了。但幸好我存了一些零食和饮料，把它们全部拿出来堆在小圆桌上。
葵乖巧拿起一块小饼干安静地吃着，而爱丽丝依旧低着头，专注地摆弄着自己的手指。
我之前给她造成的心理阴影到底有多大啊……我看着都感觉越来越愧疚了。
但不管怎么样，正事还是要先问的:“爱丽丝，你今晚参加了咒杀大赛对吧？”
“嗯。”她终于抬头看了我一眼，随即又飞快垂下:“谜野酱很早就睡了。”
不过她身上的衣服倒是没有变化，可能天生的怪异和正常参赛者有区别，也可能礼服正穿在还沉迷梦境里的谜野身上。
“那你今天在咒杀大赛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呢？”
“今天——”爱丽丝开始讲述起刚才的经过:“爱丽丝在一座荒凉的古堡下车，和爱丽丝一起下车的还有小——”
在快要说出名字的时候，她停顿了一下眼神突然飘忽到我身上然后又移到地板上，看起来还在防备着我。
“……女孩，一个。”她含糊地带过:“只有我们两个下车，没有其他人。那个古堡……像梦境一样，里面有许多会动、会说话的家具，茶杯、椅子、钟表……它们很友好。我们一起在那里玩了很久……然后，时间就到了，爱丽丝就回来了……”
没想到异世界除了荒野那些零星的屋子外还有其他建筑，也算是个有点用的情报吧。
“那个，爱丽丝。”我试探着向她靠了靠，她立刻往旁边挪了挪。
“昨天的事我很抱歉，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可以原谅我吗？我想和你好好相处。”
至于是不是真的知错了，只能说一半吧。怪异们是我的收藏、我的武器、我的宠物，甚至可以成为我的恋人。但无论如何，它们首先是我的，我对属于我的东西做什么事都是天经地义。
然而，爱丽丝酷似人类的外表、与人类无异的恐惧和委屈，也确实让我起了难以言喻的恻隐之心——至少现在我不会想像对待振袖那样粗暴的对待她。
也就是，我不觉得我对待怪异的态度错了，但我认为先前对待爱丽丝的那种交涉方式确实是失误。
“汐哥哥听起来像是在说谎……”
不知道她是真的看出来我并不真诚，还是单纯的不想原谅我。
“那我要怎么做才能让爱丽丝不讨厌我呢？”
“唔——”爱丽丝再次低下头，小小的贝齿紧咬着下唇，我能看出她想要说些什么，但那句话还是堵在喉咙口。
操纵情感……我认为这是下作、令人不齿的手段。即便拥有了类似“催眠”的能力，我也绝不滥用。
但——
我眼前站着的，终究不是人，不是吗？她是怪异，是我的目标，是我终将要取得的收藏品。为了达成目的，为了消除这令人不快的隔阂，些许手段……又有何不可？
那就只能如此了。
振袖无声无息地浮现在我掌心，冰冷而沉重。没有丝毫犹豫，我握住刀柄，猛地发力——冰冷的刀刃瞬间撕裂血肉，深深刺入我的胸膛！
“汐哥哥？！”
“汐大人！”
两人像被惊飞的鸟，一左一右扑到我身边。
强忍着剧痛，我又拧动了一下手腕，让伤口更深。黑雾从创口丝丝缕缕渗出，代替了本该喷涌的鲜血和火。
“没事，我只是……想向爱丽丝展示一下我的能力，我可是很强的。”——谎言。
同时，另一只手精准而“自然”地抬起，紧紧覆盖在爱丽丝按在我肩膀的那只冰凉的小手上——虽然我觉得就算不这么做，拥有和人类相差无几的情感的爱丽丝，也会因愧疚而改变对待我的态度。
但用愧疚掌控她，和操纵情感其实也没什么区别吧。
“征服”的力量，顺着我的掌心流入她的身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