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作者:云泽梦乡 更新时间:2025/7/8 20:32:04 字数:4294

新海港的夕阳,慷慨地将最后一片光线泼洒在防波堤冰冷的石阶上。张恒合上手中那本边角磨损、书页被海风无数次翻动过的《初级舰船识别与战术概要》,轻轻呼出一口气,白雾在微凉的傍晚空气中迅速消散。

几个月了。

从最初的惊愕、确认自己身处《碧蓝航线》世界的狂喜,到认清现实——一个没有身份、没有背景的“黑户”,究竟该怎么生存下去?

但张恒骨子里不是个会坐在原地怨天尤人的人。迷茫过后,是迅速冷却的头脑和清晰的规划。

“指挥官学院……”他低声念着这个目标,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粗糙的边缘。那是新海港,乃至整个碧蓝航线阵营培养正统指挥官的摇篮,也是他目前能看到的、唯一有可能接近舰娘,接近那个他向往世界的正规途径。

入学考试是残酷的独木桥,竞争激烈,对知识储备和基础素养要求极高,但这扇门,至少理论上是向所有具备才能的人敞开的——前提是他能通过那严苛的筛选。

于是,生活被填得满满当当,甚至比穿越前加班还累。白天,他是码头区一个沉默而卖力的临时工,扛着沉重的货箱穿梭于货轮与仓库之间,汗水浸透廉价的工装,在皮肤上留下一道道盐渍。铁锈和麻绳的粗糙感早已磨进他掌心的薄茧里。傍晚收工,匆匆在码头附近的小摊扒拉几口便宜的饭菜,他便雷打不动地来到这片僻静的防波堤角落。

这里是他的“自习室”,只有在这里,面对辽阔而永恒的大海,听着海浪有节奏的拍打声,他才能摊开那些用微薄薪水换来的二手教材和笔记,一头扎进晦涩的舰船知识、战术理论和阵营历史中。

海风带着咸腥,有时会调皮地卷起书页,他得用手肘小心压住;码头的探照灯在远处亮起,他便借着那微弱的光线,辨认着书上密密麻麻的文字。疲惫是常态,但每当理解了一个复杂的战术概念,或是记住了某艘传奇舰船的参数,心底那份沉甸甸的目标感便像锚一样,稳稳地定住了他飘摇在这个异世界的灵魂。

“呼…今天的进度还行。”他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将书本小心地收进那个同样饱经风霜的帆布挎包。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准备赶在廉价饭馆关门前解决晚餐。就在他站起身,习惯性地最后扫视一眼这片陪伴了他无数个黄昏的海面时,目光却被堤坝下方一处不起眼的礁石缝隙牢牢抓住了。

一抹奇异的、仿佛内部蕴藏着流动星河的幽蓝光芒,在夕阳的余晖和海水的浸染下,若隐若现。

那光芒……纯净得不似凡物,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张恒的心跳,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几个月来在书本上反复研读、几乎刻入骨髓的知识瞬间涌上心头。这个形状,这种光泽,这种仿佛能引动灵魂深处共鸣的感觉……

“心……心智魔方?”

理智告诉他,这不可能。心智魔方是港区最高级别的战略物资,由专门的部门严密保管,用于建造舰娘,怎么可能像块普通石头一样被遗弃在这种荒僻的海边?但眼前的景象太过真实,那幽蓝的光晕与他脑海中无数次想象、在教科书图片上看过的形象完美重合。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一步步走下陡峭的堤坝石阶。

海水的咸腥味似乎更浓了,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在耳边放大。他蹲下身,手指有些颤抖地伸向那道幽蓝的光芒。指尖触及的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温和却又磅礴的能量感顺着指尖蔓延开来,仿佛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颗石子,荡开无形的涟漪。

冰冷的石块触感下,是那光滑、神秘、蕴含着无限可能的立方体。

张恒小心翼翼地将它从湿漉漉的海藻和碎石中捧了出来,幽蓝的光芒在他沾着些许铁锈和污迹的手掌中流转,映亮了他眼中残留的疲惫,以及那被这突如其来的奇遇所点燃的、难以置信的震惊与一丝深藏已久的、不敢奢望的悸动。

这……真的是心智魔方吗?它为什么会在这里?自己……能拿它怎么办?

无数个问题瞬间塞满了他的大脑,打工的疲惫和备考的压力在这一刻似乎都被这捧在掌心的幽蓝光芒暂时驱散了。他站在暮色渐沉的海边,像个捧着潘多拉魔盒的孩子,茫然又激动。

震惊过后,是更深的疑惑与一丝冰冷的现实感。

“心智魔方……怎么会在这里?”他低声自语,几个月来啃读的《新海港海域水文志》和《塞壬活动痕迹辨识》片段瞬间涌入脑海。

这片防波堤所在的偏僻海岸,几十年前曾是一个小规模塞壬实验场的外围。官方在清理了主要威胁后,认为这片区域已无价值便荒废了。难道……这魔方是当年某次冲突或实验中,被塞壬的特殊能量场影响、或是被某艘受损舰船无意中遗落,最终被暗流和潮汐裹挟,推挤到这片礁石缝隙里,在漫长岁月中被泥沙和海藻掩埋,直到今天被自己发现?

这个推测让张恒的心跳得更快了。但眼前这枚魔方,除了奇异的能量感,并无任何塞壬标志性的扭曲或污染气息,反而纯净得如同夜空深处的星核。

“无论它为何在此……它现在,在我手里。”

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被魔方幽蓝光芒点燃的火种,在他疲惫却从未熄灭方心底猛地窜起。

建造!用这枚心智魔方,建造属于自己的舰娘!这是无数个夜晚,他在出租屋硬板床上辗转反侧时,连做梦都不敢奢望的场景!

没有港区庞大的建造设施,没有复杂的能量引导矩阵,甚至没有最基础的建造指令板……他只有自己,和这枚来历不明却真实不虚的魔方。

强烈的冲动压倒了最后一丝理智的犹豫。张恒深吸一口带着咸腥的海风,双手紧紧握住那枚幽蓝的立方体,仿佛握住了通向梦想的唯一钥匙。他闭上眼睛,将自己几个月来从书本上汲取的、关于舰船的一切知识,关于碧蓝航线的向往,关于对“同伴”的深切渴望,以及那份在码头扛包、在堤坝苦读中磨砺出的、绝不放弃的执念……所有的心绪、情感、意志,都毫无保留地、如同洪流般倾注向掌心中的魔方!

嗡——

掌心的魔方骤然变得滚烫!幽蓝的光芒瞬间暴涨,如同一个小型的蓝色太阳在他手中诞生!无数细密的、如同电路板纹路般的璀璨光丝从魔方表面迸射而出,瞬间将他整个人包裹进去!刺目的光芒让他不得不紧闭双眼,一股庞大而温和的暖流顺着手臂涌入四肢百骸,仿佛浸泡在温热的能量海洋中。

海风停止了呼啸,海浪的拍打声也仿佛远去。世界只剩下这纯粹的、孕育着生命的蓝光,以及他胸腔中雷鸣般的心跳。

光芒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但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当刺目的感觉消退,张恒才敢缓缓睁开眼睛。

光芒并未完全消散,而是如同退潮般向内收敛、凝聚,最终在他身前几步远的海滩上,勾勒出一个悬浮于离地半尺、散发着柔和微光的轮廓。

直到蓝光彻底内敛、消失。

暮色中浮现的身影让张恒瞳孔骤缩——悬浮在浪花之上的少女背后,庞大的17世纪风帆战舰幻影正如海市蜃楼般缓缓收拢。那些泛着淡金色微光的木质舰体轮廓与层叠白帆虚影逐渐坍缩成实体,最终在她纤瘦的背部凝聚成无数摆动的深紫色触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维达号。

他几乎不需要任何辨认。眼前的身影与他记忆中那个慵懒海盗的形象完美契合,却又比任何立绘都要鲜活百倍。

她悬浮在空中,身体微微蜷缩着,仿佛刚从一场深沉的睡眠中被强行唤醒。浅色半透明的宽松睡衣如同薄雾般笼罩着她娇小的身躯,在傍晚微凉的海风中轻轻拂动。睡衣的袖口和衣摆带着自然的褶皱,透出一种居家的随意。一头柔顺的浅色长发有些蓬松地垂落肩头,发丝间似乎还残留着“被窝”的温暖感。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神态。她双眼半闭半睁,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低垂着,眼神迷离而困倦,仿佛下一秒就能重新坠入梦乡。小巧的鼻翼微微翕动,粉嫩的嘴唇无意识地微微嘟起。整个姿态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慵懒,仿佛“能躺着绝不坐着”是她的生命信条。她的脚上,踩着一双简约的黑色鲨鱼拖,此刻正随着她悬浮的身体微微晃荡。

“噗叽~”

随着气泡破裂般的轻响,一只黑色水球状的小生物从虚空中弹出,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颊。维达号被蹭得微微晃了晃,终于慢悠悠地抬起眼皮。

四目相对的瞬间,她突然深吸一口气——

张恒下意识屏住呼吸。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了数秒。

“哈啊……(长长的哈欠)”

结果她只是打了个哈欠,眼角还挤出两滴困倦的泪花。接着用那种带着鼻音的、软绵绵的声线,念出了标志性的台词:

“这里是维达号…把值钱的家当都给我交出来——”

张恒顺从把自己的包交给了她。

不料她自己先皱了皱鼻子,像闻到鱼干却不感兴趣的猫,摆摆手补充道:

“我只是随便说说…别真的交给我啊…好麻烦……”

空气凝固了三秒。

“噗嗤——”张恒突然笑出声,这种「打劫都嫌累」的慵懒感,比游戏中的描述鲜活百倍。

似乎被笑声惊动,维达号终于完全睁开了眼睛。

“咦…你就是那个…把我从暖呼呼的梦里拽出来的…指挥官?”她飘近了些,睡衣下摆扫过张恒的手臂,带着阳光晒过棉布的味道,“唔…和想象中…差好多……”

张恒看着近在咫尺的睡颜——她说话时居然还闭着眼睛!睫毛在暮色中投下细碎的阴影。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却在即将碰到那顶海盗帽时被她的小弟撞开了手指。

“噗叽!噗叽噗叽!”黑色小生物像护卫般挡在两人之间。

维达号眨眨眼,突然露出小恶魔般的笑容:

“不过…既然被你建造出来了…”她突然前倾,海盗帽的帽檐几乎戳到张恒下巴,“要负责养我哦?先说好…我讨厌工作…讨厌早起…讨厌…”

列举到第三个“讨厌”时,她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小,最后变成绵长的呼吸声——就这么悬浮着睡着了。

张恒手忙脚乱接住她软倒的身体。怀中的舰娘轻得像团晒饱阳光的棉花,带着海盐与柑橘的淡香。他低头看她垂落的睫毛,突然觉得这几个月的苦读、码头扛包的淤青、被海风吹裂的嘴唇…全都值得了。

海风掠过礁石,带着微凉的湿气。张恒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托住她的后背和膝弯,像捧着一件易碎的珍宝,小心翼翼地踏上石阶。维达号在他臂弯里蹭了蹭,无意识地咕哝了一句:“……别晃……我要睡觉……”

张恒笑了笑,低声回应:“好,不晃。”

回程的路比想象中艰难。维达号虽然轻盈,但张恒的手臂早已因码头的重体力劳动而酸痛不已。他走得很慢,生怕颠簸惊醒她,又怕海风太凉,便用外套裹住她的肩膀。她的小弟们——那两只水球状的生物——像卫星一样绕着他们飘浮,时不时“噗叽”一声,似乎在监督他是否尽职。

码头区的灯火渐近,喧闹声隐约传来。张恒的脚步忽然顿住——他这才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他该带她去哪儿?

他的“家”只是一间廉价出租屋,狭窄得连转身都困难,床板硬得像甲板,窗户漏风,雨季时墙角会渗水。这样的地方,怎么能安置一位舰娘?

怀里的维达号似乎察觉到他的迟疑,迷迷糊糊地睁开一只眼睛:“……怎么了?”

张恒沉默片刻,最终轻声问:“你……真的愿意跟着我?我没有港区,没有资源,甚至没有一张像样的床。”

维达号眨了眨眼,忽然伸手揪住他的衣领,含混地嘟囔:“……有指挥官的地方……就是港区。”

这含混不清却重逾千钧的话语,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张恒疲惫而纷乱的思绪里漾开一圈圈温暖的涟漪。怀中少女的呼吸再次变得绵长均匀,仿佛刚才那句足以颠覆他认知的话,不过是睡梦中的一句呓语。

路灯昏黄的光晕将他们的影子投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拉长又缩短。小弟们依旧尽职地漂浮在维达号身侧,发出细微的“噗叽”声,像是为这沉默的归途打着节拍。张恒低头,凝视着维达号毫无防备的睡颜。海盐与柑橘的淡香混合着她身上某种阳光晒过的、慵懒的气息,萦绕在鼻尖。那句“港区”的定义,彻底地抚平了他心底关于寒酸住所的最后一丝窘迫与不安。

或许,从他在礁石缝隙中拾起那枚幽蓝魔方的那一刻起,命运的潮汐就已悄然转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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