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庭院的灯笼早已熄灭,只剩点点星光洒落在整片静谧的花圃上。白蔷薇沿着石墙悄然攀爬,在微风中吐露着淡雅的香气。远处水池边的风铃被夜风撩动,发出清脆的回响。
餐后不久,洛尔希就拉着诺维和米迦勒从偏厅溜出来,一溜小跑直奔花园后院。
“看星星啊。”她理直气壮地宣布,“这么好的天气,你不觉得错过会后悔一辈子吗?”
“你才几岁,就开始害怕后悔了?”诺维侧头看她一眼,语气像是在笑,却又带着点无奈。
“那你就当提前替未来的你防止遗憾。”她咧嘴一笑,牵起两人的手,“快走快走,错过银河可没人赔给你。”
米迦勒一开始还显得有些拘谨,瞥了一眼诺维确认他没反对后,才轻轻点头,也被她半拉半拽地带走。他的外套没扣好,冷风蹿进外套,一路缩着脖子,等到了花圃尽头的石椅边时已经被冻得鼻尖发红。
他们肩并肩坐下。夜空辽阔,仿佛没有边界。北境的星空干净得几乎不真实,繁星密布,银河像一条倾斜的银丝带,在他们头顶缓缓铺展。星光照在花草之间,宛如铺满了碎银的地毯。
洛尔希抱着膝盖,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夜幕,忽然轻声开口:
“……诺维,我们以后会怎么样呢?”
诺维怔了一下,转头看她。
她没有笑,也没有闹,只是静静望着远方,仿佛那片星海中藏着她无法窥探却又满心好奇的未来。
这个问题不像是一个小女孩说出口的,却也正是五岁这个年纪才会问出的天真而真切的忧虑。
诺维沉默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们会长大吗?会一直在一起吗?他会……变得和现在一样吗?她呢?米迦勒呢?
一旁的米迦勒也没说话,只是轻轻动了动身体,把坐得离两人稍远的身子挪近了一点,指尖拂过石椅边缘,像是在寻找某种安定感。
最终,诺维还是开口了,声音很轻,却意外地笃定:
“我会一直守护你的。”
洛尔希偏头看他,眼神有些亮,又有些酸涩:“真的吗?”
“嗯。”他点头,“我保证。”
她没说话,只把小指伸出来,冲他晃了晃。
“那我们拉钩。”
“……好幼稚。”他低声咕哝,却还是伸出手,和她的手指钩在了一起。
指尖在夜风中轻轻晃动——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诺维没再出声,只把她的承诺握得更紧了一点。
一旁的米迦勒静静地看着他们,眼中浮现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片刻后,他也低声说:“那……我也可以吗?”
两人一齐转头看向他。
“我也想……”他顿了顿,低着头,“以后也能一直在一起。”
洛尔希睁大眼,像是没想到他会说这种话,随即却笑了出来:“当然可以啊。你是我们中最小的一个,要特别照顾。”
“才差几个月……”他小声反驳,但嘴角已经翘起来了。
“来嘛,拉个三人钩。”她干脆地伸出另一只手,一边拉住诺维,一边拉住米迦勒,把两人的小指都圈在自己两边。
“这不算数吧?”诺维轻声抱怨。
“怎么不算,星星都在看着呢。”她抬起下巴,得意地望向满天星辰,“你们不懂,这叫‘星之誓言’。在星星面前说过的话,一定会应验的。”
“你是从哪本童话书里看到的?”
“是祖母以前讲的故事!”洛尔希理直气壮,“她说,真正的誓言不是对谁说的,是对星星说的。因为只有它们会一直在。”
诺维没再反驳。
他静静望着天,脑中浮现出许多片段——母亲的微笑、父亲的教导、洛尔希跳上窗台时飞扬的笑声、米迦勒偷偷藏好糖果再分一半给他的样子……这一切,像极了星空中某颗并不耀眼但从不熄灭的光。
“星之誓言……”他轻声念了一句。
洛尔希听见了,扭头冲他笑:“所以说,你不能反悔哦。”
诺维没说话,只是轻轻点头,像是把这句话埋进了心底。
米迦勒也拉起手,小声地念了一遍:“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风吹过,花香再起。白蔷薇悄然摇曳,花瓣在夜色中像一片片皎洁的星屑。
他们仨并肩坐在石椅上,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天幕。夜色沉静,星光长明。
春去冬来,12月,洛丹希尔已被薄薄的积雪覆盖。诺维坐在火炉旁,目光不时落在母亲伊莲娜身上。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临盆在即,忙碌时偶尔揉着腰,喘息声在寒冷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
“你希望是妹妹还是弟弟?”伊莲娜忽然停下手里的活,笑着问他。
诺维挠了挠头,装作不在意地说:“都行吧,只要别整天哭就谢天谢地了。”伊莲娜被逗笑了,但诺维心里却有些复杂。他知道家里即将多一个人,自己会成为哥哥,可这种变化让他既期待又不安。
看着母亲眉眼间细细的疲惫,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前世那些早被遗忘的清晨——或许是地球上某个城市的公交站,或是教室里刺眼的白炽灯光与试卷的油墨味。他皱了皱鼻子,把这些不合时宜的影像甩出脑海。
门外传来敲门声,米迦勒和洛尔希的声音接连响起:“诺维,快出来!去集市啦!”“你再不出来,我们的手都要冻僵了!”诺维抓起厚外套,推开门,寒风扑面而来。他回头看了眼母亲,伊莲娜挥挥手:“去吧,别让他们等。”
诺维把斗篷拉紧,踩着雪走在街道上。他没说话,但心里却想着,妹妹快出生了,而他的生活似乎也要变得不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