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我便全身心投入到扮演戴可昕这个人。每一个细节,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我都反复琢磨,怕一个不小心就暴露我是男的。
虽然我觉得只要不自己主动说自己是个男的,估计就不会有人觉得我是,毕竟我现在浑身上下都是女性身体的构造。
就是舍友太不见外,洗澡的时候就穿着内裤去了,我随意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眼睛受到了剧烈的暴击。
害羞和情/色的感觉是完全没有的,我都快奔三了,19岁和27岁的差距是8年,她们对我来说都是小女孩,我只觉得尴尬无比。
我自己洗澡的时候都会闭着眼睛洗,尽量不让自己碰到奇怪的地方,保持对她身体的尊重。
在这样的环境下,我活得心惊胆战,努力研究穿衣风格,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女生。
邓雯有天却突然笑我:“可昕,你终于开窍去学打扮了呀。”
宿舍其他人也开始打量我的穿搭,点头道:“确实比以前好看多了。”
邓雯听到别人附和,突然黑下脸来不说话了,我对她们的调笑感到无奈,但是也高兴自己为戴可昕做出了些许变化。
每当我看见属于戴可昕的东西的时候,就会记起来她的一些零星琐事。
她的牙膏在上大学后换了两次,一只冷甜灵花了16,卫生巾花了28,发誓以后再也不去学校的破超市买东西。
我已经发现了,她发的毒誓还挺多的。什么再也不去那家店吃饭了,再也不和舍友说话了,再也不乱花钱了种种。
每次接收到这样的记忆我就忍不住笑,总感觉她真的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
三月份开春的时候,学校里面的花都开了。我上课走在路上,看见了雪白的李子树和玉兰花,为早春带来似雪的柔白。
我想起戴可昕站在玉兰树下,看着高中的校长亲自砍下学校里最后一棵玉兰树的场景,拿起手机,给枝繁花茂的玉兰树拍了好几张照片。
她错过了玉兰花开的时间,我希望能够为她记录下来,仅此而已。
戴可昕是在本地上的大学,所以一般半个月就可以回去一趟,坐轻轨三个小时能到。
我还没坐过这么久的轻轨,这具身体却已经早已经习惯,只是心里的压抑让我有些承受不住。
我想着以前她是怎么解闷的,却发现她只会在这种时候放我写的歌,重复循环一遍又一遍。
虽然我在半个月已经意识到了很多遍,但是我依旧还是想感叹,她真的很喜欢我写的歌啊。
我心里为此感觉喜悦无比。我之前没有找到人生的意义,只是想写歌来发泄自己的感情,期待有谁能够看见我。而我坚持做了这件事将近十年,才做成了现在的成就。
我一直在被粉丝说是我拯救了他们,但是实际上被拯救的是我。
或许对戴可昕来说,我已经是对她来说独特的存在了,那是学生时代的我完全不敢想象的事情。
我在心里思考这些事情,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我一定要让她回来。
我站在戴可昕家的门口时,浮现起那些关于她的记忆。我深吸一口气,才按下门铃。
开门的是戴可昕的妈妈,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她虽然已经四十多岁,但看起来依旧是三十多岁的年轻模样,只是眼神里带着一丝疲惫。
她看到我时,只是淡淡的说了句:“回来了。”
走进屋内,他们家住的是公租房,狭窄的客厅里摆放着一些陈旧的家具,墙壁上挂着几张有些褪色的照片。
我看到其中一张是戴可昕小时候和父母的合照,照片里的她笑得很灿烂,可她的父母表情却有些僵硬。
戴可昕的妈妈走进厨房,开始忙碌着准备晚饭,嘴里还念叨着:“在学校吃不好吧,今天给你做点好吃的。”
我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她将梳子猛然砸在戴可昕的头上的时候的记忆忽然浮现,我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晚饭做得差不多的时候,戴可昕的爸爸回来了。他看到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可昕回来啦。”
我点了点头,持续保持着沉默。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和他们说话,所以就只能默不作声。
吃饭的时候,母亲一直在问我学校的事情,让我好好学习,不要和不三不四的人交往,父亲则只是低头吃饭,偶尔应和几句。
我尝试着和他们聊聊,想多了解一些关于戴可昕的事情,可他们的回答都很简短,似乎不愿意多谈,我也只能作罢。
吃完饭洗完碗,我进了戴可昕的房间,里面也没什么特别的东西,普通到什么都没有。
而进到这个房间过后,我没有想起任何记忆。她估计是对自己的房间没什么想法,或者因为其他的东西,我也没法弄清楚了。
我倒在床上,一阵困意袭来,我就忽然而然晕了过去。
但是在梦里,戴可昕过去记忆的一角也在这时候显现。
(接下来是女主视角)———————————————————
2021年11月20日,我读初三,也是我继爷爷举办葬礼的日子。
我和爷爷并没有什么相处得很长或者美好的时光,我也从来没见过亲爷爷和婆婆,所以对这件事没什么触动。
但是那天我见到的人直系亲属都在哭,有个旁系的孙女,貌似是个大学生,从没见过爷爷,我也没见过她。
爷爷是信仰天主教的,我在丧礼看到那些繁重的礼节,只觉得作呕。真不知道为什么可以念这么久。
那个旁系孙女在行天主教礼的时候,看着尸体,也不由自主的流下眼泪,哭得还挺丑。
是不是我太冷血无情,还是说我没有同理心?
我全程都没有对爷爷表示任何难过的情绪,而是心疼我那红着眼眶的父亲。
父亲这几天根本就没有回家,照顾在千里迢迢的乡下重病在床的爷爷,我那时候已经持续两周没看见过他了,虽然我是住校生。
星期五的下午,上完课,就被突然喊回老家去,看见那一片黑白的景象,我没有任何感触,反倒是庆幸自己穿的是黑色羽绒服,这样不会被别人认为奇怪。
那时候是冬天比较暖和的时候,我们留下的几个人夜晚在户外围着火炉,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守夜。我觉得无聊,手机也在家里,于是便要爸爸的手机听Cadence的歌。
他对我有些恼意,明明是在守夜,却还要听歌,但是我就是很想听,想要再次感受精神上的慰藉。
白天到了后,就是繁杂的礼节牵带着尸体去火化。我记不清楚那么大具尸体是怎么搬的了,马上进火化室的时候又被拦着念经,我觉得再这么念下去耳朵都要起茧了。
我那时候就随便想着,上次和爷爷见面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好像是爷爷70岁大寿,举办宴席的时候,我没和他说一句话。
整个家庭我只觉得父亲是我的归属。不过他在我八九岁的时候虽然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
他之前为了在战友和同学的面前面子去争那杯酒,酒会从鼻子里溢出,带着八岁的女儿的情况下大醉躺在公交车站的停椅上。回到家后被我妈嫌弃,从房间里赶出来,和我挤铺盖睡。
但是之后的行为让我愈来愈把他当做父亲看了,他是个好父亲,也是孝顺的儿子。
之前一早起来,我妈梦见我交男朋友了。她警告我必须过了19岁才能交男朋友,她很后悔跟了我爸。
我觉得我们班主任说的很好,只要你自身强大,那你的配偶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你的眼光才配高的起来。
而且父亲不抽烟也就喝点酒,没什么其他的坏习惯,每天忙里忙外回来了还给你做饭,真的委屈你了?
我越来越讨厌她了。
我大脑的思维一直都挺跳跃的,在这三多分钟内就想了这些事情。
我看着尸体远去,父亲又一次红了眼眶,我心疼地紧紧握住父亲的手,希望能给他一丝温暖。
父亲反倒是认为我难过,反而安慰我,感叹道:“人总有一天都会达到这一天的,一生就是这样的啊。”
“是啊。”但这就是我所羡慕的。
说实话,我真的感到了一丝羡慕。
埋葬的时候,这还是这一年我第一次看见母亲哭得那么崩溃。
在那之前,我看见她哭还是我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我生病时她丢了两百块钱。
我不由得有个疑惑,我死的时候,她也会这么哭吗?
她曾狠声质疑我,为什么我一直都是面无表情的高傲模样,目空一切,狂傲自大。
这不就是她弄出来的吗?
她在我小时候用着各种各样的东西砸在我的身上,梳子拖鞋板凳等等能摔到我身上的生活用品,全部都有过,我也不知道她是发过多少脾气,打过我多少回了。
她却说我目空一切,狂傲自大。
之后,丧礼终于结束,他们留下这里处理后事,我便连忙逃离了这个令人发燥想起过往事情的鬼地方,发誓绝对不会再踏进这一步。
被父亲的同学送了回来,那时候是下午五点。回来的时候自己也发现我已经六天没洗澡了。毕竟每天上课都要上到将近十点,作业又多,根本没时间洗澡。
不过冬天也不怕汗什么的,洗了澡之后便躺在床上,又在听着Cadence的歌,不由自主的轻轻的在心里问着。
Cadence先生,你喜欢我吗...
这只是快睡着的时候随便在大脑一闪而过的问题。
结果,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醒来的时候,早上七点,他就发了那条动态。
喜欢。
这是我始料未及的事情。我也很清楚的知道这是巧合,但是真的像是巧合吗,我现在还在心中依旧这么想着。
虽然是巧合,但是我还是很高兴。
这已经足够了,这已经很好了。
这一句喜欢成了我活着的多少意义,我重新振作起来的多少鼓励,我已经数不清了。
所以那天,也是我真正喜欢上他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