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黎晚意的明确指示，程宇安对王梓的观察带上了几分任务的色彩。
他不动声色，依旧专注于自己的工作。
但眼角余光总会留意着王梓的动向。
王梓显然对自己编造的身份十分得意。
自从茶水间那番宣言后，他在实习生和小部分老员工面前，姿态摆得更高了。
说话时总带着一种“我上面有人”的优越感。
对分配下来的任务也开始挑三拣四。
时不时就把“我表姐和黎总……”挂在嘴边。
比如，他们组长让大家一起整理一份冗杂的历史数据。
王梓就会皱着脸，唉声叹气。
“这种基础活儿也让我们干啊？太没技术含量了。”
“我表姐要是知道我在公司天天做这个，肯定得去找黎总说道说道。”
又比如，同事讨论起公司附近哪家餐厅好吃。
王梓就会插嘴。
“哎呀，那些地方也就一般。我知道有家私房菜不错，黎总带我表姐去过几次，下次有机会带你们去见识见识？”
程宇安每次听到这种言论，都只能强行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低下头假装忙碌，实则嘴角抽搐，憋笑憋得十分辛苦。
他甚至有点佩服王梓的想象力和平静撒谎的能力。
这心理素质，不来做销售真是屈才了。
这天下午，部门有个小型的项目进度汇报会，几个小组长和核心成员参加，实习生们也在旁听学习。
会议中途休息时，大家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
王梓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展示的机会，又和几个围着他的实习生吹嘘起来。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不少人听到。
“……所以说啊，在职场上，能力固然重要，但人脉关系也是关键。就像我，虽然只是个实习生，但黎总看在和我表姐的交情上，对我还是挺关心的。”
他故作谦虚地摆摆手。
“当然啦，我主要还是靠实力。”
程宇安正拿着水杯站在不远处，听到这话，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他赶紧转过身，假装被呛到，咳嗽了好几声，才勉强把笑意压下去。
他很少看到一个人能和小丑如此契合。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会议室门口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黎晚意不知何时站在那里，身边跟着小林。
似乎正要往里面走，恰好听到了王梓最后那几句高论。
程宇安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要来了吗？要来了吗！
学姐会当场拆穿他吗？
然而，黎晚意的脚步只是微微顿了一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仿佛根本没听到那些话。
她带着小林径直走向主位，准备继续主持会议。
王梓也看到了黎晚意，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镇定下来。
脸上堆起笑容，凑上前去。
“黎总！您要去开会吗？”
这一声招呼，引得办公区不少人都抬起头看过来。
黎晚意脚步未停，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地嗯了一声。
王梓却像是得到了莫大的鼓励，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边。
开始絮絮叨叨。
“黎总，最近的工作我完成得都很不错！”
他那副邀功请赏的谄媚模样，看得程宇安差点没忍住笑出声，赶紧低下头假装看文件，肩膀微微耸动。
黎晚意的反应更是绝妙。
她听完王梓这番没头没脑的汇报，脚步依旧没停，只是又侧头看了他一眼。
语气平淡无波。
“嗯。去吧。好好做。”
就这么一句简短的、对任何实习生都可能说的普通鼓励，听在王梓和周围那些竖起耳朵的员工耳里，却完全变了味！
黎总居然真的回应他了！
还让他好好做！
她可是黎总啊！
冰山一样的黎总啊！
这难道不是一种特殊的认可和关照吗？！
王梓瞬间像是被打了一针鸡血，脸上放光，声音都激动得有点变调。
“是！黎总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做！”
黎晚意没再理他，带着小林径直走进了电梯。
电梯门一关上，王梓立刻转过身，得意洋洋地环视了一圈办公区，那眼神仿佛在说。
看吧，我没骗你们吧！
几个原本还将信将疑的实习生此刻眼神都变了，多了几分敬畏和羡慕。
程宇安死死咬着嘴唇，才没让自己笑场。
学姐这演技……真是炉火纯青呢！
而走进电梯的黎晚意，在小林疑惑的目光中，勾起了一个狡黠的微笑，随即又恢复如常。
她只是顺手添了把柴，让这虚火烧得更旺些。
毕竟只有火烧得够旺，柴火才能……烧得更彻底嘛。
王梓果然更加飘飘然了。
他趾高气扬地去市场部协调工作，态度比起之前更加傲慢。
动不动就把我表姐和黎总很熟挂在嘴边，惹得市场部的同事私下抱怨连连。
完成工作回来后，他更是逢人便吹嘘自己多么高效地解决了问题。
仿佛全是靠他的关系和能力。
程宇安看着他这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只觉得讽刺。
他注意到，在王梓最得意忘形、吹得最凶的时候，眼神深处却会闪过慌乱和紧张。
尤其是在别人追问他黎晚意到底怎么关照他时，他总是含糊其辞，迅速转移话题。
这家伙，其实心里也虚得很吧？
生怕谎言被戳穿。
一天后，一个需要部门协作的项目遇到了点小瓶颈，需要汇总各部门意见。
李姐让几个实习生也参与讨论，收集整理大家的想法。
讨论会上，王梓抢着发言，观点却空洞无物。
来回就是那几句套话。
还时不时暗示“我表姐说过这类项目应该……”、“黎总肯定更倾向于……”，试图用自己的背景来增加说服力。
几个老员工听得直皱眉头。
程宇安则一直安静地听着，记录着要点。
等到王梓终于吹嘘完，程宇安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清晰有条理地阐述了自己的分析和建议，数据扎实，逻辑严密，瞬间就把王梓那些空话比了下去。
李姐赞赏地点点头。
“小程这个思路不错，考虑得很全面。”
王梓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感觉被当众打了脸，忍不住阴阳怪气地插嘴。
“想法是不错，不过就是太理想化了，实际操作起来肯定很多问题。黎总最讨厌这种纸上谈兵的了。”
这话就说得相当不客气了，几乎是指着鼻子说程宇安不懂实际。
会议室的气氛一下子有些僵。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
黎晚意走了进来，目光扫过全场。
“讨论得怎么样？有初步方案了吗？”
她的突然出现，让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王梓更是瞬间变脸，立刻换上那副谄媚的笑容。
“黎总！我们正在讨论呢！我觉得……”
黎晚意却像是没听到他说话，目光直接落在程宇安身上，语气平淡。
“程宇安，你来说说看。”
程宇安站起身，从容不迫地将自己刚才的观点又清晰复述了一遍。
黎晚意安静地听着，偶尔点一下头。
等他说完，她简洁地评价道。
“思路清晰，切入点不错。可以沿着这个方向细化一下。”
她没有大力表扬，但这句肯定的分量，在场的人都听得懂。
然后，她才像是才注意到王梓似的，目光淡淡扫过他。
“有不同的意见是好事，但要有理有据。“
”下次反驳别人的观点时，最好能拿出更具体的论据。”
王梓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只能僵硬地点点头。
黎晚意没再多留，听完李姐的简单汇报后便离开了会议室。
她一走，会议室里安静得可怕。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黎总刚才那番话，看似是对所有人说的，实则是在敲打谁。
王梓那所谓的特殊关照，在这一刻显得无比可笑。
程宇安坐下来，努力压下嘴角的笑意。
这大骗子终于吃瘪了。
而且看样子，学姐应该是在外边听了一会才进来的呢。
护起短的学姐好霸气。
而王梓坐在那里，脸色青白交错，之前所有的得意和嚣张都荡然无存，只剩下肉眼可见的惊慌和恐惧。
他显然没有料到，黎晚意这次会是这么一个态度。
明明之前还......还有关注他的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