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烤肉店出来，夜晚的风吹散了身上沾染的些许烟火气。
沈清自己开了车，潇洒地冲两人挥了挥手，丢下一句“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啦”，便钻进了她那辆惹眼的跑车，轰鸣着汇入车流。
原地只剩下黎晚意和程宇安。
“我送你。”
黎晚意侧过头，看向程宇安。
“好，谢谢学姐。”
程宇安点点头，没有推辞。
他今天确实没开车过来，而且……他无比珍惜任何能与她单独相处的机会。
两人上了车，车内弥漫着黎晚意身上那种清冽好闻的淡香，混合着刚上车时带进来的一丝夜晚的空气，形成一种独属于她的、令人安心的气息。
程宇安报了个地址。
“学姐，我最近暂时住在周雩学校旁边的公寓那边。”
黎晚意熟练地启动车子，应了一声。
“嗯。”
她目光专注地看着前方路况，流畅地打着方向盘。
车内很安静，但并不尴尬。
两人现在的单独相处已经非常自然，程宇安初期那种动不动就脸红心跳、手足无措的状态早已褪去大半。
他偶尔侧头看看她开车的侧影，觉得连她握着方向盘的纤细手指都好看得不得了。
行驶了一段，等红灯的间隙，黎晚意忽然开口，声音在封闭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
“今天下午的事，谢谢你。”
程宇安心头一跳，面上却故作镇定，甚至带点恰到好处的疑惑。
“嗯？谢我什么？叫清姐过来吗？那是我应该做的。”
黎晚意余光瞥见他微微绷紧的下颌线，心里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发软。
她没有点破律师那件事，只是顺着他的话，轻轻嗯了一声，然后才补充道。
“沈清来得很快，帮了大忙。”
她知道了。
程宇安可以肯定。
以学姐的敏锐，怎么可能猜不到。
但她没有追问，这种心照不宣的维护，让他心里像是被羽毛轻轻搔过一样。
又暖又痒。
他低下头，笑容浮现，又迅速压下去。
“能帮到学姐就好。”
车子平稳地驶向大学城方向，周围的景色渐渐变得年轻而充满活力。
快到目的地时，程宇安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里那个念头又开始不安分地躁动。
车厢里安静的氛围，身边人熟悉的气息，都像是某种催化剂。
他不断的在心里默念那四个字，反复练习。
随后转过头，看向黎晚意，声音很紧张，但无比认真。
“学姐。”
“嗯？”
黎晚意应着，目光依旧看着前方，但注意力已经完全被他吸引。
“今天……知道王梓他妈说的那些话，还有之前知道他那些心思的时候。”
程宇安斟酌着用词，眉头微微蹙起。
“我心里……很不舒服。”
黎晚意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收紧。
她趁着前方路况良好，快速侧过头，看了他一眼。
少年俊朗的脸上带着懊恼和介怀，那双总是清澈映着她的眼眸里，此刻翻涌着真实的情绪。
她的心跳加速了。
她重新目视前方，声音格外轻柔。
“那种人，那种话，你不用放在心上。”
“别担心。”
“我一直在。”
这句话像是温柔的风，抚平了程宇安心头的褶皱。
是啊，在学姐眼里，王梓之流，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尘埃。
她的态度，从一开始就清晰明确。
她一直在。
“我知道。”
程宇安低声说。
“我就是……忍不住会在意。”
车子缓缓停在周雩公寓楼下的停车位。
引擎熄灭，车内的音乐也戛然而止，世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彼此轻微的呼吸声。
程宇安却没有立刻解开安全带下车。
黎晚意也没有催促。
“学姐。”
程宇安又唤了一声，声音有些微哑。
黎晚意解开安全带，彻底转过身，面对着他。
“怎么了？”
车内光线昏暗，只有远处路灯透进来的朦胧光晕，勾勒着彼此模糊而深刻的轮廓。
程宇安能清晰地看到她清澈的眼眸，长长的睫毛，还有那总是抿着、此刻却显得格外柔软的唇瓣。
他的心跳如擂鼓，一下一下，撞击着耳膜。
所有准备好的话语都在喉咙里翻滚，那个呼之欲出的词语。
喜欢，或者更进一步的爱意，就要冲破枷锁。
他深深望进她的眼睛里，那里仿佛有漩涡，要将他彻底吸进去。
黎晚意也没有移开目光，她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情愫、紧张。
和孤注一掷的勇敢。
周围的空气仿佛变得粘稠，温度悄然升高，每一个分子都充满了无声的期待和暧昧的张力。
程宇安微微吸了一口气，嘴唇翕动，那个至关重要的词语已经到了舌尖。
“学姐，我......”
就在这时，一阵突兀又欢快的手机铃声，像一颗冷水泼进了沸腾的油锅，瞬间炸碎了所有酝酿到极致的氛围。
是程宇安的手机，屏幕上跳跃着“周雩”两个字。
程宇安：“……”
他额角的青筋跳了一下。
黎晚意也像是被这铃声从某种迷离的状态中惊醒，她微微眨了下眼，长睫垂下，掩去了一丝几不可察的情绪波动。
“先接电话吧。”
程宇安是咬着牙接的。
强行压抑着平静。
“喂？”
电话那头传来周雩的声音。
“安子，你啥时候回来啊？“
”我看你这点都没影儿，加班了？“
”要是回来的话，兄弟给你整个夜宵？“
”校门口新开了家烧烤，挺好吃的，我现在去买。”
程宇安闭了闭眼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勇气和浪漫，全被烧烤两个字砸得灰飞烟灭。
他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不用，我到了，马上上楼。”
“行嘞！那我给你留门！”
周雩完全没察觉到自己究竟干些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爽快地挂了电话。
车厢内重新恢复安静，但刚才那魔幻的暧昧气氛已经荡然无存。
程宇安放下手机，一脸的生无可恋和憋屈。
黎晚意看着他这副如同被抢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模样，终于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
是格外温柔愉悦的笑声。
肩膀微微颤动，眼眸弯成了好看的月牙，在昏暗的光线下，整个人都散发着柔软的光晕。
程宇安看着她笑，心里的懊恼和郁闷奇异地被微微冲淡。
满脑子只剩下学姐笑起来真好看。
黎晚意笑了一会儿，才慢慢止住。
她看着程宇安，眼神里还残留着笑意。
“快上去吧。”
她轻声说。
程宇安点点头，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就在他推开车门的前一瞬间，黎晚意忽然倾身过来。
一只微凉而柔软的手，轻轻贴上了他的脸颊。
动作很轻柔，触碰只持续了一秒。
但程宇安清晰地感觉到了那瞬间的触感。
学姐的手，很暖，温温的。
带着她独有的淡香，像是一片羽毛。
却在他心上点燃了一小簇火苗。
他整个人被定住了，心脏像是停跳了，随即更加疯狂地鼓噪起来。
黎晚意已经坐回了驾驶座，仿佛刚才那个轻柔的动作只是他的幻觉。
她神色如常，只是耳朵在昏暗光线下，似乎泛起了一抹很淡很淡的红晕。
“晚安，宇安。”
她说道，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清冷。
但仔细听，尾音柔柔的。
“……晚安，学姐。”
程宇安几乎是凭着本能回应，然后动作有些僵硬地下了车。
站在车外，看着黑色的轿车缓缓驶离，最终消失在夜色中，程宇安才仿佛找回了自己的意识。
脸上被触碰过的地方，温度迟迟不散。
心里那头原本因为被打断而蔫头耷脑的小鹿，此刻像是被注入了强心剂，又开始在自己心房里活蹦乱撞，甚至比之前更加兴奋。
然而，一想到那个该死的、不合时宜的电话……
程宇安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冲向公寓楼，眼神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周雩！
你真是我的好兄弟啊！
他今晚必须让这个不解风情的家伙知道，什么叫物理的质量！
不给他来个至高九连摔给他长长记性，他程宇安难解这心头之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