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明资本，投研部。
键盘敲击声、低沉的讨论声、打印机吞吐纸张的嗡鸣……
一切如常。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规整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咖啡的气息。
程宇安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数据和复杂的分析模型。
他手指在键盘上飞舞，眼神专注，看上去和周围任何一个兢兢业业的实习生或分析师没什么不同。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效率至少比平时低了百分之三十。
脑海里总是不合时宜地闪过一些画面。
车内昏暗的光线，黎晚意带笑的眼眸，她指尖触碰脸颊时那烙印深刻的温热。
还有……
周雩那通该死的、关于烧烤的电话。
真的是服辣！
“啧。”
他忍不住低啧一声，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拉回眼前的行业研究报告上。
“宇安，这份上半年的市场波动数据，你再核对一遍，下午小组会要用。”
组长走过来，放下一叠文件。
“好的，组长。”
程宇安立刻应声，接过文件，脸上是无可挑剔的认真。
然而，仅仅十分钟后，他的目光又开始游离。
报告上的数字仿佛变成了跳跃的符号，组合不成有意义的逻辑链。
他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这种状态已经持续好几天了。
自从那晚表白被打断后，他感觉自己陷入了一种奇怪的瓶颈期。
工作还能勉强推进，但那种全神贯注、心无旁骛的投入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浮躁和……空虚。
他知道自己和黎晚意的关系并没有倒退，甚至因为那个未完成的告白和后续的摸脸杀，有更进一步的暧昧。
第二天在公司遇到，黎晚意对他的态度一如既往，甚至在他送文件过去时，还随口问了一句昨晚休息得好吗。
语气自然，眼神里带着只有他能懂的、浅浅的调侃。
他当时耳根就热了，含糊地应了声还好。
可越是这种一切照旧，越是让他心里没着没落。
那个悬而未决的告白，像一只卡在喉咙里的蝴蝶，不上不下，搅得他心神不宁。
他迫切地想要找到一个突破口，完成那个仪式，让关系明朗化，可又苦于找不到比那晚更天时地利人和的机会。
约她出去正式表白？
现在有点找不到时间啊。
总不能在公司说吧？
更不可能，那是她的绝对领域，他不想让私事沾染半分。
难道真要等下一个莫名其妙的关键时刻？
“唉……”
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逸出唇瓣。
程宇安觉得自己快被这种不上不下的状态逼疯了。
原来暧昧期的患得患失，在临近终点线时，会进化成这种更加磨人的焦灼和无力感。
“宇安，数据核对好了吗？”
隔壁工位的同事探头问了一句。
程宇安猛地回神，压下心头的烦躁。
“马上，再给我五分钟。”
他深吸一口气，灌了一大口已经微凉的咖啡，苦味在舌尖蔓延，稍微刺激了一下有些混沌的大脑。
打起精神打起精神。
工作不能耽误，这是底线。
……
拖着略显疲惫的身心回到周雩的公寓，程宇安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拧干了的海绵。
客厅里，恩恩正盘腿坐在沙发上，抱着笔记本噼里啪啦地敲着代码，手边还放着一包开封的薯片。
听到开门声，她头也没抬，随口道。
“回来啦，安安？今天怎么一副被妖精吸干了阳气的样子？”
程宇安把背包随手扔在沙发上，自己也瘫倒进去，有气无力地哼了一声。
“比被吸干阳气还惨。”
“嗯？”
恩恩这才从代码世界里抬起头，推了推脸上的黑框平镜，仔细打量了他几眼，了然地挑眉。
“还纠结表白那事儿呢？”
“不然呢？”
程宇安闭上眼，揉了揉太阳穴。
“工作也提不起劲，感觉做什么都不得劲。”
恩恩合上笔记本，转过身面对他，拿起一片薯片卡嚓卡嚓地吃着，像个经验丰富的知心姐姐。
“说说，具体怎么个不得劲法？我给你分析分析。”
程宇安睁开眼，看着天花板，组织了一下语言。
“就是……很烦躁。明明知道学姐对我是特别的，我们之间也只差那层窗户纸了，可就是捅不破。“
”但现在不到找机会，感觉卡住了，进退两难。”
“而且，我发现自己变得特别……敏感。学姐随便跟我说句话，我都能在心里分析半天，她今天是不是比昨天冷淡了？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快变成神经病了。”
“现在都成恋爱脑了。“
恩恩听着，忍不住笑了。
“正常正常，你这属于‘临门一脚焦虑综合征’。”
她老神在在地分析。
“其实就是你太看重这次表白了，把它当成了一个必须完美完成的任务，压力太大，导致心态失衡。”
“那我该怎么办？”
程宇安看向她，满眼求助。
“总不能一直这么卡着吧？”
“急什么。”
恩恩又卡嚓了一口薯片。
“你们现在这样不也挺好的吗？暧昧期有暧昧期的甜蜜。”
“黎学姐那种性格，。不能逼太急的啦。”
她放下薯片，拍了拍手上的碎屑，语气认真了些。
“安安，我觉得你现在需要做的，不是绞尽脑汁去策划什么惊天动地的表白场面，而是先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你看看你现在，工作状态受影响，精神状态也受影响，都不像你了。“
”这种低气压，黎学姐那么敏锐的人会感觉不到吗？”
程宇安愣了一下，若有所思。
恩恩继续道。
“吸引她的，一直都是那个认真、专注、真诚又有点可爱的程宇安。“
”你现在这副为情所困、魂不守舍的样子，可不是她喜欢的模样哦。”
一句话，如同当头棒喝。
程宇安猛地坐直了身体。
是啊，他在干什么？
因为一次被打断的表白，就方寸大乱，连最基本的专注和沉稳都丢了？
如果连自己都做不好，又凭什么去站在那么优秀的她身边？
他回想起自己刚认识黎晚意的时候，不就是靠着那份心无旁骛的认真和真诚，才一步步靠近她的吗？
恩恩看着他恍然的表情，知道他想通了，笑眯眯地补充。
“所以呀，先把你的数据分析好，把你的报告写漂亮，恢复你那个闪闪发光的本职工作状态。至于表白……”
她眨了眨眼，带着点神秘兮兮的意味。
“时机这种东西，很玄妙的。有时候你越刻意去找，它越不来。“
”等你放松下来，做好自己，说不定它啪一下就掉在你面前了。就像那晚在车里，不也是偶然吗？”
程宇安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感觉胸腔里那股积压了好几天的郁气似乎消散了不少。他看向恩恩，由衷地说。
“谢了，恩恩。”
恩恩潇洒地一摆手。
“客气啥，姐姐我可是情感专家兼人生导师！快，为了庆祝你走出瓶颈，去给我煮碗面，我工作还没做完呢！”
“对了，你要是还觉得烦，你就把周雩那个罪魁祸首揍一顿，解解气。”
程宇安失笑，摇了摇头，起身走向厨房。
不过……
在煮面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想，下次那个时机到来时，一定要先把周雩的所有联系方式暂时拉黑！绝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