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程宇安努力调整状态，将恩恩那番先做好自己的劝告付诸实践。
专注于工作，将那些纷乱的思绪压在心底，工作效率总算慢慢回升到了正常水平。
但这并不意味着那些焦躁和期待就彻底消失了，它们只是从明火变成了暗涌，偶尔还是会在他不经意间冒出来，搅动一池春水。
他还是不甘心。
但总体来说还是有进步的。
他渐渐变回之前的程宇安了。
这天晚上，黎晚意难得清闲，也没加班到太晚。
她主动发来消息，约程宇安在公司附近一家常去的粤菜馆吃晚饭。
程宇安收到消息时，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
他回复了一个好，然后对着电脑屏幕反光理了理头发，确认自己看起来还算精神。
餐厅环境清雅，他们坐在靠窗的角落。
黎晚意似乎也有些疲惫，脱了西装外套，只穿着一件衬衫。
她点了几道清淡的菜，然后将菜单递给程宇安。
“看看还想吃什么。”
程宇安接过菜单，点了两道她喜欢的菜。
等菜的时候，黎晚意随口问了些工作上的事，程宇安一一作答，逻辑清晰，表述准确，看起来并无不妥。
但黎晚意是谁？
她是那个在工作上能洞察对手细微情绪波动的黎晚意，是那个早已将程宇安纳入自己亲密感知范围的黎晚意。
她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底深处那一丝不易察觉的游离。
他看起来一切正常，甚至比平时更努力地表现正常，但这本身就是一种不寻常。
菜上齐了，黎晚意没有急着动筷，而是看着程宇安，声音放得比平时更柔和了。
“宇安。”
程宇安正低头用勺子搅动着碗里的汤，闻声抬起头。
“嗯？学姐？”
“你最近……”
黎晚意目光落在他脸上。
“是不是有点累？感觉你状态没有之前那么好。”
程宇安心头一跳，下意识就想否认。
他不想让她担心，更不想让她觉得自己因为私事影响了状态。
“没、没有啊。”
他摆出一个笑容，让自己看起来很轻松。
“可能就是……最近睡得不太好吧，有点睡眠不足。”
这个借口很蹩脚，连他自己都觉得缺乏说服力。
黎晚意静静地看着他，没有立刻说话。
那双清澈的眼眸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直抵人心。
程宇安被她看得有些心虚，几乎要顶不住压力，把那些烦躁和纠结和盘托出。
但最终，黎晚意只是轻轻笑了笑，没有追问，也没有点破。
她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鲜嫩的白切鸡，放进程宇安面前的碟子里，语气恢复了平时的自然。
“没事就好。多吃点，补充体力。”
然后，她又给他舀了一小碗炖得奶白的鱼汤，推到他手边。
“趁热喝。”
程宇安看着碟子里的鸡块和手边的汤，心里酸酸涩涩，又暖暖涨涨的。
她看出来了，她一定看出来了。
但她没有逼问，没有给他压力，只是用这种最直接、最温暖的方式，表达着她的关心和……安抚。
“谢谢学姐。”
他低下头，声音有些闷，拿起勺子，乖乖地喝了一口汤。
温热的汤汁顺着食道滑下，仿佛真的将那些盘踞在心头的焦躁熨帖平了一些。
这顿饭的后半程，黎晚意没有再提任何可能让他紧张的话题，只是偶尔聊些轻松的见闻，或者点评一下菜色。
程宇安在她的带动下，也渐渐放松下来，胃口也好了不少。
……
最近这几天，也不知道是出于愧疚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周雩只要实习工作不忙，就会主动跑来景明资本楼下等程宇安下班。
美其名曰：“护送兄弟回巢，防止再被意外打断人生大事”。
程宇安对此哭笑不得，说过他几次不用这么麻烦，但周雩坚持，他也就随他去了。
黎晚意有几次下班时，看到等在停车场的周雩，也只是淡淡地扫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周雩在她面前倒是规规矩矩，喊一声“黎学姐好”，然后就拉着程宇安溜走。
不过这天，程宇安手头有一个分析收尾，得加班。
顺便等一等还在忙的黎晚意。
不对，应该说等黎晚意的时候顺便加班。
但是，他把周雩忙忘记了。
等他终于搞定，舒展了一下僵硬的脖颈，确认办公室里的人几乎都走光了之后。
走过去，轻轻敲了敲黎晚意的办公室门。
“进。”
里面传来黎晚意清冷的声音。
程宇安推门进去，看到她还在电脑前处理文件，侧脸在台灯的光晕下显得有些疲惫。
“学姐，还没忙完吗？”
他轻声问。
黎晚意抬起头，看到是他，眼神柔和了些许。
“快了，还有一个结尾。你呢？”
“我刚弄完。”
程宇安老实回答。
“那等我一下？”
黎晚意用的是询问的语气。
“嗯。”
程宇安立刻点头。
他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安静地等着，目光却不自觉地追随着她工作的身影。
又过了二十多分钟，黎晚意终于关上电脑，揉了揉眉心。
“好了，走吧。”
两人一起乘电梯下楼。
走到一楼大厅时，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百无聊赖地靠在柱子上玩手机——是周雩。
周雩抬头看到他们并肩走出来，尤其是看到黎晚意时，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我是不是又来得不是时候”的惊恐表情。
程宇安这才想起来，自己忘记告诉周雩今天不用来了。
他有些尴尬地看了黎晚意一眼。
黎晚意的目光在周雩身上停留了一瞬，没什么情绪，然后又落回程宇安脸上。
周雩赶紧站直身体，干巴巴地打招呼。
“黎、黎学姐好！安子……我、我不知道你们……”
黎晚意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转向程宇安。
夜晚的大厅灯光柔和，玻璃门外是城市的霓虹。
她抬起手，非常自然地、轻轻地在程宇安的头发上揉了一下。
“累了就回去早点休息。”
黎晚意看着程宇安，轻声嘱咐。
程宇安瞬间僵住，呼吸都停滞了。
那只手停留的时间很短，大概只有一两秒，便收了回去。
黎晚意的表情依旧平静。
她对着他微微弯了弯唇角。
“走了。”
说完，她便转身，走向了自己停在不远处的车，背影优雅而利落。
程宇安还愣在原地，头顶那转瞬即逝的温热触感却如同烙印般清晰。
周围的一切声音仿佛都远去，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的声音，咚咚咚，震耳欲聋。
周……周雩还看着呢！
周雩确实已经看呆了，嘴巴张成了O型，直到黎晚意的身影消失，他才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安子！我我我……”
程宇安没有去理他，一是不好意思，二是……
他还在回味。
学姐她……是不是一直都在用她的方式，回应着他，安抚着他。
他看了一眼还在激动状态的周雩，觉得这家伙今天这不合时宜的出现，好像……也不完全是坏事？
至少，让他看到了学姐如此温柔的一面。
不过，该算的账还是要算。
程宇安压下心中的悸动，板起脸看向周雩。
“刚才看到的，不许说出去！”
周雩立刻做出一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信誓旦旦。
“放心！安哥！我懂！我什么都没看见！”
“我懂！我都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