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拉被安排在营地中央一顶较大的帐篷里,内中铺着柔软的兽皮和干净的布褥。
只是他的双手仍被束缚着,帐篷口外有两名佣兵轮班守卫。
显然,他们知道他“值钱”。
诺拉靠坐在帐篷角落,额发微乱,斗篷滑落肩头,露出锁骨上那条银色项链。红宝石在火光下闪着微弱光芒。他低头看着它,神色微沉。
这原本是青梅送给他的。
那个总爱笑的女孩子,把这条项链像玩闹一样挂在他脖子上,说不清为什么,大概只是觉得他戴着比她还好看。
她从没提过什么家世背景,只说是小时候被村里人捡到的。
诺拉也从没想过,那个一起长大的朋友,竟然会与什么“公爵小姐”扯上关系。
而现在,她死了。
死在火海、血流成河的村庄中。
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也没来得及找回身世,却用一条无意送出的项链,把他推到了另一种命运里。
“她若在天上看着,怕也得笑死。”诺拉低声自嘲,声音低哑。
他伸出被粗布包裹的手掌,缓缓合上五指,捂住胸口那颗还在剧烈跳动的心。
他是男的,他知道自己只是“暂时”骗过了这些佣兵。
现在能混过去,是因为他长得太像传说中的“贵族”了。
那副美得近乎妖异的面孔,本就是这具身体的原主长相,男生女相,美得惊人,妖得危险。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不露破绽。
可一旦到了真正的贵族家族,万一有验血术、血脉法阵之类的玩意,那他就只能死翘翘。
“我就会死得很难看。”
更何况他也不想做什么小姐。
诺拉咬住后槽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诺拉蹙着眉,坐在角落里静了片刻,忽然伸了伸被麻绳绑住的手腕,轻轻一抽。
仍旧绑得死紧,勒得皮肤都泛红。
“真是麻烦。”
他咬牙小声嘀咕一句,随即叹了口气,重新垂下眼帘,低头看向自己被绑着的手。
“不能继续这样等死了。”
哪怕这帐篷舒适,也改变不了他下一步将被送去‘公爵家族’的现实。
要是真到了那个地方,再想脱身,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必须逃。
可他现在动弹不得,力量恢复的还不够。
要靠武力挣脱?做梦。
要靠智商?嗯……
诺拉缓缓抬头,视线落向帐篷入口。
夜色中,那个负责守夜的小佣兵正站在那里,个头不高,盔甲也是最简陋的样式,脚边放着一把没磨利的短剑,整个人像个刚入行的实习生。
脸蛋还算清秀,五官少年气十足,还有就是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诺拉的眼神缓缓变了。
从死气沉沉转为微妙的评估,再从评估变成一种熟练的算计。
“就是你了,傻孩子。”
于是他将自己衣领略微往下拉了拉,让锁骨和项链在火光下若隐若现。发丝略乱地披在肩头,整个人缩着肩膀,露出点楚楚可怜的气质。
“唉。”他轻轻哼了一声。
小佣兵耳尖,立刻凑了进来,在门口探头:“怎么了?”
诺拉悄悄掐了自己一下,眼角立刻泛红,声音带着点沙哑的哽咽:“手腕好痛,哥哥……”
那小佣兵脸都红了:“我、我不是你哥。”
诺拉咬唇,低声呢喃:“哥哥你别生气,我只是想喝口水,可是我手被绑着,好疼……”
他稍稍低头,睫毛在火光下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衬得那双浅色眼眸水光潋滟。
小佣兵愣住了,看着眼前这个漂亮得不真实的小“小姐”,脸色犹豫,喉结滚了滚,最终还是走了进来:“我、我帮你。”
诺拉眼底暗光一闪,垂着头:“谢谢哥哥。”
小佣兵耳朵红到发烧,小心地蹲下,手抖着解开绑在诺拉手腕上的麻绳。
“手……没事吧?”
“还是好疼,你、你摸摸。”
“我、我不摸了!”
小佣兵像触电一样弹起来,连连摆手,满脸通红。
“哥哥你转过身,我要整理一下衣服。”
“啊、好、好的好的……”他连忙转过身,像是要尊重贵族小姐的“矜持”,整个人像根木头站着,直愣愣地望向帐篷外,“我不看,我什么都没看!”
“谢谢哥哥,你人真好。”
诺拉的声音从背后轻轻飘来,甜得像是要滴蜜。
小佣兵刚露出一点傻笑,忽然一声。
啪!
一记手刀精准劈在他后颈,力道不重,却足够让这位还没多少实战经验的实习佣兵眼前一黑、软倒在地。
“对不起了,哥哥。”诺拉淡淡说道,收回手,顺势把他的身子扶倒,避免发出太大响动。
他甩了甩手腕,还不忘小声抱怨:“啧,筋还没恢复全力,手都打麻了。”
随后他俯下身,快速地从小佣兵身上摸出钥匙、短刀、以及一小袋干粮,还顺走了对方外套披在身上,把自己那副太扎眼的外貌稍微遮住些。
做完这些,他深吸一口气,捏着短刀朝帐篷边角走去,蹲下身子轻轻挑开一处没被牢固系紧的缝隙,探出头望向营地外头。
夜风微冷,火光昏暗,营地外围隐约能看到几个佣兵的身影在懒洋洋地巡逻。
机会不多。
他眯起眼睛,迅速判断路线,脑子里飞快地规划逃跑路径。
他伏低身子,从缝隙中悄然钻出,猫着腰一路往营地边缘靠近,像一道幽影穿梭于黑暗与火光之间。
只留下帐篷里那个昏迷的小佣兵,还在做着“美丽小姐喊我哥哥”的奇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