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格温……”
伊丽莎白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她试着从格温身上爬起来，但手脚软得不像自己的，刚撑起一点又滑了下去，再次结结实实压在了格温身上。
两人滚烫的皮肤隔着薄薄的修女服布料相贴，残留的粉色雾气效果像细小的电流在神经末梢乱窜。
引得格温又是一阵不受控制的战栗。
“笨、笨蛋！起来啊！”
格温的声音又急又羞，甜腻得自己都起鸡皮疙瘩。
她花了不小力气，总算把软绵绵的伊丽莎白从自己身上“撕”了下来。
两人瘫坐在冰凉的石质地板上，大口喘着气，脸颊上的红晕如同晚霞，久久不散。
“执事大人……太可怕了……”
伊丽莎白抱着膝盖，眼泪汪汪，心有余悸。
“五十遍……第七章第九条……呜呜，晚餐前就要交……”
她下意识地想往格温这边靠寻求安慰。
格温同样生无可恋。
她低头看着自己这双白嫩小巧、此刻却因为残留的酥麻感而微微颤抖的手，内心悲愤交加。
“行了，别哭了！”
格温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试图找回一些硬气，但配上这张梨花带雨的脸毫无说服力就是了。
“哭有什么用！抄！赶紧抄完拉倒！”
在伊丽莎白抽抽噎噎的指引下，格温拖着依旧有些发软的身体，跟着她来到了所谓的“抄写室”。
这里更像是图书馆的一个僻静角落，光线幽暗，只有几盏悬浮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魔法水晶球提供照明。
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的羊皮纸、墨水和干燥草药混合的奇特气味。
长条的木桌和硬邦邦的高背椅，让格温一阵腹诽。
她费力气爬上椅子，桌上已经摆好了厚厚一叠粗糙泛黄的纸张、两个装着粘稠黑色墨水的墨水瓶，以及两根顶端镶嵌着珠宝的羽毛笔。
“羽毛笔啊。”
格温瞪着那根在她看来脆弱得随时会散架的玩意儿。
魔法世界就这生产力？
“格温，给。”
伊丽莎白吸着鼻子，熟练地分好纸张，递给她一根羽毛笔，又小心地推过一个墨水瓶。
“用这个……轻一点蘸墨，别甩……”
格温接过那根轻飘飘的羽毛笔，笨拙地将笔尖浸入墨水中，然后小心翼翼地提起来。
然后，一滴浓稠的黑墨不偏不倚，“啪嗒”一声滴在了空白的纸上，迅速晕开一团丑陋的墨渍。
“……”
格温看着那团墨渍，感觉它像极了此刻自己稀碎的人生。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回忆原主关于使用羽毛笔的肌肉记忆。
手腕僵硬地在纸上划拉，写出来的字歪歪扭扭，大小不一，活像一群喝醉的蚂蚁在爬行。
“仪态与举止……代表教会之荣光……当谨言慎行……”
格温一边咬牙切齿地默念着《魔女行为规范守则》第七章第九条的内容，一边跟那根不听话的羽毛笔较劲。
抄写是枯燥而痛苦的，尤其对一个刚经历了性别转换和精神肉体双重冲击的灵魂来说。
但这给了格温一个缓冲带，让她混乱如麻的脑子得以喘息，并开始梳理脑海中那些属于“格温”的记忆碎片。
这是一个魔法元素如同空气般无处不在的世界。
建筑依靠岩石塑造术和浮空符文堆砌，照明依赖发光水晶，信件传递靠训练有素的魔法信鸽或短距传送阵（虽然不稳定且昂贵）。
与她认知中的中世纪相似，却又处处透着奇幻。
而她所在的魔女教会，侍奉的神明被称为“母神”或“星月之源”。
像她这样的见习修女，是最低阶的魔女。
一个在如今早已去妖魔化的、纯粹指代教会神职人员的称谓。
“邪神教会？”
格温在抄写的间隙，忍不住低声问旁边同样写得手腕发酸的伊丽莎白。
“嘘！”
伊丽莎白吓得差点把羽毛笔丢掉，紧张地左右看看，确定没人才压低声音，小脸上一片严肃。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啦！是那些……嗯，不太喜欢我们的势力乱说的！《月光协约》都签订一百多年啦！”
在伊丽莎白断断续续、夹杂着大量对教会崇拜的描述中，格温艰难地拼凑出了关键信息：
大约在百年前，包括“母神”在内的几位主要神明，毫无预兆地集体消失了。
神迹断绝，神谕沉寂。
最初的恐慌和混乱之后，失去了信仰核心、却又掌握着庞大力量的各大教会（包括曾经被污名化为“邪神”的魔女教会），为了避免世界陷入信仰战争和魔法失控的深渊，最终在各大势力的调停下，签订了《月光协约》。
协约的核心就是：放下过去的教义分歧和恩怨，停止互相攻讦，共同维持世界秩序，研究魔法本源，并等待神明可能的归来（虽然希望渺茫）。
自此，各大教会进入了微妙的、表面和谐的共存时代。
魔女教会也得以从阴影中走出，成为了一个公开的、研究星象、草药、炼金以及部分“特殊”魔法（比如伊芙琳执事那种魔法）的正规组织。
虽然魔女的称呼保留了下来，但早已与邪恶无关。
“所以……我们教会现在主要靠什么……呃，生存。”
格温试图用她能理解的词汇。
总不能只依赖收信徒捐款吧？
“生存？”伊丽莎白歪着头想了想。
“我们种植月光花和星辉草，制作安神药剂和愈合膏药，卖给城里的人，还有商会！
我们还帮人占卜星象（虽然不太准），解读古代星图，修复一些简单的魔法物品。
嗯……执事大人们还会接一些‘特别’的委托，不过那要花很多很多钱！主教大人说这叫‘维持教会运转的世俗必要’。”
她掰着手指数着，语气里带着小小的自豪。
哦，搞半天是集农场、药店、占卜摊、修理铺兼佣兵工会于一体的综合性魔法服务机构。
格温嘴角抽了抽，这营业范围还挺广。
看来神明没了，也不影响魔女们努力恰饭。
时间在枯燥的抄写和断断续续的常识科普中流逝。
格温的字迹从蚂蚁爬行进化到了勉强能认，但手腕的酸痛和残留的粉色雾气带来的微妙燥热感依旧折磨着她。
旁边的伊丽莎白抄得又快又整齐，小脸上满是专注，只是偶尔会因为身体残留的反应而轻轻扭动一下。
当夕阳的余晖透过高处狭长的彩色玻璃窗，在石地板上投下长长的、斑驳的光影时，格温终于写完了最后一笔。
她看着眼前厚厚一摞写满歪扭字迹的纸张，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终于……抄完了……”格温瘫在硬邦邦的椅子上，感觉身体被掏空。
她看着自己这双沾着墨迹、指尖微微泛红的小手，又扭头看了看可爱的伊丽莎白，心里很复杂。
“是啊，格温，我们快给执事大人送去吧！”
伊丽莎白也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抄写稿整理好。
两人抱着沉甸甸的劳动成果，像奔赴刑场一样走向伊芙琳执事位于回廊深处的办公室。
走廊里很安静，只有她们轻微的脚步声。
就在经过一扇描绘着复杂星图的彩绘玻璃窗时，格温无意间瞥了一眼自己抄写的稿子最上面一张。
刚才专注于写字没注意，此刻在夕阳的光线下，她愕然发现，自己那些歪歪扭扭的字迹边缘，似乎萦绕着一层极其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粉色光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