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停了，但铁穹号的空气里还飘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焦味。这味道塞拉很熟悉，是净化核心能量过载时特有的气息，像烧糊的土豆皮混着金属锈。她蹲在操作台边，用结晶化的指尖敲了敲核心外壳，蓝色晶体发出嗡鸣，震得她指尖发麻。
“它刚才说的‘它们’，指的是锈蚀种？”莉娜的翅膀还没完全放松，橙红色的羽毛上沾着点源石粉末，是之前炸黑板时蹭的。她把火箭筒靠在墙角，从背包里掏出个瘪掉的罐头，“不管是什么，先开个战术会议吧。我带了上周省的菠萝罐头，够三个人分。”
艾瑞克正蹲在地上，试图把那颗粘在战术手册上的橘子糖抠下来。他的指甲缝里全是黑色的油污，是给净化核心换过滤芯时蹭的。“战术会议？”他抬头时，额前的结晶闪了闪，“我们昨天不是刚开过吗？议题是‘如何用锈蚀种的指甲抛光弹弓’。”
塞拉从医疗箱里翻出镊子，精准地夹起那颗橘子糖，扔进旁边的金属垃圾桶。“那是莉娜的私人研讨会，”她瞥了眼艾瑞克瞬间垮下来的脸，补充道，“垃圾桶没坏，等会儿给你捡回来。”
莉娜“啧”了一声，用军靴踢了踢墙角的铁皮箱——那是铁穹号管理层的“会议桌”，表面贴满了用结晶碎片做的贴纸，有歪歪扭扭的星星，还有个画得像土豆的太阳。“说正事，”她把菠萝罐头放在箱子上，用刺刀撬开，“刚才银盾的巡逻队没追过来，这不正常。伊索尔德那女人出了名的死缠烂打，上次我们偷了她几箱压缩饼干，她追了我们三天。”
“也许是闻到了草莓酱的味道，怕被我们用甜食陷阱坑了。”艾瑞克突然笑了笑，被莉娜瞪了后又立刻往后缩了缩脖子，转移话题道，“我好像……以前也用食物坑过她？”
塞拉正往试管里倒锚定药剂，闻言动作顿了顿，淡绿色的液体在试管里晃出涟漪，“你失忆前的战术笔记里写着‘伊索尔德=橘子糖=弱点’，”她把试管塞进白大褂口袋，“但具体怎么坑的，笔记上画了个问号，旁边还有滩可疑的红色污渍，像是草莓酱。”
莉娜突然拍了下大腿，罐头里的菠萝块差点被震出来。“我知道了！”她的翅膀兴奋地扇了扇，带起一阵风，“今天是周六！”
艾瑞克眨了眨眼：“周六要干什么？”
“罐头品鉴会啊！”莉娜的嗓门拔高了八度，“你上周说要搞个‘铁锈风味特别篇’，用矿工锈蚀种的结晶磨成粉，撒在土豆泥上——”
“打住。”塞拉揉了揉太阳穴，“上周的鲱鱼罐头品鉴会已经让三个人吐到脱水，再用锈蚀种结晶当调料，下周我的医疗舱要改造成呕吐物处理中心了。”
“但摸鱼协议第一条就是‘仪式感高于一切’！”莉娜从背包里掏出个铁皮盒子，打开后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几个罐头，标签大多已经模糊，“你看我都备好了：过期三个月的青豆罐头，标签只剩个‘豆’字；还有这个，没标签的，但摇起来哗啦响，可能是水果硬糖。”
艾瑞克的目光落在那个没标签的罐头的，突然伸手拿了过来，手指摩挲着生锈的铁皮。“这个……”他皱起眉，像是在努力回忆什么，“我好像在哪见过。”
塞拉的心提了一下。艾瑞克的“好像见过”通常分两种：一种是真的记起了什么，另一种是把土豆当成面包的失忆胡话。她正想开口，公共活动舱那边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玻璃破碎的声音。
三个人对视一眼，拔腿就往那边跑。
公共活动舱的临时食堂里，十几个幸存者正围着餐桌争吵，地上撒着一地土豆皮，其中一个瘦高个男人正把手里的罐头往地上摔——那是铁穹号储存的耐辐射土豆罐头，唯一能稳定供应的主食。
“我受够了！”男人的脸涨得通红，指着天花板上的通风口，“每天吃土豆，连净化核心辐射区种的土豆都比这好吃！你们到底是不是在藏好东西？”
“迪克，你冷静点！”老医生拄着拐杖走过去，他的头发已经全白了，脸上有块淡红色的蚀化斑，“储备粮要省着吃，莉娜他们出去找物资有多危险——”
“危险？我看他们就是在偷懒！”迪克猛地推开老医生，“昨天我亲眼看见莉娜用火箭筒炸旋转木马，那叫危险？那叫耍乐子！还有艾瑞克指挥官，整天忘东忘西的，我看他连自己是谁都快忘了，跟着这种人迟早变成锈蚀种！”
“你他妈再说一遍？”莉娜的翅膀瞬间竖了起来，羽毛根根倒竖，像炸开的鸡毛掸子。她伸手就要去扛墙角的火箭筒，被艾瑞克一把拉住。
艾瑞克往前走了一步，额前的结晶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他没说话，只是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放在餐桌上——那是半块用锡纸包着的土豆饼，边缘已经有点焦了。
“昨天你儿子发烧，”艾瑞克的声音很轻，却让喧闹的食堂瞬间安静下来，“塞拉给他注射锚定药剂时，他说想吃热的。这是我用净化核心的余温烤的，没放结晶粉，你要不要尝尝？”
迪克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他儿子是轻度半蚀者，昨天确实发过烧，当时他因为忙着抢土豆，根本没管。
塞拉走到老医生身边，扶着他站稳，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医疗舱还有三盒止痛片，谁觉得蚀化疼，可以来拿。另外，今天的罐头品鉴会照常举行，莉娜带了水果硬糖罐头，谁表现好，能分到半颗。”
人群里有人低低地笑了一声，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了不少。迪克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弯腰捡起地上的土豆罐头，默默地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艾拉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手里抱着她的笔记本，尾巴尖轻轻晃着。她走到艾瑞克身边，小声说：“指挥官，你刚才没忘事。”
艾瑞克笑了笑，揉了揉她的头发：“可能是因为土豆饼比草莓酱好记。”他顿了顿，指着自己的战术手册，“对了，周六要开罐头品鉴会，这个记在哪一页？”
艾拉翻开笔记本，在最新一页画了个罐头，旁边写着：“周六=摸鱼日，要带草莓酱（如果还有的话）。”她想了想，又在后面加了个小小的草莓图案。
塞拉看着他们，悄悄把口袋里的锚定药剂往深处塞了塞。刚才迪克提到“忘东忘西”时，艾瑞克额前的结晶闪了一下，和净化核心发出警报时的频率一模一样。
她抬头看向食堂角落的广播喇叭，那东西每天早上都会播放那首跑调的歌。不知是不是错觉，刚才争吵最激烈的时候，喇叭里似乎传出了一句模糊的歌词，像是艾瑞克的声音，又像是净化核心的嗡鸣——
“草莓酱要和重要的人分着吃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