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尸堆叠，腥臭弥漫在废弃货场。
慕清雪强忍胃里的翻腾，与萧默一同查探那具扭曲的怪物尸体。
半鼠半人的怪物胸腔整个塌陷下去，肋骨刺破污浊的皮毛，裸露在空气里。
那件破碎的白大褂几乎被暗红的血浸透，黏在它畸变的躯体上。
萧默蹲下身，伸出手，想拂开怪物脸上沾着的血污和尘土。
怪物紧闭的眼皮突然掀开，慕清雪被吓一跳，警戒地握拳。
只见怪物浑浊的黄眼珠艰难地转动，竟然精准地锁定了萧默的脸。
它仿佛回光返照，有一种奇异的清明，甚至还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笑。
“嗬…嗬…” 它死死盯着萧默。
“晶……魔晶……” 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却异常执拗。
萧默的手僵在半空，身体微微前倾：“你说什么？”
“我……研究……它……” 怪物每吐一个字都像在耗尽最后的生命，“普通人……力量……路……我错了……我错了……” 它死死盯着萧默，带着一种近乎膜拜的狂热，“你……能……吃……不一样……你……是……希望……”
萧默认真听着。
“里面……” 怪物艰难地转动眼珠，瞥向那幽深的地穴入口，布满肉瘤的尾巴微微抽搐了一下，指向黑暗深处，“给……你……” 它用尽最后力气，吐出几个模糊的音节，“笔记……”
话音未落，它黄眼那点回光返照的清明彻底熄灭，高昂的头颅重重垂下，砸在自己的胸口，再无声息。
货场死寂。
萧默维持着半蹲的姿势，久久凝视着那张已彻底失去生机的、介于人与兽之间的恐怖面孔。
“他之前应该是人类……” 萧默低喃，突然发现怪物胸前白大褂的口袋边缘有一个清晰的硬物轮廓，他小心翼翼地探手进去。
一枚银色徽章和染血的证件被萧默扯了出来。
徽章图案是一枚缠绕着闪电的钥匙，这是灵能研究院的正式徽章。
证件夹在徽章背后，塑料封套碎裂，被暗红的血糊了大半。
萧默用袖子用力擦去血污。
证件照片上的年轻人戴着黑框眼镜，面容清秀，嘴角带着一丝自信的笑意。与眼前这具扭曲的怪物尸体，判若云泥。
照片下方，姓名栏清晰地印着：二级研究员，李念。
“他……李念刚才说‘笔记’在里面。” 萧默站起身，攥紧了那枚染血的徽章，目光灼灼地投向地穴漆黑的入口，“鼠群都死光了，里面应该安全。我想进去看看。”
慕清雪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那洞口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里面翻涌出的腐败腥臊气息让她几欲作呕。
慕清雪讨厌黑暗，未知的空间……
“你现在就进去？” 她的声音有点发紧，“里面黑得什么都看不见，万一还有别的……”
“他最后的话……像是在交代遗言。” 萧默语气异常坚持，“而且，他变成这样，也是因为研究魔晶……也许他的笔记里，有能帮到我的东西。”
萧默顿了顿，起身看向慕清雪，“你怕黑的话，在外面等我？”
“谁怕黑了？” 慕清雪瞬间挺直脊背，“……等等我！”
她快步跟上，但几乎是下意识地，在踏入那片浓稠黑暗的瞬间，手指悄悄攥住了萧默腰侧的衣服下摆。
黑暗。
眼睛彻底失去了作用。
脚下是倾斜向下的松软泥土，混杂着碎石和某种粘腻的、令人作呕的未知物质。
四周死寂，只有两人压抑的呼吸声、衣料摩擦声和脚下深一脚浅一脚的声响。
慕清雪攥着萧默衣角的手心冒汗，呼吸急促。
“萧默……” 她的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带着细微的颤抖。
“我在。” 萧默沉稳的声音在前方传来，“跟紧我。”
话虽如此，他也只能摸索着岩壁艰难前行。
光……如何才能有光？
慕清雪强迫自己冷静。
她突然想起青龙灵力缠绕摩托时那流动的青芒。
灵力，青玉指？
一个念头划过脑海，她松开攥着萧默衣角的手，屏息凝神。
意识深处，那片缓缓旋转的青色星云被唤醒。
慕清雪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一缕精纯的青龙灵力，沿着手臂经脉向上游走，最终汇聚向右手食指的指尖。
一点微弱的、柔和的青色光芒，如同萤火在她食指尖端亮起，瞬间驱散了两人身周数尺的浓稠黑暗。
脚下的泥泞碎石，两侧湿滑冰冷的岩壁轮廓，终于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成了！” 慕清雪惊喜地低呼。
萧默回头，只见她冰蓝的发丝在柔和的青光映照下流转着神秘的光泽，微微上扬的嘴角，美得惊心动魄。
“清雪你真好。” 萧默开心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赞叹，“多亏你来了！”
【爱意值+1】
系统提示浮现，慕清雪假装没听见，但指尖那点青芒似乎都更明亮柔和了几分。
她偏头掩饰嘴角的笑意，“少废话，快走。”
有了光源，前路顿时清晰。
洞穴比预想的要深，倾斜向下延伸了足有几十米。
通道内果然没有其他巨鼠的踪影，只有零星几只拳头大小的普通老鼠被青光惊动，“吱吱”尖叫着仓皇逃窜入更深的黑暗缝隙里。
通道尽头，是一个相对开阔的天然岩洞。
青玉指的光芒扩散开来，照亮了这片不大的空间。
这里俨然被改造成了一个简陋的居所兼实验室。
角落铺着一张脏污的草席和看不出颜色的薄毯，旁边散落着几个空瘪的压缩饼干包装袋和几个浑浊的塑料水瓶。
另一侧，则显得“专业”许多：一张摇摇欲坠的木桌上，凌乱地摆放着碎裂的烧杯、试管以及各类叫不出名字的器材。有一个打开着的肮脏医用急救箱，里面的纱布和绷带早已发黄变硬。
是木桌一角，散落着几本厚厚的笔记本。
萧默上前，拿起最上面一本。
封皮是廉价的硬纸板，同样沾着污渍和几点暗红的痕迹。
借着慕清雪青玉指的柔和光芒，萧默翻开扉页。
里面是密密麻麻、用蓝色圆珠笔书写的字迹。
字迹最初还算工整清晰，但越往后翻，字迹就变得越发潦草、狂乱，笔画歪斜扭曲。
3月7日 晴
今天终于拿到了批条。申请的低阶魔晶样本下来了，虽然是实验室淘汰的“赤眼鼠王”晶核，能量驳杂，但总算是第一步！普通人获得异能的钥匙，一定藏在魔晶里！院长他们太保守了，直接吞食危险，那就找到安全转化的方法！我一定能行！
4月8日 阴
第7次小白鼠实验……又失败了。注射稀释晶核萃取液3分钟后，实验体全部爆体而亡……能量太狂暴，普通生物细胞根本无法承载。剂量？纯度？载体？问题到底出在哪里？记录数据：实验体死亡瞬间，肌肉组织有异常膨胀迹象……或许，方向没错？
6月1日 雨
据说是城主要求，院里正式下文，叫停了所有涉及普通人体的魔晶应用研究。说是太危险。呵……我偷偷留下了最后一份赤眼鼠王的晶核样本……最后一次机会。
6月5日
货运站这个废弃的地下管道很隐蔽。没人会找到这里。开始吧，李念，这是你的选择，也是你的使命。末世，没有力量才是原罪。为了更多人活下去！
慕清雪眯了眯眼睛，后面的字迹开始潦草，需要仔细分辨。
6月10日
微量注射第3天。手臂注射点附近肌肉……有轻微灼热感和……力量感？幻觉？不，是真的！我能感觉到！虽然很微弱！记录：心跳加速，体温略有升高，无其他不良反应。剂量安全！可行！
6月12日
力量！这就是力量的感觉吗？（字迹狂乱）虽然只是举起一块石头！但证明我的路是对的！普通人也能拥有对抗末世的力量！魔晶是恩赐！剂量可以再……再增加一点点……
慕清雪发现日记的字迹越来越扭曲了。
6月15日
老鼠……好多老鼠……它们……好像怕我？不……不是怕……是……听我的话？我能……感觉到它们……很模糊……像隔着毛玻璃……有趣……记录：精神感知出现异常波动，疑似与注射魔晶能量相关？新发现！
6月17日
指甲……变硬了……变尖了？（字迹颤抖）脸……我的脸……不！这不是我！是副作用！暂时的！力量需要代价！我能控制！我必须……记录……催化……对！催化！我好像……能影响它们……让它们……变大？变强？实验！需要更多实验体！
后面的字变成了深褐色，歪斜爬行的字迹，几乎难以辨认。
……好多……好吃的……力量……舒服……（大团污迹）……人……好香……不……我是……李念……研究……记录…………控制……
最后一页，只有几个用尽力气划下的、断断续续的字。
…错了……路……能量……反噬……不可逆……控制……核心……在……笔记……给……后来者……小心……
翻完最后一页，岩洞里一片死寂。
慕清雪指尖青玉指的光芒，在两人的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阴影。
萧默的手紧紧攥着那本染血的笔记。
为了追赶慕清雪，觉醒成为异能者，他曾经也动过直接吞食魔晶的念头。
看着李念的日记，他仿佛看到了另一个可能的自己。他觉醒了吞噬异能后，虽然每次吞噬魔晶时要忍受狂暴能量在体内冲撞的剧痛，但对比李念的遭遇根本不算什么。
萧默小心翼翼地掀开剩下几本厚重的笔记，发现里面记录着李念对魔晶力量转化的所有理论梳理、经验总结、数据分析。
“李念的研究成果。” 萧默的声音低沉，“他最后还是想留下点什么。”
“那就带回去先看看。但你就算借鉴也要注意分辨，他毕竟都变成了那个样子。”
慕清雪俯身将散落在桌上的其他几本实验笔记一本本拾起，仔细地拍掉上面的灰尘。
“报告战备部前，让咱们先串一下说辞。”萧默露出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