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晨曦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末末宽敞奢华的书房地板上投下长长的、棱角分明的光带。她端坐在宽大的办公椅中，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红木桌面，发出单调而压抑的“笃笃”声。红色的眼眸深处，风暴正在无声酝酿。她精心设计的棋局，才刚落下第一子，就被一个莽撞的蠢货搅得面目全非。
透过擦得锃亮的窗玻璃，末末清晰地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正穿过庭院，朝着主楼大门大摇大摆地走来。
橘黄色的头发在晨光下依旧刺眼，像一团燃烧的、不合时宜的火焰。莉莉肩上扛着一个瘦小的、不断挣扎扭动的“包袱”——正是她“放生”出去观察的小怪物，无唯。莉莉另一只手还得意地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破旧帆布包，脸上挂着一种“捡到宝”的、近乎愚蠢的兴奋。
“蠢货！”
末末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指尖猛地收紧，在昂贵的红木桌面上留下了几道浅浅的划痕。胸腔里翻涌的怒火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
她放无唯离开，是想看看这只失去利爪的小兽如何在绝境中挣扎，如何在城市最肮脏的角落求生，在她最无助、最绝望的时刻，再由自己这只“仁慈”的手将她拉回牢笼，施以恩典，彻底驯服。可现在呢？计划才刚刚开始，就被白痴彻底毁了！
办公室厚重的门被一股蛮力“哐当”一声撞开，巨大的声响在寂静的空间里回荡。
“殿下！快看我把谁抓回来了！”
莉莉的声音洪亮而亢奋，充满了邀功请赏的迫切。她完全没注意到末末那张精致小脸上结满的寒霜和眼中翻涌的暗流，甚至没给无唯任何反应的机会，手臂一甩，就像扔一袋垃圾一样，将肩上那个还在徒劳蹬腿挣扎的银发女孩朝着末末的方向猛力抛了过去！
“啊——！”
无唯发出一声短促惊恐的尖叫，小小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狼狈的弧线。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和扑面而来的、属于末末的冰冷气息，让她瞬间回忆起地下室的屈辱和脖颈上项圈的束缚感！恐惧如同实质的冰水灌顶！
末末眼中戾气暴涨！莉莉这粗鲁愚蠢的行为，彻底点燃了她压抑已久的怒火！她猛地从椅子上弹起，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没有半分犹豫，也没有丝毫怜惜，她那只白皙纤细、看起来甚至有些柔弱的手，精准无比地一把抓住了无唯那头倾泻而下的银发！
“呃啊！”
头皮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无唯的尖叫瞬间变了调，被硬生生掐断在喉咙里。紧接着，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传来！
“砰——！”
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无唯整个人如同被掷出的布娃娃，被末末狠狠掼在了坚硬冰冷的墙壁上！无唯像断了线的木偶般滑落在地，蜷缩成一团，眼前金星乱冒，耳朵里嗡嗡作响，只剩下剧烈的疼痛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痛啊！你们找死啊！”
无唯趴在地上，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又痛又怕又委屈，忍不住带着哭腔嘶吼出来。她感觉自己在这两个疯子面前，真的像一件可以随意摔打的物品！
“闭嘴！”
末末的怒斥如同冰锥，瞬间刺穿了无唯的哭嚎。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里面翻涌的怒火和冰冷的威压，比刚才撞墙的疼痛更让无唯胆寒。她毫不怀疑，下一秒那只手就会再次伸过来，掐断她的脖子！
无唯吓得浑身猛地一哆嗦，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瞬间噤声。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双手死死抱住脑袋，额头紧紧抵着冰凉的地板，小小的身体缩成更小的一团，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心里只剩下一个卑微的念头：认怂了…认怂了就不能再打我了…求求你了…
“殿下。”
莉莉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末末周身散发的恐怖低气压，但她显然误会了对象，以为公主的怒火全是冲着地上那个“不识好歹”的小贼。
“这个女孩是我带回来的！她就是那个最近闹得满城风雨的窃贼！您看！”
为了增加说服力，莉莉迫不及待地将那个破旧的帆布包倒提起来，用力一抖！
“哗啦啦——！”
一大堆零碎物品如同垃圾般倾泻而出，滚落在地毯上，发出沉闷或清脆的声响。在昂贵的地毯上形成一片刺眼的狼藉。
“我还把赃物都带回来了！”
莉莉挺起胸膛，脸上写满了“快夸我”。
末末的目光缓缓从地上抖成一团的无唯身上移开，转向一脸“求表扬”的莉莉。那眼神冷得能冻僵骨髓。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压下立刻掐死这个蠢货的冲动。嘴角极其勉强地向上扯动，勾勒出一个毫无温度、甚至带着几分狰狞的微笑。
她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到莉莉面前。由于身高差距，她需要微微仰头才能对上莉莉的眼睛，但那股上位者的压迫感却让莉莉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你这家伙啊……”
末末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刻意压抑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
“干、得、真、好。”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莉莉再迟钝，此刻也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公主殿下的“夸奖”怎么听起来……那么瘆人？奖励呢？想象中的夸奖和赏赐呢？
“呃……那，那个……”
莉莉咽了口唾沫，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掌心向上摊开，带着一丝讨好的试探。
“殿下，我…我立了这么大功，有…有什么奖励吗？”
她的目光还忍不住瞟了一眼地上那些闪闪发光的首饰。
末末的目光顺着莉莉伸出的手，缓缓扫过地上那堆赃物。有几件东西价值不菲不翼而飞，而且极具辨识度，昨晚她亲眼看着无唯塞进口袋的，此刻却不见踪影。
“这些赃物……”
末末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淬了冰。
“你没偷拿吧？”
她的视线如同实质的针，刺向莉莉。莉莉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糟糕！被发现了吗？她眼神闪烁，强作镇定地猛摇头，把手往回缩了缩，声音不自觉地拔高：
“没有！绝对没有！我哪敢动殿下的东西！”
她甚至心虚地微微侧过头，不敢直视末末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睛。她确实偷偷把那几件揣进了自己怀里，想着回头找个黑市卖掉，正好解她燃眉之急。
“拿出来吧。”
末末的声音毫无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她那只小小的手，再次向前摊开，掌心向上，仿佛一个无形的审判台。
“没……没拿！”
莉莉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声音却明显底气不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末末的耐心终于彻底耗尽。她猛地抬起头，那双红色的眼眸如同燃烧的寒冰，直直刺入莉莉的眼底，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压瞬间笼罩了莉莉。
“你……活腻了？”
声音低沉，一字一顿，每个音节都蕴含着风暴将至的恐怖。
莉莉浑身汗毛倒竖！死亡的阴影瞬间攫住了她！她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再嘴硬下去，下一秒公主殿下就能让她血溅当场！昨晚被扼住喉咙的恐怖记忆瞬间复苏。
“我…我不是没钱，没地方住吗？”
莉莉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巨大的委屈，几乎是哀嚎出来。她再不敢有丝毫犹豫，手忙脚乱地从自己紧身背心胸口的内衬里，哆哆嗦嗦地摸出了几枚首饰。她不敢直接递到末末手上，又不敢扔，情急之下，竟然一抬手，直接把首饰，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末末那头柔顺的黑色发顶上！
冰凉的金属和宝石猝不及防地贴在头皮上，末末身体猛地一僵！随即一股滔天的怒火直冲头顶！这个蠢货！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竟然敢把东西放她头上？！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猛地一甩头！
“啪嗒！” 首饰被甩落在地毯上。
“痛的！”
末末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有些变调，她抬起头，那双燃烧着熊熊烈火的眼眸死死锁住莉莉，小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如果不是知道自己的拳头对这家伙的防御力来说如同挠痒痒，她真想现在就一拳轰过去！
莉莉看着末末那几乎要喷火的眼睛，吓得缩了缩脖子，但想到自己空瘪的口袋和无处可去的窘境，一股破罐子破摔的蛮横劲头又涌了上来。
“我不管！”
莉莉梗着脖子，豁出去了似的嚷嚷起来。
“我抓到了贼，还找回了东西！我要奖励！不然…不然我不走了！”
她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抱胸，摆出一副耍赖到底的架势。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现在就是那个光脚的！
末末的胸口剧烈起伏着，看着莉莉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再看看地上那个依旧抱头瑟瑟发抖、但显然被莉莉这通骚操作惊得暂时忘了恐惧、正偷偷抬眼瞄她们的无唯……她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心累和暴躁。跟这个脑子里只有一根筋的蠢货解释自己的布局？简直是对牛弹琴！
强压下掐死莉莉的冲动，末末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把胸腔里的怒火强行压下去。她伸手从办公桌抽屉里摸索了一下，掏出一张印有皇室徽记、边缘烫金的银色色银行卡。
“拿着！”
末末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极度的厌烦，手腕一抖，那张卡如同飞镖般“嗖”地射向莉莉的脸。
莉莉眼疾手快，一把抓住，看清了卡片上标注的额度：一百金币！足够她挥霍好一阵子了！脸上的阴霾瞬间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狂喜。
“谢殿下！”
莉莉立刻从地上弹起来，脸上的赖皮相消失得无影无踪，眉开眼笑，变脸比翻书还快。她生怕末末反悔，攥紧银行卡，转身就跑，像一阵风似的冲出了办公室，厚重的木门在她身后“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她轻快的脚步声。
办公室里瞬间恢复了死寂。
末末站在原地，胸口还在微微起伏。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缓缓移向那个依旧趴在地毯上、双手抱头、像只受惊过度的小鹌鹑般抖个不停的无唯。
无唯感觉到那冰冷刺骨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抖得更厉害了。她把头埋得更低，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毯的绒毛里。
末末没有立刻说话，她一步一步，无声地走到无唯面前。
阴影笼罩下来，无唯的呼吸都快要停止了。末末蹲下身，冰冷的手指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捏住无唯的下巴，迫使她抬起那张沾满泪痕和灰尘、写满恐惧的小脸。
紫罗兰色的眼眸对上红色的眼眸。一个深不见底，掌控一切。一个惊惶失措，充满绝望。
末末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玩味的弧度。
“现在，该好好谈谈我们之间的问题了，小怪物。”
无唯看着那笑容，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比刚才撞墙更让她恐惧。她猛地闭上眼睛，长长的银白色睫毛如同蝶翼般剧烈颤抖着，等待着未知的、必然残酷的“审判”。
而办公室外，城市的喧嚣才刚刚开始。莉莉攥着那张烫手的银行卡，正盘算着是先去大吃一顿还是找个豪华酒店补觉，完全不知道自己刚刚搅动了一场怎样的风暴，又将带来怎样不可预测的连锁反应。棋盘被打乱，执棋者的怒火，最终会由谁来承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