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厚重的丝绒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狭长的金线。无唯猛地睁开眼,心脏在胸腔里失序地狂跳了几下,才缓缓落回原处。
她躺在柔软得不可思议的大床上,身体陷在羽绒被的包裹里,温暖得像一个不真实的梦。空气中弥漫着高级织物特有的洁净气息。
“家”?
这个念头刚一浮现,就被颈间项圈冰冷的触感狠狠碾碎。这不是家,是牢笼。
无唯撑起身,环顾这间过分宽敞奢华的卧室。目光落在墙上的复古挂钟上,指针赫然指向十一点!自己竟然睡到了中午。
恐慌瞬间攫住了无唯的心。那个公主…她会不会生气?会不会觉得她懒惰?会不会…再次惩罚她?
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无唯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下床,赤足踩在柔软的长绒地毯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她小心翼翼地拉开卧室门,探出头去。
楼下客厅空旷得可怕。寂静无声,仿佛整座府邸只剩下她一个活物。
末末……不在?
这个认知像电流般窜过她的脊椎。机会!千载难逢的机会!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血液冲上头顶,带来一阵眩晕的兴奋。
跑!现在就跑!趁她不在!逃离这个金丝牢笼!逃离那个掌控一切的恶魔!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无唯像只受惊的小鹿,猛地冲向通往一楼的楼梯。她的动作迅捷无声,长期在街头求生的本能让她习惯性地隐匿身形。
然而,就在她踏上楼梯的第一步,一股巨大的、无形的压力骤然降临!仿佛有无数双冰冷的眼睛从四面八方注视着她,空气都变得粘稠而充满威胁。她脖子上的项圈仿佛在无声地收紧,提醒着她那无法挣脱的束缚。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被拖拽的剧痛。
“噗通!”
无唯的双腿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软得如同煮烂的面条,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跌坐在冰冷的楼梯台阶上。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剧烈地颤抖着,冷汗瞬间浸湿了薄薄的睡衣。刚才那股逃跑的勇气如同被戳破的气球,泄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惧和后怕。
她做不到……那个恶魔无处不在,即使她此刻不在眼前。根本逃不掉!等待无唯的只会是更残酷的惩罚。
无唯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里,银发垂落,遮住了她惨白的小脸和绝望的眼神。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小兽般的呜咽。
就在这时——
“咔哒。”
楼下传来大门被推开的声音。无唯浑身一僵,呜咽声戛然而止。她猛地抬起头,惊恐地望向楼梯下方。
末末正站在玄关处,她似乎刚从外面回来,神情带着一丝处理完公务后的淡淡倦意。阳光勾勒着她纤细的身影,黑色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
她的目光随意地扫过客厅,然后自然而然地落在了蜷缩在楼梯中段、那个瑟瑟发抖的银色小团子身上。
“你醒啦。”
末末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喜怒,仿佛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她信步走到客厅中央那张宽大的沙发前,姿态优雅地坐了下来,身体微微陷进柔软的靠垫里。
她拍了拍身旁的空位,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随意。
“过来。正好,我想和你谈点事情呢。”
无唯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谈事情?谈什么?是不是又要惩罚她睡懒觉?还是发现了她刚才逃跑念头?无唯死死地低着头,双手紧紧攥着睡衣的下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小小的身体如同被钉在了冰冷的台阶上,纹丝不动,拒绝靠近那散发着无形威压的源头。
客厅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末末指尖无意识敲击沙发扶手的轻微声响,如同倒计时的鼓点,敲在无唯紧绷的神经上。
末末看着楼梯上那个几乎要把自己缩进地缝里的小东西,微微蹙了蹙精致的眉头。她似乎对这种无声的抗拒感到一丝不耐,但也仅此而已。她站起身,步履轻盈地走上楼梯。
无唯感觉到阴影笼罩下来,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几乎想把自己嵌进台阶里。
末末走到她身边,没有像之前那样粗暴地抓扯她的头发或衣领,而是出乎意料地伸出了一只手。
那只手白皙、纤细,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此刻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轻轻地、却坚定地握住了无唯冰冷的小手。无唯触电般猛地一颤,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被末末更紧地握住。
“我说啊。”
末末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一种奇特的、近乎安抚的语调,却又蕴含着绝对的掌控。
“只要你听话,乖乖待在这里,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她的手指微微用力,将无唯冰凉的小手完全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手心里。这突如其来的、带着温度的接触,让无唯更加茫然和恐惧。
“我…我会听话的…”
无唯的声音细若蚊蝇,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抑制的颤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她依旧低着头,不敢看末末的眼睛。
“嗯?”
末末似乎没听清,她微微俯身,红色的眼眸带着审视,落在无唯低垂的、沾着泪珠的睫毛上。
“你之前大吵大闹,嚣张得不得了的气势呢?嗯?”
末末的语气带着一丝玩味的调侃,却像针一样刺在无唯的心上。巨大的屈辱感和对未知惩罚的恐惧瞬间淹没了她。过往的倔强在绝对的力量和残酷的现实面前显得那么可笑又无力。积累了一整晚的委屈、恐惧、绝望如同决堤的洪水,再也无法抑制。
“对…对不起…”
无唯哽咽着,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滚落,砸在冰冷的大理石台阶上
“呜呜……唔……”
压抑的哭声在寂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和可怜。
末末看着眼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人儿,眉头皱得更紧了。她似乎对这种水漫金山的场面感到非常无语,甚至有一丝烦躁。
自己明明还没做什么,甚至算得上温和了,这小东西怎么就哭成这样?
“我说啊…”
末末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她空着的那只手抬了起来,捏成了一个小小的、却充满威胁的拳头,在无唯眼前晃了晃,语气危险。
“再哭?再哭我就真打你了哦。”
这赤裸裸的威胁瞬间奏效。无唯的哭声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掐断,只剩下急促的抽噎。
她惊恐地瞪大了那双紫罗兰色的、盛满泪水的大眼睛,死死咬住下唇,拼命地吸气、吸气,试图把所有的呜咽都咽回去,小小的肩膀因为强忍哭泣而剧烈地耸动着。她不能哭,不能惹怒她!
末末看着小东西瞬间收声、憋得小脸通红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满意。她松开了握着无唯的手,但并未离开,而是顺势拉着她站起身。
“跟我下来。”
语气不容置疑。无唯像个小木偶,被末末牵着,一步一顿,僵硬地走下楼,被安置在沙发远离末末的另一端。她依旧低着头,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身体紧绷。
末末重新坐回沙发主位,姿态放松了些,仿佛刚才的小插曲已经翻篇。
“听着,”
末末开口,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淡。
“我很忙,有很多事务需要处理,很少回来,不可能整天待在这里看着你。”
无唯的耳朵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很少回来?这意味着…她有大量的独处时间?这个念头像一颗微弱的火星,在她绝望的心底悄然闪烁了一下。
逃脱的念头如同藤蔓,再次悄悄缠绕上她的心房。眼里的恐惧深处,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顽强的求生欲悄然抬头。
末末的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她这一瞬间的细微变化,那双血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了然和掌控一切的玩味。她端起茶几上的骨瓷茶杯,优雅地啜饮了一口。
“所以。”
她放下茶杯,声音清晰而平静,却像冰冷的锁链缓缓收紧,
“你可以出去。”
“可以出去”四个字如同惊雷在无唯耳边炸响!她猛地抬起头,紫罗兰色的眼眸因为震惊和难以置信而微微睁大,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她没听错?这个恶魔……允许她外出?
然而,末末的下一句话,立刻将她刚刚升起的希望之火浇灭,只剩下更深的寒意。
“但是!”
末末的语调陡然转冷,如同淬了冰的刀刃,直指无唯。
“记住,只要我回来的时候.”
她的目光如同实质,牢牢锁住无唯的眼睛,一字一顿,清晰地宣告.
“只要我回来的时候,不见你的人影…”
她刻意停顿了一下,欣赏着无唯瞬间煞白的小脸和再次浮现的惊惧。
“你知道后果的。”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残酷的弧度,没有具体描述,但那未尽之语比任何恐吓都更具威慑力。洗衣机、拖拽、无尽的惩罚…恐怖的画面瞬间涌入无唯的脑海。
无唯刚刚升起的逃跑念头,在绝对的力量威胁面前,如同阳光下的露珠,迅速蒸发、收缩,被更深的恐惧和表面的顺从所取代。
无唯用力地、几乎是急切地点着头,声音虽然依旧带着一丝颤抖,却比之前清晰和坚定了许多。
“嗯!我……我明白了!我会听话的,殿下。”
无唯努力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驯服、温顺,将所有的不甘和逃跑的渴望深深埋进心底最黑暗的角落,用厚厚的恐惧包裹起来。她知道,此刻,她必须表现得像一个彻底被驯服的宠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