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毒液,瞬间灌满了四肢百骸。无唯甚至能清晰感觉到自己扮演的这张司机面孔上,肌肉因恐惧而僵硬、扭曲,额角沁出的冷汗正沿着虚假的鬓角滑落。
“我…我知道错了,快放了我…”
她试图用变身后那敦厚的声音辩解,但声线里无法抑制的颤抖和慌乱,将她彻底出卖。
开车的司机通过后视镜死死盯着后座那个顶着同事面孔的怪物,眼神锐利如鹰,充满了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
他不再废话,方向盘猛地向右一打,车子发出刺耳的轮胎摩擦声,粗暴地偏离了通往火车站的路线,拐进了一条狭窄的单行道,这条路的尽头,赫然是闪烁着冰冷灯牌的南区治安所!
“对不起!放我下去!”
无唯绝望地嘶喊起来,声音因恐惧而变调,不再是模仿的司机音,而是她本体的尖利童音。她拼命拍打着车窗,用那只完好的左手疯狂拉扯门把手,但车门如同焊死般纹丝不动。司机充耳不闻,油门踩得更深,车子如同离弦之箭冲向那片象征着她末路的建筑。
车子一个急刹,稳稳停在治安所门口。刺眼的警灯光芒透过车窗,将无唯脸上残留的伪装彻底撕裂,只剩下惨白和绝望。几名接到通知、早已严阵以待的治安员立刻如临大敌般围了上来,手中的武器并未指向司机,而是隔着车窗,黑洞洞的枪口死死锁定在后座的无唯身上。
“待在车里!保持原样!别动!”
一个领头模样的治安员厉声喝道,眼神锐利地扫过无唯肿胀的手指和那个格格不入的项圈。他们显然接到了更高级别的预警,知道面对的是拥有诡异变形能力的棘手目标,而非普通小贼。
无唯的心沉到了冰点。被锁在车内这个狭小的金属牢笼里,空间被压缩到了极致。一旦发动能力,对方尽收眼底,只需几秒就能锁定目标。唯一的生机是车门打开,获得更大的空间和更多可供替换的参照物,但对方会给她这个机会吗?
“求求你!放我出去!”
无唯猛地转向司机,眼眸里蓄满了泪水,声音带着崩溃的哭腔和最后的挣扎。她慌乱地从口袋里掏出所有偷来的、沉甸甸的金币,哗啦啦地堆在座椅上,闪烁着诱人却无用的金光。
“钱!都给你!全都给你!放我走!”
司机只是透过后视镜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眼神里没有贪婪,只有警惕和一丝执行命令的漠然。他摇了摇头,嘴唇紧抿,不为所动。
“那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只要放我出去!”
无唯的声音因极致的恐惧而嘶哑变形,指甲深深抠进座椅的皮革里。然而,回应她的只有死寂般的沉默和车外越来越密集的、令人窒息的包围圈。
就在这令人绝望的对峙中,远处传来引擎的低吼。两辆线条冷硬、喷涂着特殊标识的黑色厢式车疾驰而至,一个急停,扬起一片尘土。车门滑开,几名身着纯黑作战服、装备精良、气息冷冽的特勤队员迅速下车。他们的动作迅捷、专业、无声,如同最精密的杀戮机器,瞬间接管了现场。
领队的特勤队长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出租车,精准地落在后座那个看似无害却极度危险的大叔身上。他对着通讯器低语几句,随即打了个手势。
一名特勤队员立刻上前,动作没有丝毫犹豫,单膝跪地,将一个拳头大小、闪烁着红色光芒的圆球装置精准地顺着车底缝隙滚入出租车下方。
嗡——!一声低沉却极具穿透力的嗡鸣从车底爆发!并非剧烈的爆炸,而是一股无形的、强大的能量脉冲瞬间扩散开来,如同看不见的重锤狠狠砸在无唯的灵魂核心!
覆盖在体表的伪装如同被狂风吹散的沙砾,瞬间崩解、消散!银白色的长发倾泻而下,露出她那张因剧痛和力量剥离而扭曲、惨白的真容。
那枚象征着身份与枷锁的黑色项圈,此刻在能量冲击下微微发烫,紧贴着她纤细的脖颈,仿佛也在无声地嘲笑着她的徒劳挣扎。
剧痛和力量被剥夺的双重打击让她眼前发黑,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瘫倒在座椅上,只剩下急促而破碎的喘息。汗水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冰冷的绝望如同潮水,彻底淹没了她。
车外的特勤队员看到显形的银发女孩,眼神中只有一丝公式化的确认,没有丝毫惊讶或怜悯。车门被粗暴地拉开。
“目标已显形,确认捕获。执行束缚程序!”
队长的命令冰冷清晰。几名队员立刻如狼似虎地扑了上来!他们的动作快、准、狠,配合得天衣无缝:
一块厚实、完全不透光的黑色蒙眼布被迅速而用力地缠绕在无唯眼前,勒进她的皮肉,瞬间将她投入了绝对的黑暗。高分子凝胶耳塞被强硬地塞入她的双耳,外界的任何声音瞬间消失,只剩下自己心脏疯狂跳动和血液奔流的嗡鸣。
强力胶带“嗤啦”一声撕开,毫不留情地封住了无唯试图尖叫或求饶的嘴,粗糙的胶质紧贴皮肤,带来窒息般的压迫感。而冰冷的金属手铐将她的双手反剪到背后,铐齿咬合,锁死;同样的,脚踝被坚韧的束缚带牢牢捆住,彻底剥夺了她任何移动的可能。
整个过程发生在短短十几秒内,无唯如同一个没有生命的包裹,被彻底打包、封印。断指处传来的剧痛在多重感官剥夺和恐惧的冲击下,反而变得麻木而遥远。她像一具破败的木偶,被粗暴地拖出出租车。
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瞬,她感觉到手臂上一阵尖锐的刺痛——一支强效麻醉剂精准地注入了她的血管。
冰冷的液体迅速扩散,席卷了她残存的意识。黑暗彻底降临,吞噬了最后的光线、声音和痛楚。
无唯的身体彻底瘫软下去,像一袋没有生命的沙土,被特勤队员毫不费力地抬起,塞进了其中一辆黑色厢式车的后部。那里,生成了一个为她量身定制的黑色金属方盒。盒盖“哐当”一声合拢,沉重的落锁声是这个世界留给她的最后回响。
车子发动,驶离了治安所,朝着城市深处那座不为外人所知的、专门关押能力者的黑塔监狱疾驰而去。
无唯的意识在麻醉的深渊中沉浮。她不知道时间流逝,不知道身处何方,只有无边无际的虚无和深入骨髓的冰冷绝望。身体动弹不得,仿佛被浇筑在水泥之中;感官被彻底剥夺,连自己的心跳和呼吸都变得模糊不清。世界只剩下一种存在形式——永恒的、令人疯狂的、死寂的黑暗。
我是谁?我在哪?我是不是……已经死了?那曾经让她引以为傲、无所不能的力量,此刻感觉像一个遥远而破碎的梦。在这片连绝望都无法具体成型的绝对虚无里,无唯的意志,正被无声地碾磨、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