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唯。”
一声压抑着痛楚的冷冽声音斩断了她的恐慌。无唯猛地抬头，对上末末的视线。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但深红的眼眸里没有丝毫慌乱，只有一种沉静的、近乎冷酷的决断。
“把那把刀捡起来。”
末末命令道，声音因忍痛而比平时更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立刻。绝不能留下我的血。”
“啊？…是、是！”
无唯被这道命令惊醒，手忙脚乱地蹲下身。指尖触碰到冰凉金属的瞬间，她猛地一颤，刀尖上那抹殷红格外刺眼。她小心翼翼地捏住刀柄。
被制伏的刺客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她，那目光中的疯狂与恨意吓得无唯几乎要松手后退。
“动作快！”
末末的催促声再次传来，带着明显的不耐。
无唯不敢再迟疑，握紧刀柄，小跑着回到末末身边，将匕首递过去。
然而末末并没有接，她的目光扫过地毯上几滴显眼的血珠，对无唯抬了抬下巴
“处理干净。用你自己的衣服，一点痕迹都不能留。”
用…衣服？无唯愣了一下，但看到末末那双越发冰冷的红眸，她立刻蹲下去，手忙脚乱地扯起自己女仆裙的白色围裙一角，用力擦拭着地毯上那几滴尚未凝固的鲜血。
柔软的布料迅速被染红，留下暧昧的痕迹。她擦得格外用力，仿佛这样就能弥补刚才因躲闪而造成的过错。。
“车上再继续处理。”
末末见无唯收拾完毕，她的视线扫过周围越聚越多、惊疑不定的人群，眉头紧锁
“先离开这里。”
她在医官的搀扶下站起身。无唯见状，也急忙站起来，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柄染血的匕首和弄脏的裙角，不知所措地跟上。
汽车早已悄无声息地滑到最近的出口。医官拉开车门，末末率先弯腰坐了进去。无唯犹豫了一秒，生怕被丢下，也慌忙跟着钻了进去，紧贴着另一侧车门坐下。
车门关上，隔绝了外界的混乱与喧嚣。车内灯光柔和，空气里弥漫着皮革和末末身上特有的、带着冷感的馨香。
医官小心地剪开末末左臂的衣袖，露出伤口进行消毒和包扎。无唯蜷缩在角落，大气不敢出，目光却无法从末末手臂上那道寸许长的伤口移开，皮肉外翻，血色鲜红，看着就疼。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冰凉的刀柄硌得掌心生疼。
车厢内一片沉寂，只有医官处理伤口时细微的声响。末末靠在椅背上，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脸色依旧苍白，但表情已恢复了一贯的平静，甚至有些过于平静了。
无唯低下头，盯着自己膝头上紧握的拳头，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浓重的鼻音和颤抖。“对…对不起，殿下……都是因为我……如果我没有躲开……”
末末缓缓睁开眼，侧过头来看她。深红的眼眸在车内光线下显得有些幽深。
“没必要道歉。”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但语气却很淡。
“遇到那种情况，你首先该做的就是保护自己。这是我的命令。你不需要保护我。”
“诶？”
无唯猛地抬起头，紫罗兰色的眼眸因震惊而睁大，里面写满了难以置信。
“真…真的吗？”
她怯生生地追问，试图从末末脸上找出一丝玩笑或讽刺的痕迹。
末末轻轻动了一下正在被包扎的手臂，医官立刻放轻了动作。她看着无唯，眼神里没有任何玩笑的成分，反而有种难以形容的淡漠。
“当然。你只要好好听从我的命令就足够了。在我身边，我自然会负责你的安全。”她顿了顿，补充道，
“至少，不会让你因为这种意外而死掉。”
这番话让无唯一直紧绷惊惶的心稍微安定了一点点。虽然伤害自己最深的人往往就是殿下本人…但至少在这种外部危险前，她似乎…真的被纳入了一种奇怪的庇护之下？
这种认知让无唯心情复杂，刚刚抬起的头又不由自主地垂了下去，盯着自己紧紧攥在一起的双手。
“好了，别老是低着头。”
忽然，额头上传来一个微凉的触感。无唯一惊，抬头看见末末不知何时伸过了右手，用指关节轻轻敲了敲她的前额。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有点教训的意味，但力道并不重。
“既然以后要常跟在我身边，”
末末收回手，重新靠回椅背，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要求，“就给我打起精神来。至少把背挺直，别总是一副怯生生的样子，看着就让人心烦，也很丢我的脸。”
“好…好的……殿下。”
无唯下意识地应着，努力想挺直脊背，但肩膀还是习惯性地微微缩着。被敲过的额头似乎还残留着那一点微凉的触感。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回自己一直紧握的右手上。摊开手掌，那柄小巧的匕首静卧其中。然而，她赫然发现，刀尖上原本鲜红的血迹，此刻竟变成了粘稠的、近乎墨黑的颜色！
“啊！”
她吓得低呼一声，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甩手，匕首“哐当”一声掉落在车内的地毯上。
“殿、殿下！血…血变黑了！”
她惊恐地看向末末，声音发颤。
“是不是刀上有毒？！”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比末末还要苍白。
末末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掉落的匕首，脸上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仿佛早已料到。
“没事。别大惊小怪。”
她语气平静地解释，甚至嘴角还牵起一丝极淡的、让人看不透意味的弧度，“我的血离开身体后，有时候就会这样。算是…正常现象吧。不是毒。”
正常现象？什么样的正常现象会让鲜血在几分钟内变成墨黑色？
无唯的心脏怦怦直跳，直觉告诉她这绝非常理，末末的解释听起来也颇为敷衍。但她看着对方那副显然不欲多言、甚至带着点玩味的神情，所有疑问都被堵在了喉咙里。
她寄人篱下，生死皆在对方一念之间，哪里还敢深究？
“是…是这样吗…”
她讷讷地应着，怯生生地弯腰，重新捡起那柄诡异的匕首，这次只敢用指尖捏着刀柄的最末端。
车厢内再次陷入沉默。医官已经完成了包扎，正默默地收拾药箱。车辆平稳地行驶着，窗外的街灯流光般划过。
无唯坐得笔直，或者说，尽可能僵硬地挺直着背，手里捏着那柄染着黑血的凶器，目光低垂，不敢再乱看，也不敢再乱问。只是那颗不安的心，依旧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