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守护、毒计、心隙

作者:兰陵不肖生 更新时间:2025/7/10 23:04:48 字数:5192

水车房地下洞窟,阴冷潮湿,空气粘稠得仿佛能拧出水来。唯一的微光来自张凡手中一支小巧的、特制的火折子,昏黄的光晕勉强驱散一小片黑暗,映照着嶙峋的石壁和脚下冰冷湍急的地下暗河水流。

眼前所见,让张凡的心沉到了谷底。

洞窟深处,一个巨大、锈迹斑斑的青铜闸轮装置赫然在目!粗壮的青铜连杆深入石壁,连接着上方河床的关键节点。这本应是调节水流的控制枢纽,但此刻,它却被人为改造得面目全非!几根粗大的铁链被暴力焊接在闸轮的关键承力点上,铁链的另一端,则连接着数包用厚厚油布包裹、散发着刺鼻硝石硫磺味的炸药!炸药堆旁边,还有一个精巧的、引线裸露在外的延时火折机关,显然是为了在引爆者离开后确保万无一失!

柳三娘的毒计,歹毒至此!她不仅要借铁狼帮之手引爆暗河,更要确保这场毁灭来得彻底、猛烈、无法挽回!一旦引爆,巨大的水压和爆炸冲击将瞬间撕裂脆弱的河床节点,滔天洪水将如同脱缰猛兽,吞噬整个城西,乃至半个灰烬城!

张凡没有丝毫犹豫。他立刻上前,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开始拆除那致命的延时火折机关。他的手指稳定如磐石,眼神专注得如同在雕琢最精密的玉器。每切断一根引线,都如同在悬崖边缘挪动一步。汗水沿着他的额角滑落,滴在冰冷的岩石上。时间仿佛凝固,只有地下暗河沉闷的呜咽和火折子燃烧的细微噼啪声在洞窟中回响。

终于,最后一根关键的引线被精准地切断。延时机关彻底失效。张凡长长舒了一口气,但心头的巨石并未完全落下。炸药本身依旧存在,必须移除!

他开始动手解开那些缠绕在闸轮上的粗重铁链。链条锈蚀严重,沉重无比。就在他奋力解开最后一根锁链,准备将那沉重的炸药包移开时——

“咔嚓!”

头顶上方,水车房的地板传来一声轻微的碎裂异响!

紧接着,一道纤细的身影带着惊慌失措的气息,跌跌撞撞地从入口台阶滚落下来!正是素流云!

她显然是被刚才张凡拆解炸药时发出的细微动静吸引,以为里面出了变故,情急之下不顾一切冲了进来,却因光线昏暗和心神不宁,失足跌落!

“小心!”张凡低喝一声,眼疾手快,在她即将撞上旁边尖锐石笋的刹那,一个箭步上前,用身体挡了一下,同时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稳稳护住。

素流云惊魂未定,脸色惨白如纸,靠在张凡温热的胸膛上,剧烈喘息着。火折子的微光下,她看清了洞窟内的景象——那狰狞的炸药包、被拆解的机关、锈蚀的闸轮…瞬间明白了张凡正在做什么,以及这里潜藏的巨大危险!

“张凡哥!外面…外面青蛇堂的人又来了!好像…好像冲着这里!”素流云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后怕,她刚才情急之下冲进来,却瞥见几个新的、鬼祟的身影似乎正朝水车房靠近!

张凡眼神一凝!柳三娘果然还有后手!他必须立刻处理掉炸药!但素流云在这里,太危险了!

“流云,听我说!”张凡的声音沉稳有力,瞬间抚平了她的慌乱,“炸药机关我已拆解,但必须立刻移走!你拿着这个!”他将手中那支特制的、光线更凝聚的火折塞进素流云手中,“立刻上去!离开水车房!无论发生什么,不要回头!去找幽隐烟!或者…找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那你呢?!”素流云紧紧抓住他的衣袖。

“我处理完炸药就上去!快走!”张凡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他轻轻但坚定地推了她一把。

素流云看着张凡沉静而坚毅的眼神,看着那巨大的、随时可能带来毁灭的炸药包,心中涌起巨大的恐惧和担忧,但张凡的镇定给了她力量。她用力点头,不再犹豫,转身紧紧攥着火折,跌跌撞撞地朝入口台阶跑去。

就在她即将踏上台阶的刹那,头顶入口的光线忽然被几道身影堵住!

三个穿着灰衣、眼神阴鸷的青蛇堂杀手,如同索命恶鬼,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入口处!冰冷的兵刃在微光下闪烁着寒芒!他们的目光瞬间锁定了洞窟中的张凡,以及正欲逃离的素流云!

“想走?晚了!”为首一人阴森开口,纵身就要扑下!

素流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她甚至能闻到对方兵刃上散发的血腥味!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素流云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幽隐烟那些翻云覆雨的手段,闪过他如何利用信息差和人性弱点玩弄对手!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念头瞬间成型!

“住手!”素流云猛地挺直腰背,强压下声音的颤抖,用尽全身力气,模仿着幽隐烟那种带着几分矜贵和不容置疑的语气,对着上方的杀手厉声喝道:“放肆!柳堂主有令!机关图有变!命我即刻取回东面暗格中的备用图!尔等速速随我去取!耽误了堂主大事,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

她的话语如同平地惊雷!不仅让正要扑下的杀手身形一滞,连洞窟深处的张凡都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愕,随即化为深沉的担忧!

那几个杀手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呵斥和“柳堂主密令”唬得一愣!他们接到的命令是清除水车房一切活口,确保机关引爆,可眼前这个衣着不俗、气度突然变得凌厉的女子(他们并不认识素流云),口中的“备用机关图”和“堂主密令”,却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万一真有变故,坏了堂主大计,他们确实担待不起!

就在他们犹豫的刹那!

素流云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猛地将手中那支凝聚光线的特制火折,狠狠砸向洞窟深处、远离张凡和炸药包的角落!

“砰!”

火折碎裂,里面的特制磷粉瞬间爆燃,在角落形成一团刺目耀眼的短暂火光!

这突如其来的强光和爆响,让上方本就惊疑不定的杀手们下意识地闭眼、扭头躲避!

“走!”素流云用尽最后力气,对着洞窟深处的张凡尖声喊道!同时,她自己也如同受惊的兔子,趁着杀手视线受阻、心神动摇的瞬间,猛地从他们身侧的缝隙中挤了出去,头也不回地冲出水车房,朝着混乱的码头外围狂奔!

“追!”杀手头领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地怒吼!留下两人扑向洞窟深处灭口张凡,他自己则带着一人朝素流云逃跑的方向追去!

洞窟内,强光骤起骤灭,视线瞬间陷入更深的黑暗。但这对张凡而言,足够了!

在火折爆燃的瞬间,他已凭借超凡的感知和力量,抱起那沉重的炸药包,如同猎豹般冲向暗河水流最为湍急、漩涡最深的豁口!用尽全身力气,将其狠狠抛入那翻滚着白色泡沫的、如同巨兽咽喉般的漩涡中心!

“噗通!”

沉重的炸药包瞬间被激流吞没,打着旋沉入幽暗的河底深处!

做完这一切,张凡毫不停留,身体如同游鱼般,迎着那两名扑杀而来的杀手,逆流而上!他的眼中,再无半分温和,只剩下守护使命完成后的凛冽锋芒!

* * *

昏暗的小巷深处,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味和血腥气。

阿阮跪坐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额上全是细密的汗珠。她的药箱摊开在旁,银针、小刀、各色药瓶散落一地。她的动作快而精准,眼神专注得仿佛天地间只剩下眼前这个重伤濒死的男子和他肩头那片恐怖的乌黑。

银针封穴,暂时延缓了毒素向心脉的蔓延。锋利的、用烈酒灼烧过的小刀,小心翼翼地切开肿胀发黑的皮肉,放出腥臭发黑的毒血。每一次下刀,她都屏住呼吸,生怕手抖一下加重对方的痛苦。墨薄霜的身体因为剧痛而微微痉挛,但他紧咬着牙关,硬是一声不吭,只有粗重的呼吸和额角暴起的青筋显示着他承受着何等煎熬。

阿阮用清水(她随身水囊里仅存的一点)小心地冲洗着伤口,然后从一个深褐色的瓷瓶里倒出粘稠的、散发着奇异苦香的黑色药膏,仔细地涂抹在伤口上。药膏接触到翻卷的皮肉,发出轻微的“滋滋”声,带来一阵灼热和清凉交织的奇异感觉。墨薄霜紧锁的眉头,似乎因为这感觉而略微舒展了一丝。

“这是‘腐骨蛇涎’的解药,虽然不能完全祛除余毒,但能压制住,保住你的命。”阿阮一边包扎,一边轻声解释,声音带着疲惫,却依旧清晰,“你的身体…很强壮,换做普通人,早就…”她没说完,只是用干净的布条仔细地为他包扎好伤口。

墨薄霜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失血和剧毒让他眼前阵阵发黑,身体虚弱不堪。但肩头伤口那灼热清凉交替的感觉,以及鼻端萦绕的淡淡草药香,却像一道暖流,顽强地对抗着体内的冰冷和麻木。他微微侧头,第一次真正看清了救他的女子。

火光从远处码头映照过来,勾勒出她清秀却带着坚毅的侧脸轮廓。她的眼神清澈如水,没有恐惧,没有算计,只有一种近乎纯粹的、医者救人的执着和疲惫。她手腕上,那被他捏出的、清晰的青紫淤痕,在昏暗中触目惊心。

墨薄霜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他见过无数伤口,自己的和他人的,早已麻木。但这道小小的淤痕,却比任何深可见骨的刀伤都更让他感到…不适。一种陌生的、名为“愧疚”的情绪,如同细小的藤蔓,悄然缠上了他冰封的心。

“为什么…救我?”他的声音干涩嘶哑,如同砂砾摩擦。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询问,带着深深的困惑。在他二十多年如同工具般冰冷的世界里,从未有人对他施予过不求回报的善意,尤其是在他如此危险、如此“无用”的时候。

阿阮包扎的动作顿了一下,抬起清澈的眼眸看向他,似乎有些意外他会问这个问题。她想了想,很认真地回答:“我是大夫啊。看到有人受伤中毒,快死了,难道能见死不救吗?”她的理由简单得近乎质朴,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而且…”她看了一眼墨薄霜身上其他几道深浅不一的旧伤痕,声音低了些,“活着,总比死了好。活着,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才能闻到巷子口那棵老槐树开花时的香味。”

活着…才能闻到花香?

墨薄霜死寂的瞳孔中,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扩散开来。这个词,对他而言,从来只是机械的延续呼吸,是执行下一个任务的间隙。从未与“阳光”、“花香”这些温暖的事物联系在一起。

他看着阿阮疲惫却明亮的眼睛,看着她手腕上的淤痕,再感受着肩头那压制住剧毒的、带着生命温度的草药…一股从未有过的、极其陌生的暖流,缓缓地、却无比坚定地,开始融化他心底那积累了二十多年的坚冰。那冰层太厚,融化得极其缓慢,但裂隙,已然出现。

就在这时,远处码头方向,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轰隆——!!!”

并非炸药爆炸的声音,而是铁狼帮帮主裘震那狂暴无匹的怒吼,伴随着重物狠狠撞击地面的巨响!

“柳三娘!老子要撕碎你!!!”

* * *

码头主战场,战局突变!

裘震如同一头发狂的远古凶兽,浑身浴血(大部分是敌人的),手中的开山钺已经卷刃,却依旧挥舞出撕裂空气的恐怖力量!他身边倒下了无数青蛇堂的高手,但青蛇堂如同跗骨之蛆的毒蛇战术,也让他付出了惨重代价!他身上插着几枚毒镖,左臂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流如注,剧毒和失血让他的动作开始变得沉重迟滞!

而就在他狂暴地劈飞两名青蛇堂高手,试图寻找柳三娘真身时,一道阴冷、怨毒、带着极致嘲讽的女声,如同毒蛇吐信,穿透了喧嚣的战场:

“裘帮主,你引以为傲的力量,也不过如此!看看你身后吧!你最信任的‘疯狗’,正在黄泉路上等你呢!”

声音来自高处!裘震猛地抬头,只见柳三娘不知何时竟出现在一座高大的货柜顶端!她墨绿色的衣裙在夜风中猎猎作响,手中提着一个血淋淋的布袋!她猛地将布袋掷下!

布袋摔在裘震面前不远处,散开,一颗须发怒张、死不瞑目的头颅滚了出来!正是“疯狗”胡彪!虽然面容污血模糊,但那标志性的狰狞神态,裘震绝不会认错!

“胡彪!!!”裘震目眦欲裂!最后的侥幸被彻底粉碎!背叛的怒火和兄弟惨死的悲愤,如同火山般瞬间冲垮了他最后的理智!他所有的力量、所有的骄傲、所有的蛮横,都在这一瞬间,被这血淋淋的头颅和柳三娘那怨毒嘲讽的眼神,彻底点燃、引爆!

“啊——!!!”裘震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混合着暴怒与绝望的狂吼!他放弃了所有防御,如同一头发疯的公牛,赤红着双眼,不顾一切地朝着柳三娘所在的货柜猛冲过去!每一步踏下,地面都在震颤!他要将这毒妇连同她的骄傲,一同碾成齑粉!

柳三娘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冰冷的笑意。她就是要彻底激怒这头蛮牛,让他丧失理智,落入她精心布置的杀局!她身影轻盈地向后飘退,同时,数名隐藏在货柜阴影中的青蛇堂顶尖高手,如同毒蛇出洞,淬毒的暗器、刁钻的锁链、锋利的弯刀,从各个角度,带着必杀的意志,迎向了狂暴冲来的裘震!

“噗嗤!”“咔嚓!”“呃啊——!”

兵刃入肉、骨骼碎裂、临死惨嚎的声音瞬间交织在一起!

裘震魁梧的身体猛地一顿!数道致命的伤口同时在他身上炸开!毒镖射入了他的眼眶!锁链绞断了他的脚踝!弯刀深深嵌入了他的后背!他那狂暴的、引以为傲的力量,在剧痛、剧毒和多重致命打击下,如同沙塔般轰然崩塌!

他庞大的身躯晃了晃,如同被伐倒的巨树,带着不甘的咆哮和喷涌的鲜血,重重地、面朝下地砸在冰冷污浊的地面上!鲜血迅速在他身下蔓延开来,形成一片刺目的血泊。他那双曾经睥睨一切、充满力量骄傲的眼睛,死死地瞪着前方,瞳孔中的赤红迅速被死亡的灰败取代。

铁狼帮帮主,裘震,死!

他那身自以为天下无敌的蛮力与掌控生死的权柄,在柳三娘的毒计和青蛇堂的围攻下,彻底崩塌、粉碎!

战场瞬间死寂了一瞬!铁狼帮的帮众看着他们如同战神般的帮主轰然倒下,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士气瞬间崩溃!恐惧和绝望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

柳三娘站在货柜顶端,看着脚下裘震的尸体和崩溃的铁狼帮,脸上露出了胜利者的、冰冷而怨毒的笑容。她的智谋,她的毒网,终究碾碎了力量的骄傲!然而,这笑容很快凝固了。

因为,一道优雅而冰冷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清晰地在她耳边响起:

“愉悦么?柳堂主。”

柳三娘悚然一惊!猛地回头!

只见幽隐烟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几步远的货柜边缘!墨色的衣袍在夜风中轻拂,苍白的脸上带着那抹她熟悉的、令人心悸的寒冰笑容。他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件即将完成的艺术品,带着审视和…一丝淡淡的嘲弄。

柳三娘瞬间如坠冰窟!她意识到,自己也不过是这优雅恶魔棋盘上,一颗自以为是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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