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余烬(本卷完)

作者:兰陵不肖生 更新时间:2025/7/12 21:10:12 字数:2798

晨光像个蹑手蹑脚的贼,刚扒开临江县上空的灰布帘子,还没来得及照亮,就被城郊小亭里一股子拧巴的气氛给噎住了。

**张凡**稳如老树盘根,坐在石凳上。**素流云**则像只刚炸了毛又强行捋顺的小猫,脸蛋上还挂着昨夜染坊惊魂的余悸,但那双眼睛亮得惊人,正压着嗓子跟张凡比划:“……就‘唰’一下!白得跟刚刷的墙灰似的!那眼睛……张大哥,那眼睛空得能跑马!还有那味儿,药草混着血,比吴忌那狗官身上的味儿还冲……”

张凡听得眉头拧成了麻花,手指头在石桌上无意识地画着圈,脑子里全是河神庙、染缸、薄刀片和那非人的身手——这哪是杀人,分明是阎王爷派了个有洁癖的账房先生来收器官!

脚步声,来了。还是那副不紧不慢的调子,踩在土路上都像踏着青玉板。

**幽隐烟**现身小径尽头。墨衫依旧,脸白如玉,就是那腰间的羊脂白玉佩没了影儿,换上了那枚灰烬城顺来的、死沉死沉的黑石头(墨玉),被他攥在手心,指头关节绷得死白,活像跟那石头有仇。他脸上嘛,倒是重新糊上了那层标志性的“寒冰微笑”,乍一看,完美无缺,仿佛昨夜被个粗鄙强盗用“不要脸”大法轰得灵魂出窍的不是他。

可张凡是什么人?那眼神跟探照灯似的,一下就扫到那笑容底下没藏严实的阴云,还有眼底一闪而过的、类似踩了狗屎的烦躁。素流云更直接,感觉空气温度都降了三度。

“幽先生!”素流云像见了救星,暂时把“白无常”抛到脑后,小跑两步迎上去,竹筒倒豆子似的开始汇报,“您猜怎么着!城外那破染坊,就是那‘收破烂’的凶案现场!那白影子,快得跟鬼撵似的!张大哥说那路数邪门得很!我们琢磨着,他(她)怕不是个专收心肝脾肺肾的……呃,特殊癖好收集狂?”她越说越兴奋,小脸都涨红了。

说着说着,她目光扫过幽隐烟那只快把黑石头攥出水的拳头,猛地想起这位爷昨晚是去“料理”那狗官了,纯粹出于“任务进度汇报”的礼貌,顺嘴就问了一句:“对了幽先生,那个狗官县令……您处理得还顺溜吧?搞定了没?”

“狗官”俩字儿,如同两根烧红的、沾满了泔水的搅屎棍,精准无比地捅进了幽隐烟那刚刚勉强粘好的、名为“优雅”的琉璃心!

“噗——咳咳咳!!!”

幽隐烟脸上的“寒冰微笑”瞬间裂开,碎得比醉仙楼的官窑茶盏还彻底!他像是被自己的口水狠狠呛到,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咳得苍白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连腰都弯了下去,手里的黑石头差点脱手飞出去砸了素流云的脚面!

他猛地抬头,那双总是装着星辰大海、深邃得能淹死人的漂亮眼睛,此刻瞪得溜圆,里面翻涌的不是智慧,不是愉悦,而是货真价实的、快要溢出来的**惊恐**和**生理性厌恶**!仿佛素流云刚才不是问了个问题,而是当着他的面生嚼了一只活蹦乱跳的绿头苍蝇!

“闭……咳咳咳……闭嘴!!” 幽隐烟好不容易从肺管子深处挤出几个字,声音都劈叉了,带着一种被踩了尾巴的尖利,完全没了平时的清冷范儿,“不许提!不许在我面前提那个……那个**肮脏的、污秽的、毫无存在价值的名字**!!”

空气凝固了。连晨风都吓得不敢喘气。

素流云彻底石化,小嘴张成了“O”型,眼珠子瞪得比手里的护身符还圆。她看看咳得惊天动地、形象全无的幽隐烟,又看看地上差点遭殃的黑石头,最后茫然地看向张凡——我是谁?我在哪?我说啥了?

张凡一个箭步上前,把呆若木鸡的素流云往身后一拨拉,像护崽的老母鸡。他看着咳得撕心裂肺、俊脸扭曲、完全没了“愉悦犯”风度的幽隐烟,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眼神里充满了理解(?)和同情(??)。他沉稳地点点头,声音温和得像在哄孩子:“嗯,知道了。不提,再也不提了。”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晰,“看来……伤得不轻,需要静养。”

幽隐烟:“……!!!” (咳得更凶了,感觉要把肺咳出来)

好不容易,那阵要命的咳嗽才勉强压下去。幽隐烟直起腰,俊脸依旧惨白,额角还挂着咳出来的生理性泪花(被他迅速用袖子抹去)。他深吸一口气,那感觉不像呼吸,倒像是要把肺里最后一点临江县的浊气连同吴忌那张油脸一起喷出去。他试图重新糊上那层“寒冰微笑”,但效果就像在裂开的冰面上糊了层窗户纸,又薄又脆,底下全是狼狈和“莫挨老子”的低气压。

“此地……咳咳……污秽已深,不可久留。”他避开所有人的目光,声音带着劫后余生般的虚弱和强撑的冰冷,脚步虚浮地率先走向马车,背影依旧挺直,但那步伐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此地不宜久留,老子要赶紧跑路”的仓皇。

张凡看着那堪称“落荒而逃”的背影,又看看身边还处于震惊模式的素流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声音里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了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流云,走了。这里的‘污秽’自有天收。我们,”他目光投向马车驶离的方向,也投向那未知的、藏着“白无常”的前路,“该去会会下一份‘惊喜’了。”

素流云机械地点点头,脑子里还在循环播放幽隐烟刚才咳得惊天动地、面目狰狞的“名场面”。狗官……吴忌……到底对优雅从容、把玩人心的幽先生做了什么惨绝人寰的事情啊?!这杀伤力,比那掏心的白影子还猛!她对“黑暗”的理解,瞬间又拓展到了“能把神仙气吐血”的新高度。

马车颠簸前行,终于把临江县连同它那糟心的狗官一起甩在了屁股后头的烟尘里。车厢里,气氛古怪。

幽隐烟缩在最里面的角落,闭着眼,努力扮演“我在调息”。但那只攥着灰烬城黑石头的手,指关节还是白的,手背上青筋都蹦出来了,仿佛那石头是吴忌的脖子。仔细听,还能听到他喉咙里偶尔压抑不住的、细小的抽气声,像是那声“狗官”带来的精神污染余波未平。优雅?愉悦?此刻通通喂了狗!只剩下“生吞苍蝇”般的恶心感和“老子一世英名毁于一旦”的悲愤在灵魂深处反复蹦迪。原来摧毁恶人的骄傲……前提是那恶人他娘的得有骄傲啊!

张凡和素流云坐在对面。素流云偷偷瞄了眼角落里浑身散发着“别惹我,我想静静”黑气的幽隐烟,咽了口唾沫,还是忍不住凑近张凡,把染坊白影子的细节又小声叭叭了一遍,重点描述了那股子“提神醒脑”的药草血腥味和那专业得令人发指的“摘取”手法。

“药草味……专业工具……目标明确只取心肝……”张凡低声复述,眉头就没松开过,“不为仇,不为财,只为‘收’……这路子,邪性得很。怕不是哪个见不得光的‘老字号’在进货?” 他抬眼,目光似乎穿透了车帘,锁定了前方道路尽头某个飘忽的白色轮廓。“临江县的烂摊子算是清了,可前面等着咱的这位‘收货郎’,怕才是真正要命的硬茬子。”

素流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觉前路灰蒙蒙一片。她下意识摸了摸心口,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昨夜那掏心一爪的冰凉幻痛。她看看角落里还在努力“调息”(实则在心里疯狂鞭尸吴忌)的幽隐烟,又看看稳如磐石、眼神锐利的张凡。一个优雅崩坏、信念受创的观察者,一个守护之心坚如铁石的磐石,一个在“黑暗震撼教育”中顽强成长的小学徒……这仨人凑一块儿的前路,想想都觉得……**刺激**!

车轮滚滚,碾过尘土。幽隐烟指间那块死硬的黑石头,在持续的暴力紧握下,终于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可闻的——“**咔哒**”。

一道细如发丝的裂痕,蜿蜒爬上了墨玉冰冷的表面。如同某人那曾经坚不可摧的“摧毁美学”世界观上,被一个无耻强盗用“不要脸”大锤砸出来的、一时半会儿好不了的心灵裂缝。

马车载着一车心思各异的乘客,晃晃悠悠,驶向那个藏着“器官收集狂魔”的、注定不太平的下一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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