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三人汇合

作者:兰陵不肖生 更新时间:2025/7/14 12:51:36 字数:3958

水晶廊道内,满地碎屑与血污如同凝固的猩红琥珀。剑痴拄着嗡鸣不止的长剑,脸色铁青,胸口气血翻腾,方才那诡异阴寒的螺旋劲力如同跗骨之蛆,仍在经脉中隐隐作痛。画师更是面如金纸,画笔垂落,五彩斑斓的袍子衬得他脸色愈发惨白。幽隐烟那轻描淡写的点评,比任何重创都更彻底地碾碎了他们的骄傲与战意。

幽隐烟指尖的赝品墨玉悠然转动,灰暗的光泽映着他深潭般的眼眸。他目光扫过两个狼狈的“明宠”,嘴角那抹寒冰似的弧度带着一丝无趣。“乏了。”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敲碎了僵持的死寂,“这满地狼藉,实在污眼。” 说罢,竟不再看剑痴与画师一眼,仿佛他们只是路边的尘埃。他袍袖随意一拂,转身,径直朝着廊道深处那未被战斗波及、光影依旧扭曲变幻的区域走去。步履从容,如同在自家花园闲庭信步。

剑痴与画师眼睁睁看着那墨色背影消失在拐角的光影里,竟无一人敢上前阻拦,也无一人敢出声。耻辱与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噬咬着他们的心脏。廊道内只剩下水晶碎屑偶尔滚落的细微声响,以及他们自己粗重压抑的喘息。

* * *

阁楼底部,潮湿的暗渠深处。

张凡五指如钩,灌注了精纯内力,狠狠抓向素流云所指的那片藤蔓覆盖的岩壁!

“嗤啦!”

坚韧的藤蔓与厚实的苔藓应声而裂!露出后面一个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黑黢黢的洞口!一股远比下方排水道浓郁、干燥、混合着无数种名贵香料焚烧后余烬、以及陈年药草与某种难以言喻的陈旧油脂气息的味道,如同被压抑了许久的猛兽,骤然喷涌而出!这气息复杂而古怪,带着历史的沉淀与隐秘的邪恶。

洞口上方,隐约可见人工开凿的痕迹和残存的通风管道口。

“就是这里!”素流云精神一振,那股干燥的焚香气味正是最好的指引!

两人毫不犹豫,一前一后钻入洞口。里面是一条向上倾斜、仅容一人通行的狭窄石阶,石阶干燥,显然有良好的防水处理。空气不再污浊,那股混合着香料余烬、药草和油脂的气息愈发清晰。走了约莫数十级台阶,前方隐约透出暖黄色的光芒,还有细微的、如同砂纸摩擦般的低语声传来。

张凡立刻示意停下,屏息凝神。素流云也伏低身体,侧耳倾听。

“…时辰…快到了…”一个沙哑、干涩、如同老树皮摩擦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带着一种神经质的亢奋,“…这炉‘红颜劫’…必成…主人…青春永驻…我的…我的名字…将刻在丹鼎上…”

“嗤…”另一个阴柔尖细、如同毒蛇吐信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响起,“刻在丹鼎上?毒师,你怕不是被药气熏昏了头?主人要的是药,不是你那些腌臜心思!赶紧把‘灯油’添进去!误了时辰,小心主人把你当‘灯油’点了!”

透过石阶尽头一处隐蔽的石缝,可以窥见一个巨大的石窟。石窟四壁镶嵌着温润的暖玉,隔绝了山腹的阴寒。中央是一座近两人高的巨大紫金丹炉,炉下地火熊熊,炉壁被烧得通红,炉内粘稠的液体翻滚着,变幻着赤金与暗紫的诡异光泽,散发出浓郁到令人头晕的甜香。石窟角落堆满了无数珍稀罕见的药材、矿石,还有一排排密封的玉坛,散发出浓烈的药气。

一个穿着墨绿色宽大袍服、头发稀疏枯黄、身形佝偻的老者正站在丹炉旁。他手里捧着一个半尺高的玉罐,罐口不断逸散出浓烈的血腥气,里面赫然浸泡着一对色泽新鲜、微微搏动的人心!正是毒师!他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炉火,枯瘦的手指神经质地颤抖着,口中念念有词。他身后不远处,一个穿着粉白色锦袍、面敷厚粉、眉眼细长、气质阴柔如毒蛇的男子抱着双臂,正是易容君。他嘴角挂着讥诮的冷笑,看着毒师的眼神如同看一个可笑的疯子。

毒师被易容君的话激怒,猛地转身,浑浊的眼睛里布满血丝:“易容君!你懂什么?!这‘红颜劫’离了我的‘心血引’,便是废渣!主人她…她…”他激动地挥舞着手中的玉罐,里面的心肝随之晃动,腥气四溢,“…她定会明白我的苦心!这炉药,就是我的心血!是我的命!”

“你的命?”易容君嗤笑一声,尖细的声音如同针扎,“你的命,不过是主人脚下随时可以碾死的臭虫!赶紧干活!少做白日梦!”他眼中闪过一丝恶毒的快意。

毒师气得浑身发抖,却不敢再与易容君争辩。他狠狠瞪了对方一眼,颤抖着手,揭开玉罐的盖子,小心翼翼地将那对还在微微搏动的人心捧出。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压过了炉中的甜香。他口中念念有词,如同进行着某种邪恶的仪式,就要将那对人心投入翻滚的药液之中!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道极其细微、几乎融入空气的破空声响起!

一枚温润的檀木算盘珠,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从石阶尽头的缝隙中精准无比地射出!目标并非毒师,也非易容君,而是毒师脚下不远处、一根支撑着巨大药柜的、看似不起眼的木质支架连接处!

“咔嚓!”

一声轻微的脆响!那支架的榫卯结构瞬间被蕴含内力的算盘珠震得松动、错位!

“轰隆——!!!”

支撑着半边药柜的支架猛地倾斜!上面堆积如山的药材玉罐如同山崩般轰然砸落!无数珍稀药材、矿石、密封的药液玉坛如同暴雨般砸向毒师和丹炉前的区域!

“啊——!”毒师惊骇欲绝,捧着人心的手猛地一抖!那对人心脱手飞出!他下意识地想扑过去接住自己的“心血”,却被一个从天而降的巨大药碾狠狠砸中后背!

“噗!”毒师喷出一口鲜血,连同那沉重的药碾一起向前扑倒!

“小心药炉!”易容君也吓得魂飞魄散,尖声惊叫,身形急退!他反应极快,躲开了大部分砸落的药材,但一个装满腥臭粘稠液体的玉坛在他脚边碎裂,溅了他一身污秽!

而那对脱手飞出的新鲜人心,不偏不倚,恰好落入了翻滚着赤金暗紫药液的丹炉口!

“滋啦——!”

一阵令人牙酸的、如同滚油泼雪的声音响起!浓郁的血腥气瞬间被炉中恐怖的甜香吞没!炉中药液剧烈地翻滚了一下,色泽似乎变得更加妖异深邃!

“我的药!我的心血!”被砸得口吐鲜血、趴在地上的毒师,眼睁睁看着自己视若珍宝的“心血引”落入炉中,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挣扎着想爬起来,却牵动伤势,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混乱之中,张凡与素流云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石阶尽头的阴影中闪出,毫不犹豫地扑向石窟另一侧一个不起眼的、堆满杂物的后门!他们目的明确——制造混乱,探查路径,绝不恋战!

“有老鼠!抓住他们!”易容君抹了一把脸上的污秽,气急败坏地尖叫,指着张凡和素流云消失的后门方向。

毒师挣扎着抬头,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疯狂的怨毒:“毁我宝药…我要你们…生不如死!”他颤抖着手,从怀里摸出几个色彩斑斓的小瓷瓶,眼中闪烁着同归于尽的疯狂光芒。

* * *

虚无缥缈阁深处,一处废弃的、堆满蒙尘酒桶的阴暗酒窖。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陈年酒液挥发后的酸腐气息,混合着木头发霉的味道。几缕惨淡的天光从高处狭窄的透气孔投射下来,在布满灰尘的地面形成几道微弱的光柱。

一道墨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滑入酒窖,如同融入阴影的流水。幽隐烟靠在冰冷的石壁上,指尖习惯性地捻着那块赝品墨玉。他脸上那抹寒冰似的笑容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疲惫的漠然。廊道里琴魔的爆裂、剑痴画师的狼狈、以及曌无幽那洞悉而玩味的目光…这一切,非但未能激起他摧毁的愉悦,反而在心底沉淀下一丝难以言喻的…浊气。比临江县那“不要脸”的狗官吴忌,更令人作呕的浊气。

他摊开手掌,看着掌心那枚灰暗的赝品墨玉,那是吴忌“骄傲”的残骸,此刻却像一块烫手的烙铁。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玉面,仿佛要擦去什么看不见的污秽。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烦躁,如同细微的裂纹,悄然爬上了他那万年寒冰般的心境。

就在这时,酒窖深处堆积的酒桶后,传来极其轻微的“咔哒”声,如同精密的机括在复位。

幽隐烟眼神瞬间锐利如刀,指尖墨玉蓄势待发!

“是我们。”一个沉稳如山的声音响起。张凡的身影从酒桶的阴影后转出,身后跟着略显疲惫却眼神明亮的素流云。

幽隐烟紧绷的气息瞬间松缓,指尖的墨玉悄然滑回袖中。他目光扫过两人,在张凡覆着灰布的手掌和素流云指间尚未收起的幽蓝毒针上略作停留,嘴角习惯性地想勾起那抹讥诮的弧度,却显得有些僵硬。

“看来,地下的老鼠窝,比上面的水晶笼子,更有看头?”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不再是那种冰泉般的冷澈。

素流云敏锐地捕捉到了幽隐烟那一闪而逝的疲惫和声音的异常。她立刻上前一步,语速飞快,将地下药窟所见所闻,尤其是毒师以人心为“心血引”炼制“红颜劫”驻颜秘药、腐心草的存在、以及杀人鬼石池的关联,清晰而简洁地叙述了一遍。

“腐心草…心血引…红颜劫…”幽隐烟低声重复着这几个词,眼底深处那丝烦躁如同投入石子的深潭,瞬间被一种更加冰冷、更加纯粹的黑暗所取代。他缓缓抬起头,看向张凡和素流云,那抹寒冰般的、属于“幽隐烟”的笑容终于重新在他嘴角凝结、扩散,带着一种洞悉一切、掌控全局的残酷愉悦。

“原来如此。”他轻笑一声,声音恢复了那种磁性的冰冷,“青春永驻的代价…是人心熬油,肝脑涂地。这‘神明’的骄傲,果然…筑在累累白骨与污血之上。”他摊开手掌,那枚赝品墨玉再次出现,在他掌心缓缓转动。“摧毁这样的‘骄傲’,才真正…值得愉悦。”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酒窖深处堆积的酒桶,一个大胆而毒辣的计划瞬间在脑海中成型,眼中闪烁着智谋的光芒。“毒师视‘心血引’如命,易容君阴险惜身…剑痴画师新败,心神受创…”他语速平缓,如同在陈述一件即将发生的事实,“我们的机会,就在这‘红颜劫’将成未成之时。”

“张兄,”幽隐烟看向张凡,目光锐利,“烦请你以最快速度,去‘请’一两位毒师的‘心血引’来。要‘新鲜’的,尤其是…属于那几位‘明宠’的。”他嘴角勾起残忍的弧度,“既然他们喜欢争斗,喜欢当‘灯油’,那就让他们…物尽其用。”

张凡眼神一凝,瞬间明白了幽隐烟的意图。他没有丝毫犹豫,沉声应道:“明白。”身形一闪,已如鬼魅般融入酒窖更深处的阴影,消失不见。

“流云,”幽隐烟转向素流云,指尖的墨玉停止了转动,“你随我,再去‘拜访’一下那位易容大师。他的‘手艺’,我们正好…借来一用。”他眼中闪烁着冰冷的算计,“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素流云看着幽隐烟眼中重新燃起的、那熟悉的、令人心悸的摧毁之火,心中既有对计划的紧张,也有一种参与其中的兴奋与坚定。她重重点头:“是!”

幽隐烟不再言语,转身走向酒窖出口。墨色的身影在惨淡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挺拔,仿佛之前那一丝疲惫与浊气从未存在。指尖的赝品墨玉,在阴影中划过一道冰冷的弧光。

摧毁之悦,已锁定新的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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