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中,甜腻的脂粉气仿佛凝固的毒胶。幽隐烟顶着毒师那张枯槁扭曲的脸,浑浊眼珠里跳动着疯狂与冰冷交织的火焰,目光如同无形的钩索,穿透易容君厚粉下的恐惧。水银镜映出无数个“毒师”佝偻的身影,重叠晃动,如同鬼蜮。
“咚、咚。”
两声沉闷的、如同心跳般的叩击声,在密室厚重的木门外响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死寂。
来了!
幽隐烟(毒师脸)嘴角那抹神经质的笑容猛地咧开,几乎要撕裂那层薄薄的伪装。易容君浑身剧震,如同惊弓之鸟,细长的眼睛死死盯住门口,袖中握着硬物的手关节捏得发白。
门被无声地推开一道缝隙。张凡魁梧的身影立在门外阴影里,手中提着一个用崭新油布重新包裹的、半尺见方的物件。油布干净,不再渗血,但那股浓烈到化不开的新鲜血腥气,如同挣脱束缚的猛兽,瞬间涌入甜腻的密室,呛得易容君几乎窒息。张凡的目光越过易容君,落在幽隐烟身上,微微颔首。
幽隐烟(毒师脸)喉咙里发出一阵“嗬嗬”的怪笑,如同夜枭啼鸣。他伸出枯瘦颤抖的手——那模仿毒师痉挛指节的动作惟妙惟肖——指向张凡手中的包裹,声音沙哑干涩,带着一种病态的亢奋:“‘心意’…我的‘心意’…拿过来!”
张凡沉默地踏入密室,将包裹递到“毒师”手中。包裹入手沉重、微温,带着生命最后残留的温热。
幽隐烟(毒师脸)迫不及待地一把扯开油布!包裹内,两颗颜色暗红、表面还带着新鲜筋膜、微微搏动的人心赫然暴露在空气中!浓烈的血腥气如同实质的浪潮,瞬间冲垮了脂粉的甜腻!一颗心脏边缘带着凌厉的剑伤痕迹,另一颗则呈现出奇异的青紫色泽,显然属于不同的主人——剑痴与画师!
“嗬…嗬嗬…好!好啊!”幽隐烟(毒师脸)捧着那两颗人心,浑浊的眼睛爆发出骇人的光芒,枯槁的手指神经质地抚摸着那温热的表面,如同抚摸稀世珍宝。他猛地转向面无人色的易容君,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疯狂命令:“易容君!还愣着干什么?!快!快给老夫换上!这‘心意’…耽误不得!速速随老夫去丹房!耽误了主人的‘红颜劫’,老夫扒了你的皮!”
易容君看着“毒师”捧着人心那癫狂的模样,再嗅着那几乎让他呕吐的血腥,胃里翻江倒海,厚粉下的脸一片死灰。他只想尽快逃离这地狱般的场景!他强忍着恐惧和恶心,手忙脚乱地从妆台旁抓起一个早已备好的、绘着诡异符文的漆黑木匣,声音尖利发颤:“在…在这里!前辈…不不,毒师大人…请…请随我来!”
他捧着木匣,如同捧着救命稻草,踉跄着冲向门口,只想离这捧着人心的“毒师”越远越好。幽隐烟(毒师脸)怪笑一声,小心翼翼地将那两颗人心放入木匣中,盖上盖子,抱在怀里,佝偻着背,脚步虚浮却异常急促地跟了上去,口中兀自念念有词:“‘红颜劫’…大功告成…就在眼前…我的名字…要刻在丹鼎上…”
张凡与素流云对视一眼,无声地跟上。素流云最后瞥了一眼那面巨大的水银镜,镜中无数个“毒师”抱着木匣、癫狂前行的身影深深烙印在她眼底,带来一种冰冷的战栗。
* * *
药窟之中,炽热依旧。
巨大的紫金丹炉如同燃烧的巨兽,炉壁赤红,炉内粘稠的药液翻滚着深紫近黑的诡异光泽,散发出浓郁到令人头晕目眩的甜香。只是这甜香深处,那丝如同怨魂哀嚎的阴冷怨气,比之前更加浓烈刺骨。
毒师本人正趴在丹炉旁的地上,后背被沉重的药碾砸得血肉模糊,口中不断溢出暗红的血沫。他挣扎着,枯瘦的手指死死抠着暖玉地面,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炉口,里面充满了绝望的疯狂和一丝残存的、不肯熄灭的妄想。易容君留下的污秽溅了他一身,他却浑然不觉。
“我的药…我的…心血…”毒师嘶哑地低吼着,每一次呼吸都牵动肺腑的剧痛,血沫喷溅在滚烫的炉壁上,发出“滋滋”的轻响。
“哐当!”
药窟沉重的石门被猛地推开!
易容君捧着那漆黑木匣,如同被厉鬼追赶般冲了进来,脸色煞白,尖声叫道:“毒师!毒师!快看!我把你的‘心血引’抢回来了!”他声音里充满了急于撇清关系的急切。
紧跟在他身后,幽隐烟顶着毒师的脸,佝偻着身体,抱着另一个一模一样的漆黑木匣,跌跌撞撞地冲入,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炉火,口中发出更加癫狂、更加嘶哑的嚎叫:“滚开!那是老夫的!老夫的‘心意’!谁也别想抢走!献给主人…献给‘红颜劫’!”他状若疯魔,直扑丹炉!
地上真正的毒师猛地抬头,看到又一个“自己”抱着木匣冲进来,还口口声声喊着“心意”,浑浊的眼睛瞬间被巨大的惊愕和荒谬感充斥!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一时竟忘了剧痛和愤怒!
“你…你是…”毒师挣扎着想爬起来质问。
就在这电光火石、真假毒师同现的混乱瞬间!
一直跟在幽隐烟身后的素流云动了!她如同潜伏已久的灵猫,身形快如鬼魅,借着幽隐烟“毒师”扑向丹炉的佝偻身影遮挡,闪电般贴近了地上重伤的真毒师!她手中没有武器,只有一根从妆台上顺来的、细如牛毛的银簪!
“嗤!”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银簪如同毒蛇的獠牙,精准无比地刺入了真毒师后颈一处极其隐蔽的、被衣领半掩的穴位!手法快、准、狠,正是模仿幽隐烟那种一击制敌的狠辣!
真毒师身体猛地一僵,眼中那巨大的惊愕瞬间被无边的黑暗吞噬。他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呃”,身体彻底软倒,浑浊的眼睛空洞地望着丹炉上方扭曲的热浪,最后一丝气息断绝。至死,他都未能想明白,自己为何会死在另一个“自己”带来的混乱之中。
幽隐烟(毒师脸)此刻已扑到丹炉旁,对身后发生的一切恍若未觉。他猛地揭开自己怀中的木匣盖子,将里面两颗色泽暗沉、早已失去搏动、散发着陈旧血腥气的人心——那是张凡在酒窖中早已准备好的、不知属于哪个倒霉男宠的“替代品”——狠狠投入翻滚的深紫色药液之中!
“噗通!”
两颗人心沉入粘稠的药液,溅起几滴滚烫的浆汁。
“成了!成了!哈哈哈!”幽隐烟(毒师脸)发出震耳欲聋的癫狂大笑,身体因激动而剧烈颤抖,那佝偻的背影在跳跃的炉火映照下,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
旁边的易容君完全被这疯狂的一幕惊呆了!他看着地上突然暴毙的真毒师,又看着炉边那个投入“心意”后狂笑的“毒师”,脑子一片空白,厚粉簌簌掉落。他下意识地护紧了自己怀中的木匣——里面装着剑痴和画师那两颗真正新鲜的人心。这突如其来的杀戮和混乱,让他仅存的理智濒临崩溃。
幽隐烟(毒师脸)猛地止住笑声,浑浊的眼睛带着疯狂的血丝,死死盯住易容君怀中的木匣,伸出枯瘦颤抖的手,声音如同砂纸摩擦:“给我…那是老夫的‘心意’!都给我!统统投入丹炉!‘红颜劫’必成!必成!”
易容君如同被毒蛇咬了一口,抱着木匣惊恐地后退一步:“不…不!这是…这是我给主人的…”他语无伦次,巨大的恐惧压倒了贪功的念头。眼前这个“毒师”的疯狂,让他感到了灭顶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