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不是雷霆，而是大地深处传来的、垂死巨兽般的哀鸣！整个蚀骨盐矿祭坛核心，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穹顶之上，无数巨大的黑色盐晶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蛛网般的裂痕瞬间爬满！盐尘如同黑色的雪崩，轰然倾泻而下！
幽冥教主濒死前最后的反扑，裹挟着他掌控盐矿的邪异力量，尽数轰击在支撑祭坛的几根最为粗壮的盐晶巨柱之上！
咔嚓！咔嚓！咔嚓！
承重柱发出不堪重负的爆裂声！巨大的裂痕闪电般蔓延！支撑着穹顶和千面镜阵的结构，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溃！
“走！” 张凡的吼声撕心裂肺，盖过了盐晶崩裂的巨响！他猛地转身，将刚刚击碎心魔镜、还保持着挥拳姿势的素流云狠狠推向最近的一条狭窄矿道入口！动作迅捷如电，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几乎就在同时！
轰！！！！
一根足有数人合抱粗细、裹挟着万钧之力的巨大盐柱，如同天罚之矛，从剧烈摇晃、裂痕遍布的穹顶轰然砸落！目标，正是张凡和素流云刚才站立的位置！
张凡推开素流云的力道用尽，自己再想闪避已迟了半步！他猛地拧身，将毕生功力灌注于双腿，试图硬撼这毁天灭地的冲击！
然而，盐柱坠落的速度太快！裹挟的力量太沉！那不仅仅是物理的重量，更蕴含着幽冥教主临死反噬的阴毒邪力！
砰！！！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骤停的撞击！
张凡的身影如同断线的风筝，被盐柱边缘狠狠扫中！他护体的内力如同薄纸般被撕裂！清晰的、令人头皮发麻的骨裂声刺耳地响起！是左腿！膝盖以下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剧痛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意识！他闷哼一声，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旁侧横飞出去！
“张凡——！！！” 素流云被推得踉跄扑入矿道入口，回头正看到这惊魂一幕！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她嘶声尖叫，想也不想就要反身扑回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雪白的身影，如同撕裂末日风暴的闪电，从崩塌的镜阵碎片和倾泻的盐尘中鬼魅般穿出！正是幽隐烟！他雪氅染血，脸色苍白如纸，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完成极致毁灭后的、近乎虚脱的平静。他看也未看横飞出去的张凡，目标明确——直扑那根砸落在地、引起连锁崩塌的巨大盐柱下方！
幽冥教主那具正在被黑色粘液溶解的残躯，正被压在盐柱之下！那半块镶嵌在骨轿扶手上的幽冥血玉玦，正从教主逐渐软化的指间滑落，沾染着污血和粘液，散发出妖异的血光！
幽隐烟的身影如同扑火的飞蛾，在盐块如雨砸落的死亡之舞中精准穿行！他俯身，沾满自己鲜血和盐尘的手，一把抓住了那半块滑落的血玉玦！
嗡——！
两块分离的血玉玦在他手中瞬间贴合！一股强大到令人心悸的、阴冷粘稠的力量，如同苏醒的远古凶兽，顺着玉玦疯狂涌入他的身体！玉玦上暗红的血脉纹路爆发出刺目的血光，仿佛活了过来，在他掌心剧烈搏动！掌控盐奴、引爆地脉、乃至移魂夺舍…魔教终极力量的秘密，此刻唾手可得！
骨轿残骸旁，幽冥教主仅剩的半张脸在粘液中浮沉，那只暗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幽隐烟握住完整血玉玦的手，残存的意识里似乎爆发出最后的不甘和…一丝扭曲的期待？
然而！
幽隐烟脸上，没有半分获得无上力量的狂喜！那双映照着玉玦血光的眸子，只有一片冰冷的、极致厌恶的虚无！仿佛握在手中的不是力量之源，而是一块刚从腐烂沼泽里挖出来的、爬满蛆虫的腐肉！
“这等污秽…”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凌驾于力量之上的绝对轻蔑，“…也配称为‘愉悦’？！”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沾血的手腕猛地一扬！动作决绝，没有半分留恋！
那枚刚刚合一、蕴含着魔教数百年积累的邪异力量、足以在江湖掀起腥风血雨的完整幽冥血玉玦，如同被丢弃的垃圾，划出一道凄艳的血色弧线，径直坠向盐柱崩塌后露出的、深不见底、翻涌着黑色毒雾的盐渊深处！
噗通。
一声轻微到几乎被崩塌声淹没的落水声。
血玉玦瞬间被翻涌的黑色毒雾吞噬，那刺目的血光如同被掐灭的烛火，只闪烁了一下，便彻底消失无踪。连同那份唾手可得的、足以颠覆江湖的力量，一起被埋葬在永恒的污秽深渊之下！
“不——！！！” 幽冥教主残存意识发出无声的、极致的怨毒咆哮，随即彻底溶解在粘稠的黑液之中。
幽隐烟看也未看那吞噬玉玦的深渊，甚至没有再看一眼教主溶解的残骸。他猛地转身，雪氅在崩塌的盐尘中猎猎作响，冰冷的目光瞬间锁定了矿道入口处正挣扎着想扑向张凡的素流云！
嗤——！
一声细微却致命的破空锐啸！
一点银芒，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捕捉，从幽隐烟指尖激射而出！目标，却不是素流云！
而是素流云身后，那处因剧烈崩塌而松动的矿道顶部！一根尖锐的、足有手臂粗细的盐晶石笋，正发出不祥的断裂声，带着呼啸的风声，朝着素流云的后心狠狠扎落！
毒针后发先至！
叮！
一声脆响！毒针精准地撞在盐晶石笋的根部薄弱处！蕴含的阴毒之力瞬间爆发！咔嚓！那致命的石笋在距离素流云后心不足三尺的半空中，轰然断裂、粉碎！化为漫天盐尘！
素流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僵在原地！
幽隐烟的身影却已如鬼魅般掠过她身侧，雪氅的边缘甚至拂过了她冰冷的脸颊。他没有停留，没有解释，甚至没有看她一眼，径直冲向矿道深处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只有一句冰冷、简短、如同最后判决的话语，随着他消失的背影，被崩塌的轰鸣挤压着，断断续续地飘来：
“观察…结束…小丫头…”
“幽隐烟！” 素流云猛地回神，对着那迅速被黑暗吞噬的雪白背影嘶声大喊，声音在崩塌的矿道里显得如此渺小，“你…你究竟是谁？！”
回答她的，只有矿道深处传来的、崩塌加剧的轰鸣，以及风中最后飘散的一句模糊低语。那声音带着幽隐烟惯有的嘲弄，却又浸透了一种洞穿世事的虚无，在盐尘和血腥中回荡，如同最后的谶言：
**“去告诉江湖——”**
**“照影潭月…”**
**“…本就是虚妄！”**
雪白的衣角彻底消失在翻滚的黑暗里，如同被巨兽吞噬的最后一抹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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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雪沫，被山风卷起，扑打在素流云的脸上。她站在青岚山一处断崖边，脚下是翻涌的云海。手中，一枚细如牛毛、尾部泛着幽绿光泽的毒针，在稀薄的阳光下闪烁着危险而冰冷的光泽。这是在那崩塌的矿道入口，幽隐烟击碎石笋救她之后，遗落在盐尘中的。
她低头，看着掌心这枚毒针。它如此微小，却又如此致命。它代表着幽隐烟掌控黑暗的力量，也代表着那条她曾经好奇窥探、甚至短暂涉足的深渊之路。她合拢手掌，感受着针尖刺破皮肤的细微刺痛，却没有丢弃。
身后传来沉稳而温和的声音，伴随着规律的、轻微的“笃、笃”声。
“起风了，流云。回屋吧。”
素流云转身。
张凡拄着一根简朴的青竹杖，站在不远处。他的左腿膝盖以下，包裹着厚厚的棉布和夹板，裤管空荡荡地挽起一截，露出固定用的木板和绳索。脸上依旧带着那份令人心安的温润平和，只是眉宇间添了几分风霜磨砺后的沉静。他迎着山风，看着素流云，目光如同山涧清泉。
素流云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乌木算盘上。算盘珠温润，被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拨动着，发出清脆的、富有韵律的声响。
“算珠声…比刀剑好听。” 张凡顺着她的目光，微微一笑，笑容里是历经劫波后的豁达与安宁，“也干净得多。” 他轻轻拍了拍腰间的算盘，那里曾经悬挂着守护的刀剑，如今只剩这串陪伴他多年的算盘。“江湖潮涌，我自护方寸清明。” 他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山石般沉稳坚定。
素流云看着他的断腿，看着他那双平静温润、再无半分杀伐之气的眼睛，又低头看了看掌心那枚冰冷的毒针。江南的伪善，盐矿的污秽，青岚的危局，矿道深处的崩塌与毁灭，还有那个最终消失在黑暗中的雪白身影…无数光影在她脑海中飞速掠过、碰撞、沉淀。
她缓缓摊开一直紧握的左手，里面除了那枚毒针，还有一本用粗陋油纸包裹、边角磨损的小册子。册子封面上，是她用炭笔写下的几个字——《黑暗观察手记》。她翻开扉页，指尖沾了点墨，在空白处，一笔一划，写下了新的注脚。
字迹清秀，却带着一种穿透迷雾的力量：
**“黑暗非虚妄，乃是光明的秤砣。”**
山风呼啸，卷起她的衣袂和发梢。她将毒针小心地收入一个特制的皮囊，贴身藏好。然后，她合上手记，抬起头，望向山下。
云海之下，青岚山脚，一个小小的村落若隐若现。村落边缘，新搭建起几间简陋却整洁的茅屋。隐约的、孩童脆亮而认真的诵读声，乘着风，断断续续地飘上断崖：
“一一得一，一二得二…”
“一三得三，一四得四…”
是算诀。声音稚嫩，却充满生机。其间，夹杂着乌木算盘珠相互碰撞的清脆声响，叮叮咚咚，如同山涧清泉，敲碎了山风的呜咽，在这劫后余生的天地间，流淌出一曲名为“新生”的清音。
素流云独立崖边，山风鼓荡着她的衣衫。左手指尖，仿佛还残留着那枚毒针冰冷的触感；右手紧握着那本墨迹未干的《黑暗观察手记》。她望着山下袅袅的炊烟，听着那风中飘来的、充满希望的算珠声，清亮的眼眸深处，沉淀着看透黑暗后的明澈，以及对未来的、沉静的决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