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的阳光漫过寒渊殿的冰檐，在书案上投下一方暖亮的光斑。叶寒雪铺开一张冰纹宣纸，握着寒月剑穗上的红绳冰珠轻轻晃动，银白长发间别着的风干红梅随着动作轻颤，像在呼应案上木雕红梅的姿态。
“今日写‘知己’二字。”白冰梦将一方新砚放在案上，砚台边缘雕着缠枝冰兰，“字要藏锋，像雪中并肩的梅与兰，不必张扬，却自有相契的风骨。”
叶寒雪指尖蘸了点墨，忽然想起苏凝霜今早送梅花糕时说的：“写‘知己’要把笔画写得靠近些，像两个人挨在一起说话，多暖和。”她调整笔尖角度，将“知”字的撇捺微微收窄，果然让两个字有了相依的姿态。
第一笔落下时，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个小小的圆点，像雪团儿啄过的痕迹。叶寒雪的脸颊微微发烫，眼角瞥见案角的青瓷笔洗——里面泡着苏凝霜昨夜留下的防滑草，她说“泡着能让笔尖更顺滑，像走在撒了药粉的冰阶上稳当”。
她重新蘸墨，想起苏凝霜刻“霜雪”二字时的样子：银灰色的发辫垂在胸前，指尖捏着小刻刀轻轻凿击，浅灰色的眸子里满是专注，树皮碎屑沾在她鼻尖，像落了点未化的雪。
这次落笔稳了许多。“知”字的短横像梅枝轻颤，“己”字的弯钩像兰叶舒展，两个字依偎在纸上，竟真有了白冰梦说的“相契风骨”。墨香里混着防滑草的淡香，像把丹堂的暖与寒渊殿的清揉在了一起。
“看来‘心意’二字，比笔法更重要。”白冰梦的声音里带着笑意，目光落在叶寒雪腕间——那里缠着圈银灰色的丝线，是苏凝霜今早帮她包扎练剑擦伤时留下的，“连伤口都缠着暖呢。”
叶寒雪的耳尖泛起热意，刚想说话，却见雪团儿扑棱着翅膀从窗外飞来，嘴里衔着张小小的字条，落在宣纸上。字条是用梅汁写的：“丹堂熬了冰兰粥，等你练完字来尝。”末尾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冰兰，像苏凝霜发间常别着的那种。
未时的风卷着细碎的雪粒，敲打在寒渊殿的冰窗上，像首轻快的曲子。叶寒雪将写好的“知己”字幅晾在案边，指尖抚过纸面，忽然发现墨痕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金芒——是苏凝霜磨墨时偷偷掺的暖阳草粉末，她说“这样写出的字，冬天看着也暖和”。
“这字该送个懂它的人。”白冰梦将字幅轻轻卷起，冰蓝色的指尖在卷轴上系了个冰兰结，“丹堂的方向，此刻怕是有人望眼欲穿呢。”
叶寒雪的脸颊发烫，刚把字幅放进锦盒，就听殿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混着雪团儿的啾鸣，像支雀跃的二重奏。“寒雪，我来接你啦！”苏凝霜推门进来时，手里提着个食盒，银灰色的发辫上落着层细雪，“粥还热着呢，再不去就要凉了。”
她一眼瞥见案上的锦盒，浅灰色的眸子里瞬间亮起光：“这是……给我的吗？”叶寒雪点点头，将锦盒递过去时，指尖碰到她拎食盒的手，两人像被暖阳晒过似的，都忍不住往回收了收，又悄悄碰了碰。
苏凝霜打开锦盒，展开字幅的手微微发颤。“知己……”她轻声念着，浅灰色的眸子里泛起水汽，“这两个字挨得好近，像在说悄悄话。”她忽然指着“知”字的捺画末端，“你看这里，墨色深了点，像颗没说出口的心跳。”
叶寒雪凑近了看，果然见那里有个极淡的墨团，是她落笔时想起苏凝霜刻字的侧脸，不小心顿了顿留下的。“是不小心……”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却被苏凝霜笑着打断：“我知道，是它自己想靠得近些。”
食盒里的冰兰粥还冒着热气，青瓷碗上印着小小的梅花纹，与叶寒雪的茶盏是一对。苏凝霜舀起一勺递到她嘴边，粥香混着兰香漫开来：“快尝尝，我加了点你喜欢的冰蜜。”
温热的粥滑入喉咙，清甜里带着淡淡的暖意，像把此刻的时光都熬成了蜜。叶寒雪看着苏凝霜专注的侧脸，看着她发间的雪花慢慢融化，忽然觉得这“知己”二字，早已藏在她们共享的每一盏茶、每一碗粥里，藏在梅枝的刻痕里，藏在剑穗的碰撞声里，不必说出口，就已心意相通。
雪团儿在字幅上跳来跳去，用喙轻轻啄着“知己”二字，像在为这对字盖章作证。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阳光透过冰窗洒进来，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金粉。寒渊殿的时光，在墨香与粥香里，变得格外温柔绵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