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寒渊殿格外安静，只有烛火偶尔爆出的轻响。叶寒雪坐在书案前，看着窗台上那盆雪底兰——苏凝霜昨夜特意过来换了次温水，说“兰草夜里长得快，得喝足暖水”。瓷盆旁的竹牌“相守”二字，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红。
“明日便是小寒，”白冰梦披着件素色披风走进来，冰蓝色的长发上沾着雪粒，“按圣地的规矩，该煮坛‘梅雪酒’。凝霜说你采的那批红梅最合时宜，让我来问问你要不要一起去。”
叶寒雪的指尖划过案上的“知己”字幅，忽然想起苏凝霜说过的冰兰酒。她起身时，剑穗上的红绳冰珠撞在案角，发出清脆的声响，像在应和这个提议。“我去。”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笃定，“还要带些新晒的暖阳草。”
两人踏着未消的积雪往梅园走，月光把梅枝的影子投在雪地上，像幅疏朗的水墨画。远远就看见丹堂的方向亮着灯，苏凝霜正蹲在老梅树下，用竹筐收集着干净的新雪，银灰色的发辫垂在雪地里，像条融化的溪流。
“你们来啦！”苏凝霜抬头时，浅灰色的眸子里映着月光，手里的雪铲上还沾着冰晶，“我筛了三筐雪，都是没沾过灰尘的，酿酒最清甜。”她身边摆着个黑陶酒坛，坛口用红布封着，上面绣着朵冰兰，是叶寒雪之前送她的帕子改的。
叶寒雪将暖阳草放在坛边，看着苏凝霜把红梅瓣与雪一层层铺进坛里，动作轻柔得像在叠一件珍贵的衣裳。“要按‘三雪一梅’的比例，”苏凝霜的指尖沾着雪粒，“我爹娘说这样酿出的酒，既有梅香又有雪的清冽，像极寒圣体的人，外冷里暖。”
白冰梦在旁添柴生火，火塘里的松针噼啪作响，映得三人的影子在雪地上轻轻晃动。叶寒雪忽然发现苏凝霜的指尖冻得发红，便默默将自己的暖手炉塞到她手里——炉身刻着“霜雪”二字，是她昨夜用灵力焐热的。
卯时的晨光染亮了东边的天空，梅园里的火塘还在燃烧，黑陶酒坛已被埋进老梅树下的土坑，上面压着块刻着冰兰纹的青石板。苏凝霜用红绳在梅枝上系了个结，绳末端坠着片木刻的雪花，与之前的“霜雪”刻痕遥遥相对。
“要等到来年惊蛰才能开封，”苏凝霜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浅灰色的眸子里满是期待，“那时雪底兰该开花了，我们就在寒渊殿的窗下喝，就着新沏的雪茶。”
叶寒雪看着她被晨光镀上金边的侧脸，忽然从袖袋里摸出个小小的锦囊，里面装着片风干的红梅与冰兰——是用她俩的发带系在一起的。“埋在这里，”她蹲下身，将锦囊放在酒坛旁，“像给酒坛做个伴。”
苏凝霜的脸颊泛起红晕，伸手帮她把锦囊埋得更深些，指尖碰到她的手背时，两人都没有躲开。晨光穿过梅枝，在她们交叠的手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金色的种子。
往回走时，雪团儿叼着根红绳飞在前面，绳上系着两颗小小的冰珠——是叶寒雪用灵力凝结的，一颗刻着“梅”，一颗刻着“兰”。苏凝霜笑着说：“它倒会挑，把最配的两样系在了一起。”
叶寒雪看着她发间跳动的阳光，忽然明白白冰梦说的“蜕变”是什么。不是褪去冰雪的外壳，而是学会让暖意住进心里，像这坛埋在梅树下的酒，在时光里慢慢发酵，把寒冷酿成温柔。
寒渊殿的窗台上，雪底兰的叶片上凝着层薄露，在晨光里闪着光。叶寒雪将苏凝霜织的毡垫轻轻盖在瓷盆上，竹牌“相守”二字在风里轻晃，与剑穗的碰撞声、远处丹堂的药香、梅园的酒坛一起，构成了这个寒冬里最温暖的期待。
或许等待的时光本就不必焦急，就像这坛梅雪酒，需要雪的浸润、梅的芬芳、时光的酝酿，才能在春暖花开时，酿出最动人的滋味。而她与苏凝霜的心意，也正像这悄然生长的一切，在霜雪滋荣里，慢慢走向属于她们的春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