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将洛阳城染成一片金红,却驱不散栖雪眉宇间那层化不开的凝重。
她站在那片荒芜的树林边缘,指尖捻起一撮泥土,细腻的粉末在指腹间摩挲,最终被一阵微凉的秋风吹散。
“没有丝毫线索……”栖雪的声音低沉,她摊开手掌,任由那点残灰随风飘逝,琥珀色的眼眸深处翻涌着困惑与不解,“这太诡异了。若真是天降陨火,如此狂暴的能量冲击,即便湮灭无形,也绝不可能将所有痕迹抹除得如此……干净彻底!”
她蹲下身,从随身携带的锦囊中取出一个温润的白玉小罐,小心翼翼地将一些颜色略深、质地异常干硬的泥土装入其中。
“若是人祸……”栖雪站起身,目光锐利地扫过寂静得令人心悸的树林,“又是什么样的存在,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瞒过除灵会众多耳目,甚至……屏蔽我的感知?这绝非寻常手段!”
“先回去吧。”栖雪收起玉罐,声音恢复了惯有的清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洛阳城就在眼前,我不信,这重重迷雾之下,会连一丝破绽都找不到!守株待兔也好,掘地三尺也罢,真相……总会浮出水面!”
——
拒绝了小红热情的挽留,三人在城中寻了一间看起来还算干净整洁的客栈落脚。
房间内,气氛有些沉闷。
“你们怎么看?”栖雪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目光投向窗外渐渐沉入暮色的洛阳城。
华灯初上,勾勒出繁华的轮廓。
鸣夏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赤红色的长发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黯淡。
她撇了撇嘴,语气带着一丝无奈:“还能怎么看?敌在暗,我们在明,线索又断了。现在除了‘守株待兔’,等那藏在暗处的家伙自己露出马脚,还能有什么办法?”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可这‘兔子’什么时候才肯出来啊!”
王离坐在桌旁,看着两位伙伴凝重的神色,心中也沉甸甸的。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头的问题:“栖雪姐……我有个问题,可能不太合适……但……像你之前感应到的那种‘死气冲天’的情况……出错的概率有没有?”
房间内瞬间安静下来。
“零。”她的声音不高,却如同金铁交击,斩钉截铁,“到了我们这种境界,对于天地间如此大规模、如此剧烈的负面能量异变……绝无可能出错!”
“没错!”鸣夏接口道,脸上也收起了平日的跳脱,变得异常严肃,“栖雪姐的感知,是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锤炼的,从未有过偏差!现在的问题是,不是感应错了,而是……我们面对的敌人,手段极其高明!高明到……能瞒天过海!”
她走到桌边,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琥珀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凝重:“而且……我有种强烈的预感!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那藏在暗处的家伙,正在酝酿着什么!一旦让它完成……后果不堪设想!”
“确定吗?”栖雪看向她。
“直觉!”鸣夏毫不犹豫地回答,眼神坚定,“我的直觉,也很少出错!”
栖雪沉默片刻,缓缓站起身:“既然如此,分头行动。鸣夏,你再去城中各处转转,尤其是官府衙门、道观寺庙附近,看看能否发现任何蛛丝马迹,或者……残留的的死气痕迹。
我再去一趟除灵会,查阅一下他们封存的卷宗,看看历史上洛阳是否发生过类似异状,或许能找到些关联。”
她转向王离,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王离,你留在客栈。外面情况不明,你体内力量尚在融合期,不宜贸然行动。安心休息,等我们消息。”
“可是……”王离刚想说什么。
“没有可是!”鸣夏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听栖雪姐的!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乖乖待着!”她说完,也不等王离再开口,身影一闪,便如一阵风般消失在门外。
栖雪对王离微微颔首,也转身离去,步履沉稳,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紧迫感。
房间内只剩下王离一人。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街道,心中五味杂陈。
伙伴们在外面奔波冒险,自己却只能待在客栈……这种无力感让他有些憋闷。
“不行!不能干等着!”王离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出房间。他决定去客栈大堂坐坐。那里人来人往,消息最是灵通,或许……能听到些什么有用的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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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大堂灯火通明,人声鼎沸。跑堂的小二端着酒菜穿梭如织,商贾旅客们推杯换盏,高谈阔论,一派热闹景象。
王离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点了一壶清茶,竖起耳朵,仔细分辨着周围的谈话声。
“……那批蜀锦,我可是费了老大劲才弄到手的……”
“……听说城南新开了家赌坊,手气旺得很……”
“……王员外家的千金,那叫一个水灵……”
大多是些家长里短、生意经或者风月闲谈。
王离听得有些失望,正打算起身回房,一个带着哭腔、又夹杂着浓浓恐惧的声音,突然从靠近柜台的一桌传来,如同投入油锅的水滴,瞬间吸引了周围不少人的注意。
“哎哟喂!各位老少爷们!你们是不知道哇!我李某人……我李某人昨天真是……真是活见鬼了啊!”
王离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绸缎长衫,身材微胖一脸富态的中年男人,正拍着大腿,唉声叹气,脸色苍白,额头上还挂着细密的汗珠。
“李掌柜?咋了这是?瞧把你吓的!”同桌一个络腮胡汉子好奇地问道。
“是啊李老板!啥事能把你吓成这样?快说说!快说说!”旁边的人也纷纷起哄。
“李掌柜,你这新开的酒肆不是挺红火吗?遇到啥难事了?”有人关切地问。
李掌柜端起酒杯猛灌了一口,压了压惊,这才哭丧着脸,声音颤抖地说道:“唉!别提了!各位都知道,我那新酒肆刚开张,生意是还行,可就是……就是水源不足啊!原来的井水不够用!我就琢磨着,在院子里再打一口新井!”
他咽了口唾沫,眼神里充满了后怕:“可……可这口井,它……它邪门啊!挖了快三丈深了!愣是……一滴水都打不出来!
我寻思着,是不是挖得不够深?昨晚……昨晚我就让伙计们点着灯,继续往下挖!又挖了……足足一丈多深!”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惊恐:“结果!你们猜怎么着?!就在那井底下!我……我竟然……听见了人说话的声音!”
“啊?!”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睛看着李掌柜。
“千真万确啊!”李掌柜拍着桌子,唾沫星子横飞,“男人的声音!女人的声音!还有……还有小孩的哭闹声!杯盘碗碟碰撞的叮当声!鸡鸣狗吠声!那声音……那声音清清楚楚!热热闹闹!就跟……就跟在井底下……藏着个集市一样!”
“我……我当时吓得腿都软了!差点一头栽进井里!”李掌柜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可……可我又实在好奇!就……就炸着胆子……又挖了一铲子……”
他猛地打了个哆嗦,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恐怖的瞬间:“结果!就听‘咔嚓’一声!那井底的地面……就跟……就跟踩碎了薄冰似的!一下子裂开了!
一股子……一股子说不出来的阴风从下面吹上来!吓得我……吓得我‘哧溜’一下就爬上来了!魂儿都快没了!”
他双手抱头,声音带着哭腔:“太……太吓人了!我……我昨晚一夜没敢合眼!连家都不敢回了!就……就在这客栈里凑合了一宿!各位说说……我这……我这到底是挖到什么鬼地方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