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米的脚步沉稳而迅捷,即使抱着一个人,在崎岖不平的河滩碎石地和逐渐陡峭的山路上也如履平地。林伟(莉薇娅)被他像扛猎物一样箍在怀里,最初的剧烈挣扎被阿米一句冰冷的“再动就扔下去喂狼”给镇压了。
身体上的虚弱和持续的下腹钝痛让反抗变得徒劳。林伟只能僵硬地忍受着这种屈辱的姿势。每一次颠簸,每一次阿米粗重的呼吸喷在他头顶,每一次感受到对方手臂上虬结肌肉的贲张力量,都像有小刀在刮擦他的神经。他死死闭着眼,将脸埋在阿米散发着汗味和皮革味的粗糙猎装肩头,试图隔绝这令人崩溃的现实。
“妈的…妈的…妈的…” 他只能在心底一遍遍无能狂怒,把能想到的所有脏话都骂了个遍。胸前沉甸甸的压迫感和晃动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这具身体的“异常”,被一个陌生强壮男性完全掌控的姿势更是将这份“异常”所带来的羞耻和无力感放大到了极致。
不知过了多久,地势明显升高,王都方向的喧嚣早已被茂密丛林隔绝,只剩下风吹过林梢的呜咽和不知名鸟兽的啼鸣。阿米终于停下了脚步。
这是一处背风的小小凹地,几块巨大的风化岩石形成天然的屏障,地上铺着厚厚的落叶。阿米毫不怜香惜玉地将林伟放在冰冷的落叶堆上。
“嘶…” 落地的震动再次牵扯到下腹,林伟痛得倒吸一口凉气,脸色又白了几分。他蜷缩起身体,努力对抗着那持续不断的坠痛和虚弱感。
阿米看都没看他一眼,自顾自地卸下身上的装备:沉重的皮袋、短刀、一把看起来就很有杀伤力的硬木长弓。他动作麻利地收集了一些相对干燥的枯枝落叶,在岩石避风处用燧石和火绒生起了一小堆篝火。
跳跃的火光带来了一丝久违的暖意,驱散了部分刺骨的寒冷。林伟下意识地往火堆边挪了挪,汲取着那微弱的温暖,冻得发青的嘴唇微微颤抖。身体上的极度不适和精神上的巨大消耗让他此刻只想昏睡过去,但理智告诉他必须保持警惕。
阿米又从皮袋里翻出一个小陶罐,架在火堆旁的石头上,往里加了些水,然后丢进去几块黑乎乎的根茎和几片干枯的叶子。很快,一股更浓烈、更苦涩的草药味弥漫开来。
“喝了。” 阿米将重新加热过的药汁递到林伟面前,语气依旧是命令式的,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林伟看着那黑乎乎的液体,闻着那令人作呕的味道,胃里一阵翻腾。但他知道这可能是缓解腹痛的唯一办法。他咬咬牙,接过水囊,屏住呼吸,咕咚咕咚灌了下去。滚烫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落入胃中,带来一阵火烧火燎的感觉,但片刻之后,一股暖意扩散开来,腹部的绞痛似乎真的减轻了一点点。
“谢…谢谢。” 林伟哑着嗓子,极其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虽然他内心对这个沉默粗暴的猎户充满抵触,但对方确实救了他两次(从河里捞出来和提供药草),基本的道谢是莉薇娅记忆里的教养,也是他林伟做人的底线。
阿米只是“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他拿起一块肉干,用短刀削下一小块,丢进嘴里慢慢咀嚼,目光却始终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密林阴影,耳朵微微耸动,捕捉着一切可疑的声响。火光映照着他布满风霜的侧脸和浓密的络腮胡,显得格外冷硬。
气氛陷入沉默,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远处隐约的兽吼。
身体的疼痛稍微缓解,林伟混乱的思绪开始运转。他需要信息,需要了解现状,需要为接下来的逃亡做打算。他看着阿米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试探着开口,努力模仿着记忆中莉薇娅那种柔弱无助的语调:“请…请问…我们这是在哪?离王都…有多远?” 这捏着嗓子说话的感觉让他自己都起鸡皮疙瘩。
阿米嚼肉干的动作顿了顿,瞥了他一眼,眼神淡漠:“黑石河上游。进山了。”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魔女’小姐,你闹出的动静够大,整个圣光骑士团都在河下游搜你呢。”
“魔女”两个字像针一样刺了林伟一下。他强压下反驳的冲动,继续用那让他自己都恶心的柔弱声音问:“那…那我们要去哪里?山里安全吗?”
“跟着我,死不了。” 阿米言简意赅,显然不想多说。他扔过来一块削好的肉干,“吃。恢复体力。明天赶路。”
林伟接过肉干,看着这粗糙的食物,又看了看阿米腰间那把锋利的剥皮短刀,还有靠在一旁那柄硬木长弓。前世作为程序员的林伟,对冷兵器有着本能的兴趣。他忍不住开口,这次忘了伪装声音,语气带着一丝纯粹的好奇和技术宅的探究:“你这弓…是自己做的?什么木料?磅数看着不小,准头怎么样?”
这突然转变的语气——直白、带着点技术探讨意味,完全不同于之前的柔弱女声——让阿米猛地转过头,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刺向林伟。
林伟心里咯噔一下!糟了!刚才一时嘴快,忘了伪装!他赶紧低下头,假装专心啃那块硬邦邦的肉干,心脏砰砰直跳。
阿米盯着他看了好几秒,眼神中充满了审视和一丝古怪。他没有追问,只是用一种更平淡的语气回答:“黑铁木。自己鞣的筋。七十步内,指哪打哪。” 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信。
林伟暗自松了口气,同时又有些惊讶。七十步?那差不多五十米左右了,在这种原始条件下,这猎户的箭术绝对算得上高手。他下意识地想追问弓臂的弧度设计和筋弦的处理工艺,但想到刚才的失误,硬生生把话憋了回去。他学着阿米的样子,默默啃着肉干,味同嚼蜡,心思却活络起来。
接下来的路程,必须更加小心。不仅要躲避追兵,应付这具麻烦的身体,还得时刻注意别在这观察力敏锐的猎户面前露馅太多。他得扮演好一个“落难贵族小姐”的角色,尽管这角色让他浑身难受。
夜渐深,山林的寒气愈发浓重。林伟裹紧身上湿冷破烂的衣物,蜷缩在篝火旁,腹部的钝痛和疲惫感如同潮水般不断冲击着他脆弱的意志。就在他意识昏沉,即将被疲惫拖入睡眠时,一阵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沙沙声从不远处的灌木丛中传来。
林伟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他猛地看向声音来源,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阿米比他反应更快!在声音响起的瞬间,他已经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般无声地跃起,长弓在手,一支削尖的木箭已稳稳搭在弦上!他锐利的目光死死锁定那片晃动的灌木丛,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冰冷的、择人而噬的危险气息。
灌木丛的晃动停止了,仿佛里面的东西也察觉到了危险。
死寂,笼罩了小小的营地。只有篝火不安地跳跃着,在阿米冷硬的侧脸和林伟惊恐的脸上投下摇曳的光影。黑暗山脉的第一次真正考验,似乎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