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只有林伟(莉薇娅)自己粗重而紊乱的喘息声,在阿米那惊雷般的质问后显得格外刺耳。后背紧贴着粗糙冰冷的树干,硌得生疼,却远不及心脏被恐惧攫紧的窒息感。阿米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将他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我…我…” 林伟的嘴唇哆嗦着,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精心准备的谎言和伪装在这直指灵魂的拷问下都化为齑粉。他能说什么?说自己是异世界的程序员?说这身体里住着一个男人的灵魂?谁会信?只会被当作疯子或者被深渊污染的怪物!
就在这令人绝望的僵持时刻——
轰隆隆!
天际毫无征兆地滚过一声沉闷的惊雷!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瞬间打湿了林伟的头发和单薄的衣衫。冰冷的雨水顺着头顶流下,模糊了视线,也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
突如其来的暴雨如同上天的解围,却也带来了更严酷的挑战。
阿米眉头狠狠一皱,锐利的目光扫了一眼瞬间阴沉下来的天空和变得泥泞湿滑的地面,又深深地、充满警告意味地盯了林伟一眼,仿佛在说“这事没完”。他猛地转身,不再追问,低喝一声:“跟上!找地方避雨!”
林伟如蒙大赦,也顾不得身份暴露的后怕,求生的本能让他踉跄着跟上阿米在暴雨中依旧矫健的身影。雨水冲刷着脸上的泥污和冷汗,冰冷刺骨,脚下藤鞋在湿滑的腐叶和泥浆中打滑,每一步都走得惊心动魄。
“快!这边!” 阿米的声音穿过雨幕传来。他率先钻进了一处狭窄的天然岩缝。岩缝入口低矮,仅容一人弯腰通过,内部空间也不大,勉强能挤下两人,但好歹能隔绝倾盆大雨。
林伟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了进去,冰冷的岩壁瞬间贴上了湿透的衣物,激得他打了个寒颤。岩缝内光线昏暗,弥漫着潮湿的岩石和苔藓的气息。他和阿米不得不紧挨着侧身而坐,狭窄的空间里,对方身上传来的温热体温和浓烈的雄性气息变得无比清晰,让林伟浑身僵硬,下意识地想蜷缩起来,离那热源远一点。
然而,身体却先一步背叛了他的意志。
冰冷!极致的冰冷从湿透的衣物渗透进来,如同无数根钢针扎进骨髓。疲惫和紧张如同潮水般退去,随之而来的,是下腹深处那熟悉的、却比上一次更加凶猛暴烈的绞痛!
“呃啊——!” 林伟毫无防备地痛呼出声,身体猛地弓成了虾米,双手死死地摁住小腹。那疼痛来得如此迅疾猛烈,仿佛有一把冰冷的钝刀在肚子里疯狂地搅动、剐蹭,又像是有沉重的铅块在无情地下坠,牵扯着每一根脆弱的神经!冷汗瞬间从额角、后背疯狂涌出,与冰冷的雨水混合在一起。
生理期!在暴雨、寒冷、极度疲惫和精神高度紧张的多重打击下,它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再次降临了!而且来势汹汹,比上一次在河边更加凶猛难熬!
剧痛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林伟的理智。他蜷缩在冰冷的岩石上,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牙齿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也浑然不觉。每一次颤抖都牵扯着下腹的剧痛,带来更强烈的痉挛。湿透的破烂衬裙紧贴在身上,冰凉黏腻,而身下…那温热粘稠的液体正不受控制地涌出,迅速浸透了薄薄的布料,与冰冷的岩石接触,带来一种令人绝望的湿冷滑腻感。
羞耻!极致的羞耻感如同滚烫的烙铁,狠狠烫在灵魂深处!比身份暴露更甚!他恨不得立刻死去,或者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
“嗬…嗬…” 他只能发出压抑的、破碎的喘息,试图对抗那几乎要撕裂他的剧痛和铺天盖地的羞耻。简陋的芦苇絮早已用尽,在这狭小阴暗、避无可避的岩缝里,面对着一个刚刚对他身份产生致命怀疑的、沉默而强悍的陌生男人…他该怎么办?!
剧痛和寒冷让他的意识开始模糊,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每一次痉挛都带来更多的温热液体涌出,身下冰冷的湿黏感如同毒蛇般缠绕着他,提醒着他这具身体的“不堪”和失控。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将他淹没。活下去?在这种境地下,活着本身就是一种酷刑!
就在这时,一个更加冰冷绝望的现实击中了他——他没有替代品!没有干净的布,甚至连宽大的树叶都没有!这该死的暴雨把一切都打湿了!
极致的生理痛苦和隐私彻底暴露的恐惧,压垮了林伟最后一丝理智和尊严。他猛地抬起头,因为剧痛和屈辱而布满血丝的双眼,在昏暗的光线下,绝望地看向那个背对着他、沉默地守在狭窄岩缝入口处的、如同岩石般冷硬的背影。
“呃…阿…阿米…” 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和濒临崩溃的颤抖。
阿米宽阔的背影似乎极其轻微地僵硬了一下。
林伟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指甲深深抠进冰冷的岩石缝隙里,从剧烈颤抖的牙关中,挤出了破碎不堪、如同蚊蚋却耗尽了他此生所有羞耻心的乞求:
“…帮…帮我…找…干净的…布…或…叶子…求…求你…” 最后一个字几乎被剧烈的痉挛吞没。
岩缝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洞外暴雨如注的哗啦声,洞内林伟压抑不住的痛苦喘息和牙齿打颤的声音。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林伟死死盯着阿米的背影,绝望如同冰冷的毒液蔓延至四肢百骸。他会怎么做?嘲笑?鄙夷?还是直接把他扔出岩缝自生自灭?
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后,阿米动了。
他没有回头。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或停顿。他只是沉默地、动作有些僵硬地解开了自己腰间那个同样被雨水打湿的、鼓鼓囊囊的皮袋。他粗糙的手指在里面摸索着,发出皮革摩擦的窸窣声。
林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片刻,阿米的手从皮袋里抽了出来。他依旧背对着林伟,反手精准地将一样东西,扔到了林伟蜷缩的脚边。
那东西落在冰冷的岩石上,发出轻微的闷响。
林伟的视线模糊地聚焦过去——那是一块鞣制过的、相对柔软、颜色深褐的兽皮。不大,但足够折叠使用。虽然也带着湿气,但比起他那身湿透的破布,这简直是救命的稻草!这显然是阿米自己备用的、可能用于包扎伤口或包裹珍贵物品的干净皮料。
没有言语。没有目光接触。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停顿。阿米扔完兽皮,身体重新恢复了之前那种岩石般的姿态,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只是忠实地守在洞口,警惕着外面的雨幕和可能存在的危险。只有他那微微绷紧的肩膀线条,和耳根处一抹几乎难以察觉的、被昏暗光线和胡须掩盖的暗红,泄露了方才那一瞬间并非全然的平静。
林伟看着脚边那块深褐色的兽皮,又看看阿米那沉默如山、刻意回避的背影,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猛地冲上心头——是绝处逢生的庆幸?是对这无声帮助的微弱感激?还是被彻底看穿狼狈、隐私暴露无遗的极致羞耻和屈辱?
“这辈子的脸…都他妈丢尽了…” 这个念头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林伟濒临崩溃的意识上。他猛地抓起那块带着阿米体温余温和皮革气味的兽皮,死死地捂住了自己因屈辱而滚烫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