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话:卡卡瓦部落与瓦蕾莎

作者:墨璃莫离 更新时间:2025/7/22 1:12:17 字数:5191

斯卡洛大陆的今日依旧岁月静好……才怪!

此刻,若你恰巧抬头仰望西城远郊那片辽阔得惊人的天空,或许会目睹一幅荒诞奇景——

一个银发如瀑、狂乱飞舞的少女,正以一种极其不体面的姿势,死命“焊”在一把仿佛患了失心疯的破扫帚上。在湛蓝天幕与流动云絮之间,上演着一场毫无优雅可言、纯粹依靠求生本能支撑的空中闹剧。

而这场闹剧不幸的主角,正是在下…

这场荒谬绝伦的“旅行”,全拜今晨那该死的委托所赐!

当我咬牙接过赛尔维亚递来的那把破扫帚,疑问刚涌到嘴边「这玩意儿到底用?」

话音未落

她藏在宽大袍袖下的手指,如同弹去一粒灰尘般,极其轻微地、漫不经心地一勾

“嗖——!!!”

那破扫帚瞬间像被点燃了尾巴的疯狗,带着猝不及防的我,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主要是我的),猛地冲天而起!巨大的惯性差点把我像个包袱一样甩飞出去

求生的本能让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狂风灌耳、视野颠倒的混乱风暴中,用尽吃奶的力气死死抱紧这根该死的破木头!眼角余光拼命向下瞥去,正捕捉到地面上那个模糊的兜帽身影,以及……那兜帽下微微弯起的、充满了恶作剧得逞快意的嘴角

「赛尔维亚——!!你算计我——!!」惊怒交加的嘶吼瞬间被呼啸的风声撕得粉碎

「呜哇啊啊啊啊——!!!」

思绪被拉回残酷的现在。身下的扫帚柄毫无征兆地来了个近乎垂直的死亡俯冲强烈的失重感瞬间将心脏提到了嗓子眼,胃袋翻江倒海,我只能用尽残存的力气,再次像抱住唯一的救命稻草一样,死死箍住那根冰冷粗糙、恨之入骨的木棍

「停……停啊!你这破木头!」努力维持的冷静请求,瞬间被狂暴的气流碾碎。

扫帚仿佛被无形的狂犬病魔彻底附体,时而像个失控的陀螺疯狂自转,搅得我头晕目眩;时而又如醉酒的诗人般,歪歪斜斜地在天空描绘着抽象派的死亡轨迹。每一次剧烈的颠簸,都让全身的骨头发出痛苦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罢工散架。

「赛尔维亚——!!还有你这该被劈成柴火的破烂扫帚——!!」趁着一次短暂到近乎施舍的平稳间隙,胸腔里积压的所有怨气终于化作一声响彻云霄的怒吼:「你们给我等着啊啊啊!!」

就在这声怒吼的尾音尚未消散之际——

嗡……

那身下的扫帚,竟然毫无预兆地、彻底地……

停住了!?!

不是减速,不是滑行,而是如同撞上一堵无形的叹息之壁,毫无缓冲地、生硬地急停!那瞬间,巨大的惯性瞬间接管了一切。

「诶?!」

我那紧紧箍住扫帚柄的身体,在牛顿定律冷酷无情的注视下,“嗖”地一下,像个被巨型弹弓射出的、姿态极其不雅的包袱,彻底脱离了那根折磨了我许久的破木头

「呜哇啊啊啊啊啊——?!!」

视野疯狂旋转,风声在耳边发出刺耳的尖啸。下方,那片如同大地被撕裂开来的狰狞暗红色裂谷——火龙谷的入口——正急速放大

“砰!!哗啦啦——!”

我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势,重重摔在了一片布满硫磺碎屑和尖锐砾石的斜坡上。冲击力让我像个皮球般又骨碌碌滚了好几圈,才终于被一块凸起的、滚烫的暗红色火山岩拦住

「呃啊……嘶……」蜷缩在地,全身骨头都在哀嚎。斗篷被尖锐的石头划破了好几道口子,沾满了刺鼻的红色尘土。勉强撑起剧痛的身体,揉着仿佛要裂开的腰臀,我怒火中烧地抬起头

是那把罪魁祸首的破扫帚!

它竟然悬浮在不远处的半空中!甚至还得意洋洋地、慢悠悠地原地转了两个圈,活像个刚完成恶作剧、正心满意足欣赏受害者惨状的顽童!

「嗡——!」它发出一声短促而轻快到刺耳的嗡鸣,仿佛在嘲笑我的狼狈。然后,调转方向,以比载着我时稳定、顺畅一百倍的、堪称优雅的姿态,头也不回地绝尘而去,眨眼间便消失在地平线。

「……」我维持着摔倒在地的姿势,目瞪口呆地望着它消失的方向,肺都要气炸了!

几秒后,被戏耍的怒火、坠落的惊恐、以及浑身上下无处不在的疼痛,终于混合成一股狂暴的洪流,冲破了呆滞的堤坝。

「啊啊啊——!!」我对着空无一物的、只剩下硫磺味热浪翻滚的天空,发出了混合着剧痛、愤怒与极致荒谬的呐喊:「赛尔维亚!还有那该死的扫帚!你们给我等着啊啊啊!!」

我挣扎着从布满碎石的地上爬起,每一步都牵扯着摔痛的肌肉,拍打着斗篷上呛人的硫磺粉尘。最后望了一眼扫帚消失的方向,眼中只剩下破釜沉舟的决绝

「可恶……」咬着牙,忍着痛,我将破碎斗篷的兜帽重新拉起,遮住凌乱的银发,头也不回地走向了那片传说中燃烧着地狱之火的不祥之地——火龙谷

火龙谷,名副其实。大地布满暗红的裂痕,随处可见喷吐着硫磺蒸汽的地孔,凝固的黑色熔岩流如同大地的伤疤蜿蜒。远处,几座高耸的火山矗立,火山口隐约可见赤色巨龙的轮廓

「赛尔维亚!我恨你——!!!」看到这目的地,我不禁对着空气再次抱怨

奇怪的是,明明是火山地带,我却感觉不到丝毫炎热。甚至,我随手凝结出的小块冰晶,在这里也没有丝毫融化的迹象。

但现在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带着对真相的渴望(以及对赛尔维亚的怨念)我加快脚步,向那巨大的龙巢方向走去。

走了没一会儿,视野中突兀地出现了一座……教堂?在这样蛮荒之地?好奇心驱使我推开了那扇沉重、布满灰尘的木门。

内部光线昏暗,空气里弥漫着古老尘埃和硫磺混合的气息。在一处描绘着奇异星图与巨兽搏斗的壁画前,我停下脚步,试图解读其中模糊的内容。

就在我全神贯注于壁画时,身旁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多了一个身影。一个女孩正好奇地歪着头,打量着我这个不速之客。而我,竟毫无察觉。

「呃……你好呀,外乡人?」稍显稚嫩的女声突然在我耳边响起。

「呜哇啊啊啊——!!」我吓得魂飞魄散,猛地后退几步,背脊撞上冰冷的墙壁。

「你,你是谁?!」情急之下,冰晶瞬间在掌心凝聚成一把锋利的匕首,我警惕地对准了她。

「诶诶,别激动呀!」她见我亮出武器,也吓了一跳,连连摆手后退,「我叫克蕾莎,是卡卡瓦部落的人!你……你呢?」

「白小璃,一个……旅人而已」我稍稍放松,冰刃消散,「卡卡瓦部落……?」陌生的名字让我有些头大。

「就是人家所在的部落啦!」少女瞬间恢复了活力,热情地解释起来,「你现在脚底下踩着的,就是我们部落的神殿哦!」她说着,竟然很自然地牵起我的手,「走嘛?小璃是外乡人对吧?我带你去我们的部落逛逛!可热闹啦!」

「诶诶……?」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吓了一跳。但这温热的手掌,这不由分说的热情……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小时也是这样牵着我的手,在孤儿院的院子里疯跑。她的笑颜,她的声音,以及……那被冰棱钉在墙上时,凝固的、不甘不解的表情……

「嗯?你怎么啦?没事吧……?喂??」克蕾莎见我愣在原地,眼神空洞,连忙伸出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嗯……?哦哦,」我猛地回神,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没事,就是……想起了一些……回忆罢了。」

「嗯?那应该会是很棒的回忆吧?」她看着我,天真的笑容像个小太阳,「不然,也不会愣那么久啦!」

「嗯……也许吧。」我的低语似乎被她忽略了。她一把抓住我的手臂,雀跃地催促:「快走快走,部落就在前面啦!」

没过多久,我们便抵达了她口中的卡卡瓦部落——一个如同世外桃源般,被凝固的暗红色熔岩流环绕保护的村庄。

她径直将我带到了她的父亲——卡卡瓦部落酋长的面前。克蕾莎叽叽喳喳地介绍着我的来历,并询问我能否在此暂住一晚。得到酋长温和的肯定后,她便像只欢快的小鸟,拉着我奔向她的家。

「诺!你今晚就住这儿!」她推开一间小屋的门,「放心好啦,咱们部落的人都可好客啦!」她眼睛亮晶晶的,「等你收拾一下,我就带你出去认识认识大家?」

嗯……这个部落的人都这么热情和自来熟吗?还是只有克蕾莎是这样?不过,之后的经历告诉我,答案是前者——并且,克蕾莎的热情浓度是部落平均水平的好几倍。

果然,我刚简单收拾完,还没喘口气,她就马不停蹄地拉着我开始了“部落深度游”。从东头的铁匠铺到西边的草药园,从晒着兽皮的广场到供奉着小神像的角落……她拉着我,像一阵风似的穿梭在部落里,将我介绍给每一个遇到的人。

「这是小璃!从外面来的旅人!」

「小璃你看,这是阿伯,他烤的肉最好吃了!」

「快来快来,这是……」

一圈下来,我已经晕头转向,感觉像被卷入了一场热情的龙卷风。原因无他——克蕾莎的手劲儿实在是大得离谱!每一次“转移阵地”,都感觉手腕被她那有力的、带着薄茧的小手硬生生拽过去的。

「呼……呼……够,够了,克蕾莎,」我扶着膝盖喘气,感觉腿都不是自己的了,「我真的要晕了……咱们别再转了好吗?」

听到我的话,她终于停下了脚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啊!抱歉抱歉!咱太激动了,一下子带你走了那么多地方,都忘了你是从外面一路辛苦走过来的!」她看着我狼狈的模样,居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噗嗤,小璃你现在的样子……好有趣哦!」

可恶……我会变成这样都是谁害的啊,混蛋!我内心的小人已经在捶地了。

不知为何,与克蕾莎在一起的时光流逝得出奇快。感觉只是东奔西跑、认识了几十号人,天色就已悄然转暗。最终,她带我来到了部落中央巨大的篝火旁。那里早已围满了部落的居民,欢声笑语不断。一排长桌上,摆满了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丰盛食物。

「嘿嘿,」克蕾莎凑到我耳边,得意地说,「这是我让老爸专门为小璃你准备的欢迎晚宴哦!怎么样?快试试看,合胃口吗?」

在她那双充满期待、亮得惊人的眼睛注视下,我拿起一块烤肉尝了尝。熟悉而陌生的滋味在舌尖化开……自从那场灾祸之后,我就再也没有感受过这样的场景了:温暖的篝火,食物的香气,家人般围坐在一起的人们,谈笑声此起彼伏……一股久违的、名为“家”的暖流,悄然包裹了我冰冷的心。

晚宴在欢声笑语中开始。看着天真烂漫、朝我笑得毫无阴霾的克蕾莎,看着周围卡卡瓦部落人们淳朴热情的笑脸,我也不由自主地扬起了嘴角,笑着与他们一一举杯,祝福彼此的未来。这一刻,久违的家庭般的温暖将我团团包围,这一副疲惫的身体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活力。温暖,又幸福。

晚宴结束后,人们相互拥抱告别。这似乎是卡卡瓦部落的一种习俗?带着被拥抱的余温,人们三三两两散去。我也被克蕾莎牵着手,回到了那间为我准备的小屋。

房间不大,陈设简单,远谈不上舒适。但躺在铺着柔软兽皮的床上,我却觉得这是最最最棒的地方了。或许,只是因为这份难得的、失而复得的“家”的感觉吧。

在温暖被褥和旅途极度劳累的双重加持下,我几乎沾枕头就陷入了沉睡。然而,不知过了多久,一丝细微的、几乎被忽略的声响将我惊醒——房门被极轻地推开一条缝,又迅速合上。

紧接着,我感到身边的被褥被掀开一角,一个带着凉意的、柔软的身体钻了进来。

「嗯……?」我迷迷糊糊,下意识地伸手去探——

指尖触碰到的瞬间,那柔软、温热、带着淡淡花草香气的触感让我瞬间清醒了几分!同时,一声小小的、娇弱的惊呼在耳边响起:

「呀……!」

是克蕾莎!?!

「克…克蕾莎??你怎么……」话还没说完,我的嘴就被一只小手捂住了。黑暗中,她凑得很近,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耳朵:「嘘——!别出声!我偷偷溜进来的……」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狡黠和得意,「吓着小璃了吧?诶嘿嘿~」

「你呀……」我压低声音,又好气又好笑,「干嘛半夜跑到我床上来啊?」

「嗯嗯……」她在我身边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咱睡不着嘛!脑子里突然就想到小璃了,于是就……嘿嘿,趁着老爸他们不注意悄悄溜下来啦!」她语气带着点撒娇的恳求,「小璃你不许和老爸说哦!好不好?~否则咱会被骂得很惨的!」

「啊……行吧行吧……」面对她这种攻势,我实在招架不住,只好无奈答应。

「真的吗?!呜!我就知道小璃你最好啦!」她欢呼一声(虽然极力压低了),然后紧紧地抱住了我的胳膊,小脑袋在我怀里亲昵地蹭来蹭去。「呜嗯……快放开啦,很痒的!」我被蹭得忍不住缩了缩。

她像是故意捉弄我似的,一边蹭得更起劲一边说:「唔唔~才不要呢!小璃的身子那么软,还香香的,咱才舍不得放开嘞~」说着,她的手指好奇地碰了碰我头顶,「咦?小璃头上这毛茸茸的……是耳朵嘛?」接着又摸向我身后,「哇!后面好像也有尾巴诶!也毛茸茸的!」

糟了!我没穿斗篷!耳朵和尾巴都暴露了!「啊…这…」我一时语塞,还没想好怎么解释,敏感的耳朵和尾巴根就传来了她好奇的触碰。

「呜呀……!」一阵奇异的酥麻感瞬间窜过脊椎,我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娇呼。该死!这也太敏感了!

「唔唔~果然好软和呀!诶嘿嘿,和小璃一起睡好幸福哦~」她非但没觉得奇怪,反而像发现了新玩具,更加变本加厉地到处蹭起来,手指还轻轻捏了捏我的耳尖。

「呜哇哇~!好啦好啦!真的很痒啦!快住手!」我被她弄得又痒又羞,只好把语气稍微强硬了一点。

果然,她终于一脸不舍地停下了“蹂躏”,但还是像抱着大玩偶一样抱着我。「呜,好吧好吧,咱知道啦~」声音里还带着点小委屈。

安静了一会儿,她忽然轻声问:「呐,小璃,你说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呀?你从外面来的,一定知道很多吧?」

「诶?外面的世界?」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我有点懵。

「对哇对哇!」她的声音立刻雀跃起来,「你从外面过来的,肯定知道很多很多有趣的事情吧?呜呜,好小璃,你就给我讲讲嘛~」她一边说,一边又蠢蠢欲动地想蹭过来。

「诶!好啦好啦!知道啦!」我赶紧按住她,「唔,你别乱动我就讲!」实在拗不过她的热情,我便把旅途上遇见的新奇事物——奇异的植物、古怪的生物、不同风情的城镇——挑了些有趣的讲给她听。

那一晚,我们聊了许多。我也知道了她为什么对外面的世界如此向往:原来酋长为了保护她,严令禁止她离开部落的范围,不允许她去接触外面的世界。这份被禁锢的好奇心,才让她如此渴望了解外面的一切。为了说服父亲,她甚至每天都进行刻苦的训练,难怪手劲那么大!

我们从夜晚聊到凌晨,直到两人都困得眼皮打架,才意犹未尽地约定以后继续讲。她还缠着我答应,以后一定要带她也去外面探险。嗯……那时的我,真的以为这样的日子可以持续下去,以为这份温暖会一直延续……

直到那团吞没一切的火焰席卷大地……我才再一次,无比清醒地意识到,名为“幸福”的幻梦,总是会被现实轻易地、残忍地碾碎……

「果然……我到哪里……都是灾祸之星么……」黑暗中,我无声地自嘲,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呵……真是……可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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