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话 花の都会(其三)

作者:墨璃莫离 更新时间:2025/9/10 20:39:18 字数:6384

黑暗粘稠如墨,意识沉沦其中。不知过了多久,视野骤然扭曲、拉伸,仿佛被投入滚烫的熔炉。

冰冷的触感从膝盖传来。我猛地低头——自己竟跪在冰冷光滑、如同黑曜石般的地面上!前方,一座高耸、散发着不祥暗金色光芒的王座矗立在阴影之中。王座之上,一个模糊的身影端坐着,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压。

「罪人......」一个冰冷、毫无感情的声音从王座之上传来,如同金属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审判的重量,「你身负不洁的诅咒,所到之处,灾厄蔓延,生灵涂炭。孤儿院的冰封地狱,卡卡瓦部落的烈焰焦土......皆是因你而起!你的存在本身,便是对秩序的亵渎!对生命的亵渎!」

那声音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上。孤儿院的冰棱......婆婆凝固的守护......伯蕾塔最后的微笑......瓦蕾莎诀别的笑容......卡卡瓦的焦骸......无数画面如同碎裂的冰晶,带着尖锐的痛楚刺入脑海!我张了张嘴,想辩解,喉咙却像被无形的冰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你的罪孽......唯有用毁灭才能洗净!」王座上的身影缓缓站起,手中握着一柄流转着赤金色熔岩般光芒的法杖。光芒骤然亮起,照亮了她的面容......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

那张脸......碧绿的眼眸,浅金色的微卷发丝,尖尖的耳朵......是艾菈!不......那绝不是我所认识的艾菈!她的眼神空洞、冰冷,如同冻结万年的寒潭,没有丝毫属于艾菈的温暖与活力。她的脸上覆盖着一层如同金属面具般的威严与残酷!

「以炽魂之茧的名义,」她举起法杖,声音如同宣判,「我将赐予你......永恒的净化。」

法杖顶端的赤金光芒骤然爆发!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由熔岩地核最深处喷发出的炽热龙息,带着焚尽万物、净化一切的恐怖高温,如同愤怒的神罚之矛,咆哮着撕裂空间,瞬间将我吞没!

「不——!!!」灵魂深处的呐喊卡在喉咙!

视野被无边无际的赤金烈焰吞噬!灼烧灵魂的剧痛席卷全身!在意识被彻底焚毁的最后一瞬,那张冰冷、威严、属于艾菈却又完全陌生的脸,如同烙印般刻入灵魂最深处!

轰——!!!

景象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剧烈扭曲、崩解!

下一秒,视野再次凝聚。

眼前不再是王座殿堂,而是一片被熊熊烈焰吞噬的废墟!天空被浓烟染成暗红,大地在高温下龟裂!倒塌的建筑残骸在火海中发出噼啪的爆响,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和硫磺气息!

而在那火海中央,矗立着一个身影。

那是艾菈...?

不......那绝不是我所认识的艾菈。

她的头顶,生着一对狰狞扭曲、如同熔岩凝结而成的巨大恶魔之角!赤红的光芒在角尖流淌!而她的背后,却伸展着一对残破不堪、被烈焰烧灼得焦黑扭曲、羽毛凋零的......天使之翼?!巨大的反差令人心神俱震。

她手中紧握着的,不再是法杖,而是一柄仿佛由活体熔岩铸造、不断喷涌着赤金色烈焰的恐怖武器!那烈焰如同狂暴的龙息,随着她手臂的挥舞,疯狂地扫射着周围残存的建筑!每一道烈焰扫过,都引发剧烈的爆炸和崩塌!她......正在亲手摧毁这座城市!

「艾菈——!!!」我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在火海的轰鸣中显得如此微弱!

那身影,如同傀儡一般,机械地、缓缓地转过身来。

那双碧绿的眼眸......空洞得如同被挖去了灵魂的玻璃珠!没有丝毫情感,没有一丝属于艾菈的灵动!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和......毁灭一切的疯狂!

我们仅仅对视了片刻。

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波动。

下一秒,她手中的熔岩武器猛地调转方向!那足以焚尽万物的赤金龙息,如同决堤的岩浆洪流,带着毁灭一切的咆哮,瞬间将我彻底吞没!

「呜啊——!!!」

灵魂被撕裂的剧痛和灼烧感,让我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炸开!冰冷的汗水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衣物!喉咙深处火辣辣灼痛,仿佛那声未能出口的呐喊已撕裂声带!眼前似乎还残留着那焚尽一切的赤金光芒和艾菈那双空洞冰冷的眼睛!

粗重的喘息在死寂中格外清晰。我惊魂未定地环顾四周。

简陋的木屋,低矮的屋顶挂着干枯的草药。昏暗的光线从破旧的油纸窗透入。身下是铺着稻草的硬板床。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铁锈腥气,以及一丝淡淡的、苦涩的药草味。

身旁不远处的稻草堆上,艾菈依旧昏迷着,眉头紧蹙,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身上盖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毯子。她的左手无力地摊开在身侧,掌心朝上。

我还活着?刚才......是梦?可那灼烧感......那艾菈冰冷空洞的眼神......如此真实!如此令人窒息!

手腕处传来一阵深入骨髓的刺痛和冰冷僵硬感。我下意识地低头看去——那圈幽蓝的霜魂之缚光圈,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着微弱却冰冷的光泽。皮肤覆盖着一层不自然的霜白色。手臂内侧,一丝微弱的灼热刺痛感如同潜伏的毒蛇,蠢蠢欲动。

「你醒了?」一个略带沙哑、带着浓浓疲惫的女声在床边响起。

我猛地转头。一个年轻的精灵女子站在床边,栗色长发随意挽着,露出尖尖的耳朵,深灰色的粗布衣裙洗得发白。

她的面容清秀,但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沧桑,眼神却平静得像一潭深秋的湖水,带着一种阅尽苦难后的淡然与温和。她手中正拿着一块干净的湿布和一个小巧的药罐。

「感觉怎么样?你昏迷了很久。」她走到床边,声音温和,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别乱动,你伤得很重,尤其是...这手臂上的冰霜」她的目光落在我那条几乎完全被冰霜覆盖的手臂。

她拿起湿布,动作轻柔地擦拭我额头的冷汗和脖颈的汗渍。清凉的触感让我混乱的思绪稍稍平复。接着,她打开药罐,一股清凉苦涩的药草味弥漫开来

她用指尖沾取一些深绿色的药膏,小心翼翼地涂抹在我手臂和身上几处较深的擦伤和淤青上。药膏带来一阵清凉,缓解了火辣辣的疼痛。

当她处理到我右手腕附近时,她的动作猛地顿住了。她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那圈幽蓝的光圈上!那平静如水的眼神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震惊、难以置信、巨大的惊惧......如同风暴般在她眼底翻涌!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我那只覆盖着霜白色的手腕,指尖微微颤抖,仿佛在触碰一件极其危险又极其古老的禁忌之物。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一个极其压抑、带着强烈难以置信和巨大惊惧的低呼,在她喉咙里滚动,最终化作一声破碎的、几乎听不见的呓语:

「霜魂之缚?!这...这怎么可能?!远古的诅咒印记...为什么会出现在一个...」

声音戛然而止,仿佛被更深的惊骇扼住了喉咙。她猛地转头,目光锐利如电,扫向旁边昏迷的艾菈摊开的左手掌心!那里,一个淡金色的、荆棘缠绕花朵般的奇异印记,在昏暗的光线下,正散发着微弱却清晰的不祥光泽!

她猛地倒抽一口冷气,像是看见了极其恐怖的东西一样,连呼吸都凝滞了。

「...还有...无瑕之印?不,等等,这...这难道是...烙魂之契?!」她那压抑着巨大惊骇与忧虑的低语,如同冰冷的楔子,钉入我尚未完全清醒的意识。

我猛地抬头!手腕处霜魂之缚传来的剧痛和冰冷僵硬感瞬间被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取代!这个陌生的精灵医生,她不仅知道霜魂之缚的名字,还一眼就认出了艾菈掌心的印记!她甚至说出了另一个名字——“烙魂之契”!

她是什么人?她怎么知道这些?她想做什么?!

几乎是本能反应!强忍着身体的剧痛和虚弱,我猛地坐直身体!意念强行沉入那被压制的冰寒核心!剧痛如同烧红的钢针再次凿进骨髓!但求生的意志压倒了痛苦。

一缕细若游丝、带着刺骨寒意的冰蓝气息艰难地从指尖溢出,瞬间凝结成一把不足半尺长、边缘闪烁着危险寒芒的冰刃!我手腕一翻,冰刃的尖端直指那女子的咽喉!动作快如闪电!

「你是谁?!」我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杀意,目光锐利如刀,死死锁定她眼中的每一丝波动,「你怎么知道霜魂之缚?!这是什么地方?!你想干什么?!」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冰雹般砸向她!

她显然被我这突如其来的剧烈反应和凭空凝冰的手段彻底惊住了!她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瞬间褪去所有血色!她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手中的药罐差点脱手掉落!

但仅仅一瞬的惊愕,她眼中便闪过一丝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她非但没有退缩,反而轻轻叹了口气,向前一步,动作快得惊人!她一手闪电般扣住我持冰刃的手腕,那力道精准而柔和,而另一只手则稳稳地按在我的肩膀上!

「快好好躺下!」她的声音带着医者特有的严肃和不容置疑,但更多的是浓浓的关切,「你的伤太重了!寒气正不断侵蚀你的身体!像这样强行催动力量,会要了你的命的!」她的手指在我手腕处轻轻一捏,一股奇异的、带着微弱暖意的力量瞬间涌入,手腕处凝聚冰刃的寒气如同被掐断的源头,瞬间溃散。那把冰刃"咔嚓"一声碎裂,化作冰屑簌簌落下。

她松开手,没有责备,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拿起药罐,继续给我手臂上的擦伤涂抹药膏,动作依旧轻柔小心。

「别担心,我不会伤害你们。」她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温和,带着一丝安抚人心的力量,「这冰刃...太危险了,万一伤到自己怎么办?你现在最需要的是静养。」

她一边涂抹药膏,一边语速平缓地回答我的问题,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耐心和无奈:

「嗯...霜魂之缚...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我还在上层区的皇家图书馆做整理员,偶然在禁书区...一本破旧的古书里翻到的。上面记载了它的样貌和...一些可怕的传说。我从未想过...有生之年真能见到它。」她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感慨。

「我叫诺伊拉,是下层区的一个普通医士,这里是我的诊所。」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我和昏迷的艾菈:「今早我去腐草塘边采药草,看到你们俩浑身是伤、湿淋淋地漂在岸边浅滩里。一个手腕冻得发蓝,一个掌心发着金光,气息微弱...情况很糟糕。」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后怕。

「我是医士,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就把你们拖回来,清洗伤口,止血,上药,包扎...费了好大劲才稳住你们的伤势。」

她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至于我想干什么?我只是想救活你们,尽一个医士的责任罢了。我要是真想害你们,何必费这力气把你们从臭水沟里捞出来,还浪费我宝贵的药草?」

诺伊拉平静而温和的解释,像一股暖流,融化了心头的坚冰和警惕。我看着她疲惫却专注为我上药的脸,看着她眼中那份纯粹的医者仁心和一丝被误解的无奈...强烈的羞愧感瞬间涌了上来。

嗯...还是...太冲动了么...

「对...对不起...」我艰难地开口,声音低哑,脸颊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烫,「诺伊拉医生...我...我太紧张了...做了个很可怕的噩梦...谢谢...谢谢你救了我们...」我垂下眼睑,不敢再看她。

诺伊拉的动作顿了一下,似乎没料到我会道歉。她看了我一眼,眼神柔和下来,轻轻叹了口气:「没事了。噩梦而已。别想太多,你现在需要休息。」她继续涂抹药膏,「下次别这样做了,冰刃很危险的,伤着自己了怎么办。」

甚至在这种时候都是为着我的安全着想么,诺伊拉小姐…真是过分的温柔呢…

药膏清凉的感觉缓解了伤口的疼痛,也让我混乱的思绪稍稍平复。我犹豫了一下,再次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迟疑:「诺伊拉医生...你刚才说的...烙魂之契...是什么?还有...无瑕之印...它们...很危险吗?」

诺伊拉涂抹药膏的手微微一顿,眼神变得凝重起来。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仔细检查了一下艾菈的状况,然后走到小屋唯一一扇被破布帘子遮挡的小窗边。

「危险?是的...非常危险。」诺伊拉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奈和无力感,「它们是花都如今这幅模样的...关键。」她深吸一口气,仿佛在积蓄勇气,然后轻轻拉开了那破旧的布帘。

窗外透进来的光线极其微弱,只有零星的几点由破旧的魔石路灯发出的极其病态的绿光。眼前的景象让我瞬间屏住了呼吸!

这...就是花都的下层?!

与上层那悬浮于云端、色彩斑斓、美如幻梦的"空中花园"截然不同!这里...是依附在巨大树干阴暗面的、如同蜂巢般拥挤不堪的贫民窟!

低矮歪斜的棚屋如同密密麻麻的菌斑,紧贴着粗糙的树皮和盘根错节的巨大树根,层层叠叠地向上堆叠,仿佛随时会倒塌!狭窄的巷道如同迷宫般蜿蜒,地面泥泞不堪,混杂着黑色的淤泥、腐烂的垃圾和...暗红色的、令人作呕的血污!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混合着霉味、铁锈腥气、排泄物和某种类似尸体腐败的恶臭!这气味浓烈得如同实质,猛地灌入鼻腔,刺激得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忍不住干呕起来!

昏暗的光线下,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精灵居民们如同幽灵般在巷道中蹒跚。他们眼神空洞麻木,脸上写满了绝望和深深的疲惫。没有人交谈,只有压抑的咳嗽声和孩子的微弱哭泣声在死寂中回荡。

「站住!把东西还给我!」黑暗中传来一道尖锐的、带着哭腔的女声。

只见不远处一个狭窄的巷道口,一个瘦骨嶙峋、穿着破烂布裙的小女孩,正踉跄地追赶着一个飞快逃窜的瘦小身影!那身影怀里死死抱着一个破旧的、装着几个干瘪果子的果篮!

「小偷!那是我的!还给我!」女孩一边哭喊着,一边不停追赶着,声音充满了绝望。

然而,周围那些如同行尸走肉般的居民,只是冷漠地瞥了一眼,便麻木地低下头,继续做着自己的事,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

小女孩的哭喊声在空旷、污浊的下层区回荡,显得如此微弱、如此无助,很快便被无边的黑暗和死寂吞噬...

诺伊拉轻轻拉上布帘,隔绝了窗外那令人窒息的地狱景象。她转过身,脸色平静,但眼中却沉淀着深不见底的悲哀和一种近乎麻木的无奈。

「看到了吗?」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沉重的疲惫感,「这就是花都的下层。阳光被上层彻底遮蔽。只有这些劣质的魔石灯提供一点可怜的光。资源匮乏到连果篮都要抢,疾病横行,污水横流。我们像老鼠一样挣扎求生。每一天...都是煎熬。」

她顿了顿,目光望向低矮的屋顶,仿佛能穿透它看到那遥不可及的上层:「而上层呢?那些贵族老爷们...他们住在云端之上。享受着阳光、洁净的空气、梦幻般的居所和无尽的资源。他们用'炽魂之茧'的力量维持着上层的'完美',却将所有的污秽、疾病和...'无用之人'...像垃圾一样丢弃到这不见天日的下层。」

「为什么会这样?」诺伊拉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无力感,「因为...一场可怕的灾祸。」

她的眼神变得幽深,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痛苦:「很久以前,一场源自'炽魂之茧'失控的滔天大火,席卷了整个下层区!那火焰...带着'炽魂之茧'本源的力量,焚毁了下层大半的建筑,更可怕的是...它灼烧了大地!破坏了生机!」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框,声音低沉:「那场大火之后,下层的土地...就彻底变了。土壤失去了肥力,变得焦黑、板结,像被诅咒过一样!水源被污染,带着刺鼻的铁锈味和难以祛除的灼热感!连植物...都变得萎靡不振,生长缓慢,结出的果实又小又涩,甚至带着毒性!生态...被彻底破坏了!恢复?呵...几十年过去了,还是这副鬼样子!」

她的语气中充满了绝望:「而这还不是最糟的!那个篡位的暴君!他不仅没有修复灾祸的创伤,反而...变本加厉!」

诺伊拉的眼中燃起了少见的怒意:「他利用'炽魂之茧'的力量,强行修改了花都的法则!将花都撕裂成了天堂与地狱!上层是粉饰太平的虚假乐园,下层是绝望蔓延的腐烂根基!」

「他派重兵封锁了所有上下层之间的通道!用附加了强大魔法的钢铁闸门彻底封死!美其名曰'防止下层污秽污染上层'!实际上...是断绝了我们最后一丝获取上层资源的希望!」

诺伊拉的声音带着刻骨的恨意:「不仅如此!他还推行了一系列残酷的政策!任何胆敢质疑他、或者仅仅是被他看不顺眼的普通居民,都会被安上莫须有的罪名——'亵渎圣地'、'传播瘟疫'、'心怀不轨'...然后...被无情地流放到下层!」

她指着窗外,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看看外面那些人!有多少是像我们这样土生土长在下层的?又有多少...是被那些贵族老爷们像扔垃圾一样丢下来的'罪人'?!上层成了他们享乐的天堂!而下层...就成了我们这些'罪人'和'垃圾'自生自灭、互相撕咬的...人吃人的地狱!」

她的目光最终落回昏迷的艾菈身上,落在她掌心那淡金色的印记上,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沉重:

「而这个女孩,她手心的印记,那个被我们称为烙魂之契的刻印...那是王室血脉的象征。古老的传说记载,唯有烙魂之契的持有者,才能唤醒真正的力量...才有可能打破这隔绝天堂与地狱的壁垒。」

诺伊拉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仿佛在黑暗中点燃了一簇微弱的火苗:

「只有她...才有可能,带领我们推翻暴君的统治,让阳光...重新照进这片腐烂的根基」

诺伊拉的话语带着虚幻的希冀,在充斥着绝望气息的小屋里回荡。我沉默着,目光从窗外地狱般的景象,移回艾菈苍白昏迷的脸,最后落在自己手腕上幽蓝的霜魂之缚

那时的沉默,是被过于庞大的黑暗与荒谬彻底压垮的失语…

罪人……梦境中那冰冷艾菈的宣判词,如同淬毒的冰锥,至今钉在记忆深处。孤儿院的冰棱,卡卡瓦的焦骸……因我而起的灾厄,是洗刷不去的烙印。腕间的霜魂之缚,便是这“罪”的冰冷镣铐。

而艾菈掌心的烙魂之契,那荆棘缠绕的金色花朵,本该是撕裂黑暗的希望之火。但诺伊拉揭示的真相——花都的天堂地狱、暴君的铁幕流放、下层抢食果篮的绝望哭喊——却将这希望染上更深的绝望。在这罪恶熔炉中,救赎之路竟要以无辜者背负王血命运、甚至手染至亲之血为代价?

这真是救赎吗?还是坠入名为“宿命”的更深渊?当“灾星”与“救主”被命运捆绑,挣扎的意义何在?诺伊拉眼中那悲悯与决绝的光芒,无声宣告着:这逃亡,是罪恶泥沼中寻找微光的荆棘之路。而我们,是这黑暗舞台上最荒诞悲怆的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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