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沼的夜粘稠得如同凝固的墨汁,唯有我们栖身的岩洞口那堆符咒勉强燃起的篝火,在湿冷空气中投下颤巍巍的光圈。跳跃的火苗将苏绛映在石壁上的影子拉扯成张牙舞爪的巨兽,而她本人正盘膝坐在篝火三步之外——一个她划定的、绝不允许我踏入的“死亡半径”中心。
她面前摊开一本边缘焦黑的厚皮手札,泛黄纸页上用暗红墨水绘满扭曲的符文。水晶坩埚悬在掌心上方,幽蓝的冷焰舔舐着锅底,里面翻滚的墨绿粘液正冒出咕嘟作响的毒泡,腥甜气混杂着腐烂浆果的味道强势盖过了沼地的土腥。
我背靠冰冷的岩壁,光系魔力在指尖无声流转,随时准备张开护盾——哪怕这在她面前脆弱得像层糖霜。
她的操作精准得如同魔法傀儡。
苍白指尖从药剂箱夹层捻起一撮磷光闪烁的骨粉时,紫瞳紧盯着手札某处,唇瓣无声开合——面板指令输入!骨粉撒入坩埚的刹那,粘液骤然沸腾成荧紫色,锅体嗡嗡震颤。
“月影草汁液,3.7克……”她抽出腰间银匕首,刀尖精准挑破一支密封水晶管的蜡封,淡蓝液体滑入坩埚。雾气“嗤”地腾起,凝成张牙舞爪的鬼脸。
我喉结滚动。这就是传说中杀人无形的荆棘女巫?可她的动作……简直像在完成一份满分魔药论文!
她忽然顿住,眉心紧蹙地盯着手札某行小字:“……中和剂需用独角兽泪?啧,坑爹呢!”烦躁地抓了抓鬓角碎发,斗篷兜帽滑下半边,露出光洁的额头。她从箱底摸出只贴着“特调”标签的瓶子晃了晃,琥珀色液体在火光下漾出蜂蜜般的光泽。
面板虚影在她眼前飞速刷新!
[替代方案检索:高纯度沼蜂蜜]>[确认]
[药理冲突率:71%]→[加入稳定剂?]
[消耗寿元x0.1年解锁“中和公式”]>[确认]
她指尖悬在虚空,像在肉痛地权衡,最终咬牙戳向某个看不见的按键。坩埚内暴动的紫雾瞬间温顺地平复下去。她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将整瓶蜂蜜倒了进去。
空气里的甜腻暴涨十倍,浓烈得发齁。
“最后……”她合上手札,慎重地从内袋掏出拇指大的黑晶瓶。瓶身封印魔纹流淌着血光——腐心草原浆,我们此行的任务目标,触肤即溃的剧毒。
她拔开瓶塞的瞬间,我汗毛倒竖!光盾本能地撑开半面——
“吵死了!”她头也不回地呵斥。毒雾自她袍角窜出,蛇般缠绕上我的光盾,“滋啦”灼出裂痕。
她无视我的戒备,专注凝视瓶中浓稠如沥青的毒浆:“剂量修正……口服致死量98%转化率太高……”紫瞳倒映着面板虚影,指尖凌空轻点数次。淡蓝文字瀑布般流泻:
[腐心草活性萃取]>[毒性剥离85%]>[风味调和启动]
[添加意象:丝滑|甜香|绵密泡沫]>[载入模板:珍珠奶茶]`
黑晶瓶倾斜。一滴、两滴……墨黑毒浆坠入荧紫色的粘稠溶液。
死寂。
坩埚里平静得诡异。液体褪成浑浊的浅褐色,咕嘟声消失,甚至浮起一层细腻的奶盖状泡沫。
苏绛紧绷的肩线肉眼可见地松弛,竟然端起坩埚凑近鼻尖嗅了嗅:“唔…焦糖味?”
下一秒——
“轰!!!”
坩埚在她手中炸成万千碎片!粘腻的浅褐液体如同被禁锢的恶魔破笼而出,劈头盖脸浇了她满身!更恐怖的墨绿色毒雾呈爆发式膨胀,瞬间吞没整个岩洞!
“咳咳咳…噗!”苏绛被气浪掀翻在地,兜帽彻底脱落,卷发糊着黏答答的“奶茶”。她疯狂甩头试图抖掉眼皮上的泡沫,却呛咳着吞进更多液体,整张脸憋得通红。
火堆被毒液浇灭大半,残余的符咒在绿雾中明灭如鬼火。岩壁被腐蚀得“滋滋”作响,我的光盾在毒雾冲击下碎成星芒!腥甜与焦苦的死亡气息扼住我的喉咙——
“警告!黑暗料理级魔药诞生!”
刺耳的机械音如同丧钟,伴随着一帧血红色面板提示在翻滚的毒雾中强制弹出:
[配方评级:💀💀💀💀(地狱级)]`
[效果:范围无差别腐蚀|致盲率99%|附带“奶茶味”精神污染]`
[创造者获得成就:深渊主厨]`
毒雾缓缓沉降后,岩洞已成炼狱。
石壁遍布蜂窝状蚀坑,篝火只剩几缕青烟,装备行囊冒着不祥的泡沫。苏绛跪坐在狼藉中央,墨黑斗篷染成诡异的咖啡色,发梢还滴滴答答坠着“珍珠”(凝固的腐心草渣)。她抬手抹了把脸,粘稠液体在脸颊拉出长长的丝,指尖捻着一颗颤巍巍的“珍珠”举到眼前。
呆滞。
那双令整个大陆恐惧的紫罗兰色眼眸,此刻只剩下纯粹的、茫然的空洞。仿佛灵魂被炸出了躯壳。她甚至无意识地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唇角的“奶盖”——
“呕……”
生理性干呕让她猛地蜷缩起来,掐着脖子咳得撕心裂肺。
震惊值100%! 我僵立在腐蚀的岩壁边,心脏狂跳得近乎麻痹。这不是黑女巫!这根本是个……被自己实验炸懵的笨蛋学徒!
“看够了?”嘶哑冰冷的声音突然传来。
苏绛不知何时已摇摇晃晃站起,湿透的卷发贴在苍白的脸颊。她脸上所有呆滞狼狈瞬间敛去,重新冻结成一张毫无表情的面具。但不断抽搐的眼角和紧抿的、残留褐色渍痕的唇瓣,出卖了濒临崩溃的情绪。
墨绿毒雾从她湿透的袍角蒸腾而起,迅速吞噬满身污秽。三秒后,斗篷恢复墨黑,长发如夜色流泻,唯有……
一缕顽固的泡沫黏在她额发翘起的呆毛顶端,随着毒雾气流的升腾,得意地晃了晃。
“今夜守夜。”她丢下硬邦邦的命令,径直走向洞口最潮湿的角落。毒雾在她身后凝成屏障,隔绝所有视线。
死寂重新笼罩洞穴。只有岩壁被缓慢腐蚀的“滋滋”声,以及……
屏障后传来极力压抑的、闷在水里的哀嚎:“面板!我要投诉!这破奶茶模块谁设计的?!扣钱!扣寿命!!”
我靠回冰冷的石壁,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喉间的旧伤在毒雾残留刺激下隐隐作痛,可某种荒诞的笑意却冲击着胸腔。
篝火余烬的微光里,我垂下眼。
地上,一颗未被毒雾消融的、圆滚滚的“珍珠”,正静静躺在我的靴尖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