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巴掌、泪痕与柜子里的真相

作者:GrapefruE1 更新时间:2025/7/10 23:41:36 字数:3412

人民医院走廊里的消毒水味,像无数根细小的针,扎得鼻子发酸。我坐在冰冷的塑料椅上,晃荡着两条腿,嘴里含着妈妈给的棒棒糖——草莓味的,甜得发腻,却压不住心里那股莫名的烦躁。刚才那个检查,名字长得绕口,记不住,只记得躺在一个嗡嗡响的大机器里,很多很炫的光在眼前扫来扫去,像科幻片里的场景。护士阿姨很温柔,但那些光让我有点心慌。

妈妈进去和穿白大褂的医生说话,好久好久。我把糖纸搓成小球,又展开,再搓成小球,百无聊赖地盯着对面墙上一幅色彩鲜艳却看不懂的抽象画。时间慢得像蜗牛爬。

终于,那扇诊室的门开了。妈妈走出来,脸色有些苍白,眼睛下带着淡淡的青色,像没睡好。她努力对我扯出一个笑容,快步走过来,温暖的手掌习惯性地落在我的头顶,揉了揉。“小野真棒,很勇敢。”她的声音有点哑,带着一种刻意放轻的柔软,“刚才抽了好多血呢,妈妈心疼死了。走,我们去买好吃的,给你补补,想吃什么?”

“鱿鱼!”我立刻跳起来,嘴里残留的甜味瞬间被烤鱿鱼的咸香幻想取代,刚才的烦躁和不耐烦一扫而空,“我要吃最大的那串!”

“好,好,买最大的。”妈妈牵起我的手,她的手心有点凉,还有点汗湿。她带我去了医院附近的小吃街,买了我心心念念的烤鱿鱼。我吃得满嘴流油,暂时忘记了那嗡嗡的机器和炫目的光。

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色的时候,我们回到了熟悉的小区门口。鱿鱼的满足感还在舌尖跳跃,我舔着嘴角的酱汁,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那个小小的身影——白枭溪。她背着粉色的双肩书包,上面还挂着一个毛茸茸的小兔子挂件,正蹦蹦跳跳地放学回家,马尾辫一甩一甩。

一个念头,像水里的泡泡一样,“咕嘟”一声冒了出来,带着点恶作剧的快意,又混合着下午在医院积压的无名火。凭什么她就能每天开开心心上学?凭什么她就能背那么好看的书包?凭什么她上次害我被妈妈……虽然妈妈最后还是纵容了我……

“喂!白枭溪!”我大喊一声,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像一阵风似的冲过去,一把拽住了她书包的带子,用力一扯!

“啊——!”白枭溪被拽得一个趔趄,书包瞬间到了我手里。她惊愕地转过身,小脸先是茫然,随即迅速涨红,眼里迅速蓄满了泪水。“林小野!你还我书包!你这个坏蛋!强盗!”

我提着她的书包,故意在她面前晃了晃,那毛茸茸的小兔子也跟着晃悠。“就不给!略略略!”我拔腿就跑,心里有种扭曲的畅快感,仿佛要把所有的不痛快都发泄出来。

“还给我!坏蛋!你不上学!你是坏孩子!”白枭溪的哭喊声尖锐地追在我身后,“没家教的坏孩子!永远没家教!”

“不上学”三个字像针一样刺了我一下。我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怒火“腾”地一下烧到了头顶。她把书包扔在地上,像头被激怒的小兽,冲着我尖叫:“坏孩子!没家教!”

“你才没家教!”我吼了回去,积压的委屈和愤怒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我冲上去,狠狠推了她一把。她“哇”地一声大哭着摔倒在地。我还不解气,又扑上去想打她。

“干什么呢!住手!”一个路过的阿姨厉声喝止,快步冲过来,一把将我拉开。白枭溪坐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小裙子沾了灰,手肘也擦破了皮,渗出血丝。周围开始有人围拢过来,指指点点。

我喘着粗气,被那个阿姨死死拽着胳膊,瞪着地上哭嚎的白枭溪,心里又慌又怒。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拨开人群冲了进来——是妈妈。她的脸色比在医院时还要白,嘴唇抿得死紧,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震惊、失望,还有一种……近乎绝望的疲惫。

她看都没看我一眼,第一时间冲到白枭溪身边,蹲下身,声音颤抖着,带着浓重的鼻音:“小溪!小溪不哭!阿姨看看……对不起,阿姨对不起你……”她小心翼翼地查看白枭溪的伤口,心疼地用手帕轻轻擦拭。

然后,她抬起头,目光像冰冷的锥子一样钉在我身上。“叶小野!”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刺破了空气,“你给我过来!立刻!马上!给枭溪道歉!”

那眼神里的冰冷和命令的语气,彻底激怒了我。凭什么?凭什么又是我道歉?明明是她先骂我的!妈妈从来没有这样看过我,从来没有这样吼过我!巨大的委屈和被背叛的感觉瞬间淹没了我。我梗着脖子,死死瞪着还在抽泣的白枭溪,非但没有道歉,反而在妈妈和所有人的注视下,冲着白枭溪,用力地、清晰地做了一个最丑的鬼脸,舌头伸得老长。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毫无预兆地炸响在我脸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左脸颊火辣辣地疼,耳朵嗡嗡作响。我彻底懵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妈妈。她的手掌还停在半空,微微颤抖着。她的眼睛里,愤怒、痛苦、自责、还有深不见底的悲伤,像碎裂的玻璃一样交织在一起。泪水毫无征兆地从她通红的眼眶里汹涌而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这是我记事以来,妈妈第一次打我。

世界仿佛只剩下脸上那灼热的痛感和妈妈无声的眼泪。巨大的羞辱和委屈像海啸般将我吞没。我“哇”地一声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嚎,猛地推开还拉着我的阿姨,像只受伤的野兽,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单元门。

“小野!小野!”妈妈带着哭腔的呼喊被我狠狠甩在身后。

我冲进家门,“砰”地一声巨响把门摔上,仿佛要把整个世界都关在外面。脸上火辣辣的疼,心里更像是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委屈、愤怒、不解、还有一丝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在我小小的身体里横冲直撞。

“啊——!”我尖叫着,像疯了一样在客厅里横冲直撞。看到什么就砸什么。茶几上的遥控器被我扫到地上,塑料外壳碎裂;沙发上的靠枕被我狠狠扔向墙壁;我冲进自己的房间,把桌上的书本、文具一股脑儿扫落在地,缺了翅膀的“雷霆机甲特工”也被我愤怒地一脚踢飞,撞在衣柜门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还不够!还不够!那股邪火无处发泄。我冲到爸妈房间门口,对着门板狠狠踹了几脚。就在这时,一声轻微的“啪嗒”声吸引了我的注意。

声音是从爸妈房间门边那个高高的、我从来够不到的储物柜顶上传来的。大概是刚才我踹门或者机甲撞柜的震动,让柜子顶上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我喘着粗气,泪眼模糊地循声望去。一个很小的、不起眼的牛皮纸文件袋,静静地躺在地板上。

那是什么?以前从没见过。强烈的好奇心暂时压过了愤怒。我吸了吸鼻子,抹了把脸上的泪水和鼻涕,走过去捡起了那个袋子。袋子很轻,上面用黑色的记号笔写着几个字。我认识的字不多,但“人民医院”这几个字,因为今天才去过,印象格外深刻。

心,莫名其妙地跳得快了些。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文件袋的封口。里面是一本厚厚的、硬硬的册子,封面也是白色的,上面印着红色的字。我费力地辨认着:“……病历……手册……”中间几个字笔画好多,我不认识。

翻开册子,里面密密麻麻都是字,还有表格,很多数字。我看不懂。我胡乱地翻着,纸张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突然,一页纸上,几个用红笔圈出来的字跳进了我的眼帘。那些字,有的我认识,有的不认识,但组合在一起,像冰冷的石头砸进我心里:

“罕见性……(一个复杂的字)……官……逐渐……衰……竭……”

“罕见”?我知道,就是很少很少的意思。

“衰竭”?我不太懂,但感觉和“没力气”、“坏掉了”有关。

那个笔画很多的字是什么?是“器”?还是“脏”?我不确定,但感觉……很不好。

虽然不能完全理解,但一种冰冷刺骨的寒意,毫无预兆地从脚底板窜上来,瞬间冻结了我所有的愤怒和委屈。我呆呆地坐在地上,手里捧着那本沉重的册子,那几个用红笔圈出来的字像烙印一样刻在脑子里,反复回响:罕见……衰竭……

就在这时,家门钥匙转动的声音响起。我浑身一颤,下意识想把册子藏起来,但已经来不及了。

妈妈冲了进来,脸上还挂着泪痕,眼睛红肿得像桃子。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地上、手里拿着病历本、满脸呆滞和惊恐的我。

时间仿佛再次凝固。

妈妈的目光落在我手中的册子上,又落在我茫然而带着一丝恐惧的小脸上。她脸上的焦急、愤怒、疲惫,瞬间被一种巨大的、无法掩饰的恐慌和痛楚所取代。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下一秒,她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又像是终于找到了失散的珍宝,猛地扑过来,一把将我紧紧地、紧紧地搂进怀里。她的手臂箍得我生疼,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声在我头顶响起,滚烫的泪水大颗大颗地滴落在我的头发里、脖颈上。

“小野……我的小野……对不起……对不起……”她语无伦次地重复着,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一种深不见底的悲伤。

我僵硬地被她抱着,手里还攥着那本冰冷的病历。脸上挨巴掌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但更清晰的是妈妈滚烫的眼泪和无法抑制的颤抖。刚才那个凶我、打我的妈妈不见了,只剩下一个抱着我哭得肝肠寸断的母亲。

我的哭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小小的脑袋里一片混乱,只有那几个可怕的红字,和妈妈绝望的哭声,交织在一起,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

柜子里的秘密,终于以一种最猝不及防、最沉重的方式,掉落在我面前。它像一块巨大的、冰冷的石头,压在了我懵懂的心上,也砸碎了那个由纵容和谎言构筑的、摇摇欲坠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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