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寒暑三易。
陈家别墅坐落在云顶山半山腰,名为云顶居。
这片A市顶级的豪宅区如同悬浮在城市喧嚣之上的孤岛,鸟瞰着下方霓虹闪烁的“霓虹区”和远处灰暗沉寂的“锈带区”。
别墅本身金碧辉煌,墙上挂着价值不菲的书画,窗边摆着古董青瓷瓶,后院里还有一片精心打理的竹林和一小片花田,上上下下都透露着一种新贵特有的、努力追求雅致的华贵感。
家里有很多书,各种各样,陈砚秋喜欢,李丽便疯狂的到处收购各种各样的书,尽管他自己没看过。
家里还有一个管家王叔,一个做家务的张婆。
这一切在陈笑眼里,不过是另一个需要“扮演”的舞台。
阳光暖融融地洒在身上,空气中浮动着青草和鲜花的甜腻香气。陈砚秋和李莉正坐在不远处的白色藤椅上,含笑看着她们。
身处云顶居,享受着顶级的安保和物质,但陈笑清楚,这平静只是表象。a省的暗流,随时可能涌上这半山腰。
“笑笑,看!那只蝴蝶多漂亮!快去追呀!”李莉兴致勃勃地指着花丛中翩跹起舞的一只蓝翅凤蝶,像个大孩子般怂恿着。
陈笑内心翻了个巨大的白眼,面上却挤出一个符合三岁孩童的、夸张又“惊喜”的笑容:“哇!大蝴蝶!”
她迈开两条小短腿,象征性地朝着蝴蝶的方向“哒哒哒”跑了几步,小裙子随风飘起一个同样做作的弧度。
“追个锤子……三岁小孩才喜欢这种弱智活动。有
这功夫不如想想怎么搞钱保命。”
她一边机械地挥舞着小胖手,一边在内心疯狂吐槽。蝴蝶轻盈地越过一丛月季,眼看就要飞远。
陈笑立刻刹住脚步,仿佛被什么绊了一下(其实是懒得再演),小嘴一撇,作势要哭:“呜呜……飞走啦!抓不到!”
“哎呀呀,不哭不哭!”陈砚秋立刻心疼地起身,一把揽起陈笑。
“看母亲的!”李莉动作更快,Alpha的敏捷让她几个大步就追了上去,手掌快如闪电,精准地一合——那只漂亮的蓝翅凤蝶便成了她掌中的囚徒,徒劳地扑闪着被捏住的翅膀。
李莉像个得胜将军,得意洋洋地捏着挣扎的蝴蝶回到陈笑面前,献宝似的递给她:“喏!笑笑不哭,蝴蝶给你玩!”
陈笑看着那在李莉指缝间徒劳挣扎的脆弱生命,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觉得有点麻烦。
“玩?怎么玩?捏死还是放生?幼稚。这玩意儿喜欢它的人觉得很喜欢,不喜欢他的人,就很不喜欢。”
陈笑就觉得那小触须跟那复肢很恶心”
但戏还得演。
她立刻破涕为笑,切换速度堪比川剧变脸,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实则带着点不耐烦)接过那只已经有些萎靡的蝴蝶。
“谢谢母亲!”她甜甜地说,然后目光下意识地瞥向花园角落。
陈鱼依旧坐在那片树荫下的老位置,小小的背影对着喧嚣的花园,捧着一本对她年龄来说过于深奥的、封面画着复杂几何图案的书。
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丝毫照不进那双沉静得过分的黑眸里。
仿佛这边的嬉闹、蝴蝶的生死,都与她无关。
她像一株长在温室角落的、吸收着养分却拒绝参与光合作用的异类植物。
陈笑眼珠一转。好机会!摆脱麻烦+刷妹妹好感度!
她捏着那只翅膀已经不再有力扇动的蝴蝶,蹬蹬蹬跑到陈鱼面前,不由分说地把那还在微弱挣扎的小东西往陈鱼摊开的书页上一塞。
“小鱼!给你玩!”她的语气带着一种“任务完成”的轻松,甚至有点甩掉烫手山芋的敷衍。
说完,也不等陈鱼有任何反应,立刻转身,迈着“下班打卡”般轻快的步伐跑开了。
这也不能怪陈笑。
陈鱼从小就与普通的孩子不一样,她好像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陈笑,每天都会想办法与她拉近关系。
陈鱼在剧情中虽然戏份不多,主要是当一个推进剧情的工具人。
但她现在是陈笑唯三能拉拢的人物。况且就算不论剧情,陈鱼也是她的妹妹。
平时陈笑对她好,叫她就算是逗她也没啥反应,时间一久再大的热情也没有了。陈笑本身也不是那种很能社交的人。
就不自讨苦吃了。
就在陈笑转身的刹那,一直低垂着眼帘、仿佛沉浸在公式世界里的陈鱼,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那双纯黑、缺乏情感波动的眸子,极其短暂地从书页上冰冷的符号,转移到了那只被强行放置在复杂公式旁边的、色彩突兀的活物身上。
蝴蝶的翅膀还在微弱地翕动,那抹炫目的蓝在枯燥的黑白公式间显得格外刺眼,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她无法用现有公式解析的生命律动?
一种极其罕见的、类似“研究兴趣”的微光,在她深潭般的眼底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
像精密仪器捕捉到了一个无法归类的异常信号。
她放下了书。
伸出两根纤细、略显笨拙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带着一种近乎对待精密仪器的谨慎,试图去触碰那片颤动的蓝色翅膀。
她想看看这脆弱的结构是如何支撑飞行的,那斑斓的色彩是怎样构成的……像拆解一个未知的电路板。
然而,孩童的手指终究不够灵巧,对“力度”的感知也近乎于无。
“啪嗒。”
一声极其轻微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脆响。
那片最耀眼的、如同蓝宝石镶嵌而成的左翅,竟在她指尖无意识的压力下,齐根断裂开来!
像一片被无情剥离的花瓣,飘落在写满数学符号的书页上,瞬间失去了所有生机。
陈鱼的动作僵住了。
她看着那片孤零零躺在纸上的蓝色断翅,又看了看书页上那只瞬间失去平衡、挣扎得更加剧烈无助、只剩单翅的残蝶。
那双纯黑的眸子里,那点刚刚燃起的、名为“兴趣”的微小火苗,如同被冰水浇灭,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空洞。漠然。
甚至带着一丝……对自己笨拙的、冰冷的厌弃?
她的研究的对象没有用处了。眼前剩下的,只是一个残缺的、无用的的失败品。
陈鱼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伸出手,打算将它扔到地上,可鬼使神差的,她没有这么做。
她极其平静地,伸出食指,将那还在徒劳挣扎的残蝶和那片断裂的美丽翅翼,一起轻轻拨到了书本的夹缝里。
然后,“啪”地一声,带着一种近乎决然的力度,合上了厚重的书页。
仿佛合上了一个微不足道的错误。阳光明媚的花园里,一场关于蝴蝶的“馈赠”与“研究”,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落幕。
那只蓝翅凤蝶最后一点生命的光辉,连同那片破碎的翅膀,被永远地封存在了冰冷的纸张之间。
或许,在陈鱼那缺乏情感波动的认知里,这是唯一能“保存”这个失败实验品的方式?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其隐晦的“珍惜”——用书本的重量,固定住那抹她不小心破坏掉的蓝色。
这本书她经常带在身边,谁都不准碰,平时都是收拾的一尘不染。
几天后,深夜。
月明星稀,潮湿的空气沉甸甸地压在心头,预示着暴雨将至。
陈笑再次反锁了自己的房门,像只潜伏在暗处的小兽,打开了她的“求生工作站”——那台顶配儿童电脑。
屏幕上幽蓝的光映着她稚嫩却异常严肃的小脸。
她正在一堆金融数据和晦涩的科技报告中艰难跋涉,试图从“长信科技”这片看似贫瘠的沙漠里挖出未来的金矿。
资料太多,小小的书桌显得拥挤不堪。
她所在的A省,因特殊的历史和高度自治权,金融政策极其宽松,是黄金和冒险家的乐园,但也充斥着泡沫和陷阱。
长信科技这种理念超前但短期看不到盈利希望的公司,在这里要么一飞冲天,要么死无全尸。
“找到了!”陈笑低呼一声,眼中爆发出强烈的光芒!一段被遗忘的原著描述如同钥匙,瞬间打开了记忆的闸门!
长信科技!未来的AI巨头!女主白晓的救命稻草!
书中提过,长信科技在A市挣扎了十几年,才终于抓住技术爆发的风口,一举成为人工智能领域的霸主!
巨大的机遇带来的狂喜让她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
“发了!这次真发了!”
她内心的小人儿在疯狂撒花,“女主只是雪中送了根火柴,就换了座金山!我要是现在把这金矿直接买下来……”
激动之下,她手舞足蹈,一个没坐稳,“噗通”一声从椅子上摔了下来,脑门结结实实磕在地板上。
“哎呦!”陈笑疼得龇牙咧嘴,捂着额头坐在地上,眼泪汪汪。
这点疼痛很快被更强烈的沮丧淹没。
她看着那把对她来说还有点高的儿童椅,再看看自己肉乎乎的小短手小短腿,一股无力感排山倒海般袭来。
“三岁……我才三岁啊!”她绝望地躺平在地毯上,像条失去梦想的咸鱼,“天时地利占尽人和呢?我的人和在哪里啊!”
陈笑需要一个人来帮他做事,因为陈笑现在年龄的特殊性,一般人肯定不行,那个人必须得没有疑问的服从陈笑,忠诚,相信陈笑的话。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时,一个名字如同黑暗中划过的流星,猛地照亮了她的脑海——春秋! 原著里那个对女主死心塌地、能力超群的终极忠犬!
好像在陈笑五岁的时候在c拍卖场被拍卖过。
c拍卖场!那是盘踞在a市“锈带区”深处、连执法者都讳莫如深的魔窟!
希望的火苗再次燃起。
她挣扎着爬起来,准备继续搜索C拍卖场的信息。转身时,手肘不小心撞到了书桌边缘一摞摇摇欲坠的书。
“哗啦——!”
最上面那本厚重的、关于昆虫图鉴的精装书应声而落,重重砸在地毯上,书页散开。
陈笑懊恼地皱眉,弯腰去捡。就在她拾起书本的瞬间,几片轻薄、脆弱、色彩却异常绚丽的碎片,从翻开的书页中悠悠飘落下来。
一片残缺却依旧耀眼的蓝色翅翼,边缘带着不规则的断裂痕迹。
一根细若发丝、带着微小绒毛的触角。几片零星的、如同撒落金粉的鳞片。
它们静静地躺在地毯深色的绒毛上,像一场无声的、微小而残酷的葬礼。
陈笑的目光落在那片断裂的蓝色翅翼上,动作顿住了。
这个书不是牢妹经常看的吗?
几天前花园里的那一幕瞬间回放——李莉抓蝶,她敷衍转赠,陈鱼那极其短暂、几乎无法捕捉的“研究”姿态……
“哦……原来是这么‘玩’没的。”陈笑心里了然,甚至有点想笑。
她就知道陈鱼那孩子不可能真对蝴蝶感兴趣,果然是当实验品拆坏了。
至于夹在书里?大概是随手处理“垃圾”的方式?或者……是陈鱼式“保存标本”的笨拙尝试?算了,不重要。
一种“果然如此”的漠然感取代了刚才的懊恼。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伸出两根手指,极其随意地捻起那片最大的、断裂的蓝色翅翼,对着灯光看了看。
断裂处很新鲜,翅脉清晰,色彩依旧饱和,只是失去了所有的生机。
她撇撇嘴,像是捻起一点不小心沾上的面包屑,随手将其放到了桌子的一角。
这样搞,要是发臭了,那不就完了?
明天去给陈鱼说,既然给她了,那怎么处理?还是得她说了算。
研究失败品?小孩子无聊的破坏欲?不重要。
一只蝴蝶而已。
在这座每天都在上演更大悲剧的a省,一只蝴蝶的生死,渺小得连尘埃都不如。
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操心——比如如何在两年内,从一个三岁幼童,变成一个能从龙潭虎穴般的C拍卖场捞人的“幕后大佬”。
“啧,真是……麻烦。”她嘟囔着,将散落的书页胡乱塞回书里,把那本厚重的昆虫图鉴放回原位,仿佛刚才那点微不足道的插曲从未发生。
她的目光重新聚焦在电脑屏幕上,指尖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起来,搜索栏里输入了新的关键词:C拍卖场、暗网、雇佣兵、信誉评级……
窗外的风声越来越紧,潮湿的空气仿佛能拧出水来。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天边酝酿。而桌角,那几片被遗忘的蝴蝶残骸,在书本的阴影里,折射着电脑屏幕幽蓝的、冰冷的光。
那片断裂的蓝色翅翼,在桌边缘微微翘起一个弧度,像一个无声的问号,又像一个被匆忙掩埋的、关于笨拙与意外的注脚。
在这座名为a省的巨兽腹地,一个三岁孩童的求生战争,才刚刚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