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舱内部的隔离区，这里被隔出了一个相对私密的空间。
这里很安静，只有维生仪器发出的轻微嗡鸣声。
赤珠躺在病床上。她那件深红色礼服已经被换下，取而代之的是一件宽大的病号服。她的身上缠满了绷带，比如是腹部那道为了掩护白合而留下的伤口，虽然经过了处理，但依然隐隐作痛。
附近，白合正坐在一张小板凳上。
她此刻看起来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她的右臂虽然也受了伤，打着石膏吊在胸前，但她似乎也感觉不到疼痛。
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姐姐的脸。
赤珠呆了很久。直到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有些涣散地看着天花板，最后看向白合。
“……小白？”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沙哑。
“姐姐……我在。”白合连忙凑了过去，用左手握住了赤珠的手，“你要喝水吗？还是哪里疼？”
赤珠看着白合那紧张兮兮的样子，有些心疼。她反手轻轻握住了白合的手指。
“……我不疼。”赤珠轻声说道，目光落在白合打着石膏的右臂上，“……倒是你……一定很疼吧？”
她伸出另一只手，想要触碰白合，却又在半空中停住，手微微颤抖。
“……对不起，小白。”
赤珠有些哽咽。
“……都是姐姐不好。如果我能早点醒过来，如果我的意志力能更强一点……你就不会受这么多苦了。”
她的话语充满愧疚。
赤珠自从再次复苏，身体大多数时候不受控制，她的意识一直被困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变成工具，肆意伤害他人。
那种无力感，比死亡更折磨人。
“……别这么说，姐姐。”白合连忙摇头，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这不是你的错。而且……如果不是你赶来，我可能都已经死在那座城里了。”
“……不，还是我不够好。”赤珠苦涩地摇了摇头，“……那些部下……夜莺和莫尔他们……也都因为我……”
她想起了那些在突围中一个个倒下的身影。那是她仅存的几个手下，为了掩护她，全都留在了那片废墟里。
除了白合，她现在什么都没有。
“……小白。”赤珠看着白合，“…我现在……真的只有你了。”
白合从未见过姐姐现在这个样子。
“…啊…说什么呢。”白合握紧了赤珠的手，把脸贴在姐姐的掌心，“…我说的…这里就是家。只要我不死，就没人能赶你走。”
“……嗯。”赤珠轻轻应了一声，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浸湿了枕头。
她看着白合，眼中满是宠溺。
“……以后，换姐姐来保护你。”赤珠轻声说道，“……你想去哪里，想做什么，姐姐都陪着你。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那些危险了。”
“……好。”白合破涕为笑，像小时候一样在赤珠手心里蹭了蹭，“……那说好了，不许反悔。”
“……绝不反悔。”
……
舰船外部。
舰船顶部的舰桥平台上，两道身影正静静地伫立着。
炎魔·得罗尔斯德盘腿坐在巨大的探照灯顶端，他那赤红色的皮肤在夜色中散发着微弱的热量，周围的空气因为高温而微微扭曲。他手里把玩着一块焦黑金属，眼神却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的荒原。
在他身旁，温迪戈·格兰德斯如同铁塔般站立。他那一身装备在月光下泛着森冷的光泽。他并没有像炎魔那样放松，而是手持一根巨大的图腾柱，像是一尊雕像，沉默地注视着这艘舰船。
他们并没有进入内部。
虽然他们对这艘旧时代的造物充满了好奇，很感兴趣，但任务在先。
“……赛提亚那个小丫头，还没叙完旧吗？”得罗尔斯德将手中的金属捏成了一团废铁，有些无聊地打了个哈欠，“……这船虽然大，但也装不下她的废话吧。”
“……那是必要的安抚。”格兰德斯的声音在夜风中回荡，“……凋灵的状态不稳定，始源妖会给她引导。而且……这艘船上，又几个人很特殊。”
他的目光透过舰桥的玻璃，隐约看向了指挥中心的方向。
“……那个半感染者，那个像白巫妖的小孩，还有那对血族姐妹……他们如果牵扯其中。如果不处理好，可能会影响计划。”
“……切，麻烦。”得罗尔斯德不屑地哼了一声，“……要我说，直接把那个有关魔王的东西带走不就行了？何必跟这些人类混在一起。”
“……你还是老样子，只懂得破坏。”
一道流光从下方飞了上来，轻盈地落在两人中间。
赛提亚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长袍，脸上带着一丝轻松的笑意。
“……我可不是在废话。”赛提亚瞥了得罗尔斯德一眼，“……我在观察。这艘船，还有船上的人，比我想象中更有价值。”
“……那你打算怎么做？”格兰德斯问道，“……直接带走那个‘白巫妖’？”
“……不。”赛提亚摇了摇头，目光变得深邃，“……现在还不是时候。那个小家伙身上的谜团太多了，强行带走可能会导致不可预知的后果。而且……灵魄很喜欢这里。”
她想起了灵魄头上那个滑稽的蝴蝶结，嘴角微微上扬。
“……我们暂时留下来。”赛提亚做出了决定，“……今晚就在这里驻守。明天一早，我会和那位叫罗特的‘副指挥’，还有那位白合小姐，好好交换一下情报。”
“……关于都城深处那个‘大家伙’，还有……安洛娅前辈留下的线索。”
得罗尔斯德和格兰德斯对视一眼，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点了点头。
“……随你。”得罗尔斯德重新坐好，身上的火焰稍微旺盛了一些，驱散了周围的寒意，“……反正只要别让我带孩子就行。”
“……了解。”格兰德斯则更加务实，他转身面向荒原，手中的图腾柱微微震动，释放出一圈无形的侦测波纹，“……警戒范围扩大至五公里。任何靠近的东西，都会被碾碎。”
赛提亚满意地点了点头。她走到舰桥的边缘，低头看着脚下这艘庞大的钢铁巨兽。
在这片充满了死亡与绝望的废土之上，这艘船就像是一叶扁舟，承载着一群伤痕累累却依旧不肯放弃的灵魂。
“……希望能有个好梦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