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大部分秽鬼被维格的战意所吸引，但依然有十几只披着破碎甲胄的重甲步兵，在废墟的掩护下绕开了剑圣的防线，从斜刺里向希芸扑来。
“……啧。”
希芸停下脚步，感受着脚下大地的轻微震颤。他能嗅到传来的焦臭味，那是秽鬼身上腐烂的。
“既然前辈在为我开路……我也不能太寒碜了。”
他猛地从背后抽出那柄沉重的战锤。这柄战锤在他手中仿佛感知到了主人的心境，锤头上那厚重的石质纹理隐约透出一股暗沉的红光。
吼——！
一头猎犬凌空扑杀而至，扭曲的利爪在空中带起腥臭的抓痕。
那怪物近在咫尺时，他才猛然发力。战锤自下而上，划出一道沉重的半圆。
砰！！
那头秽鬼猎犬，在接触到战锤的一瞬间，整个前半身直接动能挤压成了肉泥，残躯像一颗被击出的炮弹，狠狠砸进了旁边的废墟墙体中，激起漫天尘土。
剩下的十几只秽鬼并没有被这惨烈的一幕吓退，它们早已失去了恐惧这种本能。
几名手持长矛的步兵秽鬼踏着整齐而迟缓的步伐，从三个方向合围而来。
希芸深吸一口气，左臂上死灰的角质层正在疯狂律动。他感受到那股压抑已久的暴力冲动正在抬头，但他死死地咬住牙关，维持清醒。
“……给我……碎！”
他整个人如同一道灰色的旋风，战锤在空中挥舞出密不透风的影迹。每一次挥砸，都伴随着地面的龟裂。
碎石横飞，断肢飞溅。
他利用武器本身的重力势能，配合战技，将每一次攻击的杀伤力最大化。
但在杀戮的间隙，他的左眼，跳动得越来越剧烈。
在那视界的边缘，他隐约看到了一些不存在的东西——一些黑色的线，正从王城的深处蔓延出来，缠绕在这些秽鬼的身上，像是在操控木偶一般指挥着它们的行动。
……
与此同时，王城正门。
赛提亚带领的小队已经抵达了王城那宏伟的白石拱门下。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所有人的心沉到了谷底。
无数的秽鬼正从王城的侧廊、窗户、甚至地道中源源不断地涌出。
它们不再是之前那种游荡的状态，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纪律性，交叉掩护，仿佛有一位看不见的将军正在后方挥旗指挥。
“……情况不对。”
赛提亚挥动手指，数枚紫色的奥术飞弹将靠近的一排秽鬼击退。她看向王城深处，眼神阴冷。
“这些东西的反应太快了，简直就像是我们在每一个动作都被实时监控着。罗特，扫描结果。”
“……（滴）死秽浓度超出阈值。检测到高频定向精神波动。来自圣罗大教堂。”
罗特那双电子眼喷射出幽蓝的激光，在半空中构建出一幅简易的建筑模型。
“赛提亚阁下，您的猜测极大概率是正确的。当初在都城外围见到的那只‘巨眼’，其本体或中枢极可能就在那座建筑内。而且……”
罗特的声音顿了顿，带上了一种冰冷的电子质感。
“我在那里检测到了‘魔王’的微弱残响。这说明，这里不仅是秽鬼的巢穴，还隐藏着当年的一些秘密。”
“……哈？魔王的东西！？”
伊格妮娅发出一声冷哼，她掌心的龙息已经将周围的空气加热到了扭曲的程度。她和妹妹瑟琳一左一右，将幼小的暮萤护在中间。
瑟琳也咬紧牙关，无数冰晶在她们周围形成了一圈防御阵地：“……姐姐，太多了，杀不完啊！”
眼看着秽鬼的数量越来越多，甚至出现了几头手持巨斧巨锤兵器的处刑人。
赛提亚正准备释放大范围的咒术，却听到身旁传来一阵紧密的金属啮合声。
咔——滋——嗡！
众人惊讶地转过头。
只见罗特发生了些被变化。
他背后猛然延伸出四支隐藏在装甲板下的机械臂。这些机械臂并不单薄，反而布满了精密的液压连杆和能量导管。
左侧的两支手臂在火花四溅中高速形变，变成了两柄锯齿上高频振动的切割锯。而右侧的两支手臂则并拢在一起，展开了一组复杂的透镜阵列，一股令人窒息的能量在其汇聚。
“……这是？”伊格妮娅愣住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机械工艺如此完美的人型造物。
“……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外勤科考模式’。”
罗特的声音依然冷静，但此时却透着一种让人头皮发麻的肃杀之感。
“在外出科研之前，我首先要确保自己在探索禁地时，拥有能彻底抹除威胁的暴力。毕竟，死人是没法做研究的。”
话音刚落。
罗特便向秽鬼群冲去。
滋——嗤！！
两柄高速旋转的切割锯直接切入了一头处刑人的胸膛，那种厚重铠甲，在罗特的科技面前脆弱得像层薄纸。血肉与金属碎屑齐飞，罗特在瞬息之间完成了一次华丽的穿透，将秽鬼直接解体。
紧接着，他背部的机械臂指向了另一侧密集的尸群。
“饱和打击。开始。”
轰！！
一道蓝白色的能量光柱喷薄而出。这并不是传统的法术，而是通过机械阵列强行压缩、提纯后的能量束。它不需要漫长的咏唱，没有多余的魔力溢散，有的只是纯粹的、指向性的毁灭。
光柱所过之处，几十头秽鬼瞬间气化，连哀嚎都来不及发出。
“……哇哦。”
瑟琳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惊叹道：“……罗特先生，你平时是在藏拙吗？”
连一直沉默寡言的暮萤，也从赛提亚的斗篷后面探出小脑袋，那双眼睛里亮起了好奇的光。
“……谢谢……罗特。”暮萤用极轻的声音呢喃道。
“……不必客气，这是计算范围内的职责。”罗特虽然这样说着，但机械臂的动作却更加迅猛了。
……
与此同时，连接广场与正门大道。
希芸在解决掉最后一头纠缠的秽鬼后，刚准备追赶伙伴。
突然，他的大脑嗡鸣一声。
那是一种仿佛灵魂被强行拽出躯体的错位感。
在他那只猩红的左眼中，周围的世界变了颜色。灰雾变成了血雾，倒塌的建筑变成了白骨，而那些剩下的、正试图围攻他的秽鬼，在这一刻，竟然显得如此……弱小。
“杀……夺回……王座……”
一个苍凉、宏大且布满了狂乱低语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炸响。
希芸的意识陷入了一片黑暗，他唯一能感受到的，是心底那股爆发的杀戮欲望。
他的左眼不再是普通的猩红，而是开始向外溢散出实质化的黑红色雾气。他手中的战锤竟然感应到了这种异变，锤身上的石质外壳开始崩裂，露出里面如同血管般跳动的猩红纹路。
希芸跨越了数十米的距离。
周围有几头不长眼的秽鬼试图拦截。
希芸甚至没有挥动战锤。
他仅仅是像一头发疯的野兽一样撞了过去。
砰！砰！砰！
凡是接触到他周身那股黑红气旋的秽鬼，瞬间四分五裂。他的动作快到了极致，肉眼只能捕捉到一道猩红的电光在废墟间疯狂折跃。
秽鬼在这道不可名状的疯狂身影面前，竟然出现了一丝……混乱。迟钝的感官中，似乎察觉到了某种威胁。
百米的距离，瞬息而过。
当希芸冲到王城正门前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震，那股窒息的杀戮欲望潮水般退去。
“唔……！”
希芸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跪倒在地。他猛地摇了摇头，眼前的视野重新恢复了正常的色彩。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发现自己竟然已经站在了赛提亚等人的身后，而原本还在围攻伙伴们的几十头秽鬼，此刻已经全变成了满地的肉泥。
“……希芸？”
赛提亚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她转过身，看着这个状态诡异的菲林。
此时的希芸，左眼的红光虽然消退一些，但瞳孔中残留的那股暴戾，依然让原本打算迎上前的伊格妮娅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你刚才……”伊格妮娅欲言又止。
希芸有些茫然地抬起头，他看着满地的残骸，又看了看自己那只还在微微颤抖、覆盖着血污的手。
“……我怎么在这里？”
希芸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他有些痛苦地捂住脑袋。
“……刚才……我明明还在广场那边……和那些重甲步兵缠斗。我记得……很吵，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的记忆断层了。
从广场到王城门口这几百米的距离，对他来说，就像是睡了一个极其短暂却又疲惫不堪的噩梦。
“……断层了？”罗特收起机械臂，飞到希芸面前。扫描激光在他身上扫过，“……神经系统负荷过载，肾上腺素水平超标400%。希芸先生，刚才你的移动速度达到了理论上的肉体上限。这不是人类能做到的。”
希芸沉默了。他握紧了战锤，感受到锤柄上传来的余温。
他知道，刚才那个瞬间，身体里的“某种东西”接管了他的主权。
那种感觉，并不像是被敌意的灵魂夺舍，更像是一种……本能。就好像这具身体本身，就渴望着冲进那座王城，去拿回属于它的东西。
“……我没事。”
希芸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底的寒意。他抬起头，看向面前那座阴森恐怖的圣罗教堂。
“不管发生了什么……已经到门口了。”
“……在那里面。”他指着教堂那扇紧闭的、刻满了禁忌纹章的黑金大门。
“有个‘声音’……在叫我。”
赛提亚走到他身边，注视着他许久，最后，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既然它在叫你，那我们就进去看看。”
“看看这里到底藏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