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不速之客离开后，营地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凝重。
白合一反常态地宣布，原定的外勤任务暂时延后，让大家好好休整一天。她用不容置疑的语气下达完命令，便独自一人，一言不发地朝着调度站后方的悬崖走去。
队员们面面相觑，却没有人敢跟上去。只有希雫，她看着白合那瘦削而孤独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担忧。她能敏锐地感知到他人情绪的波动，而此刻的白合，就像一个被绷紧到极限的琴弦，随时都可能断裂。
犹豫片刻后，希雫还是决定跟上去看看。悄无声息地跟在后面。
悬崖边，风很大，吹得人衣角猎猎作响。
白合就那么静静地站着，眺望着远方那片一成不变的、灰败死寂的大地，仿佛要将自己的灵魂也融入那片灰色之中。
希雫轻轻地走到她身后不远处，刚想开口，白合却先说话了，声音被风吹得有些破碎。
“还要跟多久？难道你这个菲林，有什么偷窥别人的特殊癖好吗？”
希雫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她有些尴尬地从一块岩石后面走出来：“我……我只是有点担心你。”
白合转过身，血红色的眼眸在昏暗的天光下显得有些黯淡。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希雫，眉头微蹙：“担心我？不如多担心担心你自己。过来。”
她朝希雫招了招手。希雫不明所以地走过去，白合却突然伸出手，冰凉的指尖搭在了希雫的手腕上，仔细地探查着她的身体状况。
“魔力流动平稳，没有死秽侵蚀的迹象，身体也没有暗伤。看来我捡回来的‘附赠品’还挺结实。”确认希雫没事后，白合才松开手，又恢复了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模样，“别想太多没用的，小丫头。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活下去，而不是关心别人的家务事。”
她嘴上这么说着，但希雫看得出她那故作坚强的表情下，有一丝无法掩饰的疲惫。
那是一种从灵魂深处透出的、几乎要被压垮的疲惫。
“白合，”希雫鼓起勇气，轻声说道，“你不用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白合挑了挑眉，似乎在等她的下文。
希雫看着她的眼睛。
“我只是觉得……你看起来很累，非常非常累。你好像很想哭，但又一直逼着自己不准哭出来。”
白合的身体猛地一颤，那双一直冰冷而锐利的红色眼眸中，瞬间蒙上了一层水雾。
她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平日里那副坚硬的、带刺的外壳，在这一刻寸寸碎裂。
“哭？”她喃喃自语，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和自嘲，“我有什么资格哭……我有什么脸哭……”
压抑已久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
“那个男人……他从来都只把我当成一个工具！一件可以用来交易的、血统纯正的‘物品’！他根本不在乎我的想法，不在乎我的同伴，不在乎这片土地上的人是怎么挣扎求生的！他只关心他的‘赤月议会’，他的权力和他那可笑的家族荣光！”
“我逃出来，我建立‘小红园’，我只是想……只是想证明给他们看，生命不是可以用价值来衡量的！每一个逝去的同伴，他们的名字都刻在我的本子上，也刻在我的心里！可到头来，在他们眼里，这一切都只是一场可笑的‘游戏’！”
她语无伦次地发泄着，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顺着白皙的脸颊滑落。
这不是平日里那个杀伐果断的领袖，只是一个背负太多东西、疲惫不堪的少女。
希雫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任由她发泄。她知道，有时候，无声的陪伴比任何安慰都更有力量。
或许是哭得太久，或许是情绪的剧烈波动耗尽了她所有的精力。白合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身体一软，竟是靠着一块岩石，缓缓滑坐到地上，就这么昏睡了过去。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希雫脱下自己的外衣，轻轻地盖在她身上。
她看着白合那张在睡梦中依然紧蹙着眉头的脸，心中百感交集。
希雫没有离开，她就这么坐在白合身边，为她守着夜。悬崖上的风，依旧很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