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落星村的低语

落星村的雨总是带着铁锈味。莱拉蹲在药圃里，指尖刚触到一株蜷缩的月光草，叶片就簌簌抖了两下。她轻声哄着：“别怕，只是除虫。”草叶果然舒展开些，露出藏在叶心的银色露珠——这是治疗烫伤的良药，也是村里唯一能换些铜板的东西。“莱拉！该收网了！”村口传来铁匠学徒托比的喊声，他的木桨在浑浊的河面上划出弧线，惊飞了一群灰羽水鸟。莱拉把月光草塞进藤篮，踩着泥泞往河边跑，草鞋陷进泥里，露出的脚踝沾着草屑。“今天的鱼比昨天更少了。”托比把网拖上岸，网眼里只有两条巴掌大的银鳞鱼，“老人们说，是上游的‘雾’飘过来了。”莱拉顺着他的目光望向北方。那里的天际线常年缠着一团灰紫色的雾，像块发了霉的破布。村里的老人管那叫“暗影雾”，说雾里藏着会吃人的东西。但莱拉更怕的是另一种声音——每到满月夜，她总能听见地底传来细碎的嗡鸣，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土里翻身。“别瞎想，”她拍了拍托比的胳膊，“今晚我去林子里采些夜香果，跟你换鱼干。”托比眼睛亮了：“真的？那我让我娘多晒两块！”黄昏时，莱拉背着半篮草药往村西头走。孤儿院里的玛莎婆婆咳得越来越重，她得赶紧把月光草熬成药膏。路过村口的老橡树时，树影里突然窜出个黑影，吓得她差点摔了藤篮。“是我，莱拉。”看清是守林人老班，莱拉松了口气。老班的脸在夕阳下沟壑纵横，手里的斧头磨得锃亮，却没像往常一样去劈柴，反而往村外的方向张望。“班爷爷，您在等谁？”老班喉结动了动，声音压得很低：“今晚别出门。特别是西边的林子，听见没？”莱拉愣住了。她采夜香果的地方，正好在西边林子边缘。“为什么？”“雾……雾往这边挪了。”老班的手指节捏得发白，“昨儿个我看见林子里的兔子，眼睛都是黑的，见了人不跑，直勾勾地盯着……”话没说完，一阵风卷着腥味掠过，老橡树的叶子突然哗啦啦往下掉，像是被无形的手薅了一把。莱拉低头时，看见自己的影子在地上扭曲了一下，边缘泛着淡淡的灰紫色。“快回去！”老班推了她一把，举起斧头冲向村外，“我去看看围栏！”莱拉踉跄着跑回孤儿院，刚把草药倒进陶罐，窗外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不是人的声音，更像是什么动物被撕碎时的哀嚎，从西边林子的方向传来。玛莎婆婆从床上坐起来，灰白的头发乱糟糟的：“那是什么？”“不知道，婆婆您别动，我去看看。”莱拉抓起墙角的柴刀，刚拉开门，就看见托比连滚带爬地冲过来，他的木桨断成了两截，裤腿上沾着暗红色的液体。“蚀……蚀影兽！”托比的牙齿打颤，“林子里……好多黑影，像没骨头的蛇，缠上就……”他的话被另一声惨叫打断。这次更近了，就在村口的方向。莱拉转头看向西边，只见那团灰紫色的雾已经漫到了村口的老橡树下，雾里隐约有黑色的东西在蠕动，像无数条纠缠的影子。“关门！快关门！”玛莎婆婆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莱拉反手带上门，用木栓闩住。透过门缝，她看见老班举着斧头冲向雾里，却被一条突然窜出的黑影缠住了腿。那黑影没有实体，像流动的墨汁，顺着老班的裤腿往上爬，他手里的斧头“哐当”落地，整个人在雾里挣扎了两下，就像被吸墨纸吸走的字迹，慢慢消失了。托比瘫在地上哭出声。莱拉攥紧柴刀，指节泛白。她突然想起满月夜听见的嗡鸣，就在这时，胸口像是有块温热的石头被点燃了，顺着血管往四肢蔓延。“嗡——”很轻的一声，像是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门缝外的黑影突然顿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往后缩了缩。莱拉低头按住胸口，那里的皮肤下，有个硬币大小的硬块正在发烫。那是她从小戴在脖子上的东西，一块灰扑扑的石头，像是从河边捡来的普通卵石，玛莎婆婆说捡到她的时候，这石头就嵌在她襁褓里。“莱拉……”托比的声音带着哭腔，“它们在撞门……”木门发出“吱呀”的呻吟，缝隙里的雾越来越浓，腥味呛得人睁不开眼。莱拉感觉胸口的热度越来越高，那块石头像是要烧穿皮肤跳出来。她想起老班消失的样子，想起托比裤腿上的血，突然有个念头钻进脑子里——抓住它。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胸口的石头猛地爆开一阵白光。不是刺眼的那种，而是像月光一样柔和，顺着门缝渗出去。门外的黑影发出一阵刺耳的嘶鸣，像是被白光烧到，纷纷往后退。莱拉愣住了。她看着自己的手心，那里沾着点白光的余温，刚才那股暖流还在血管里打转。“你……你刚才做了什么？”托比瞪圆了眼睛。莱拉张了张嘴，说不出话。她只知道，那团雾里的东西怕这光，而这光，来自她胸口那块戴了十三年的石头。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穿透了雾里的嘶鸣。有个模糊的身影骑着马冲过村口，手里举着一根发光的法杖，杖尖的蓝光像把利剑，劈开了弥漫的灰雾。“还愣着干什么？”那人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金属般的冷硬，“不想死就跟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