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塔露拉亲自“护送”回营地的路,对灰蝶而言堪称精神凌迟。她全程像个犯错被抓包的鸵鸟,被阿丽娜温柔地搀扶着一条胳膊,另一边则是塔露拉沉默而极具存在感的同行。塔露拉虽然没有再问一句话,但那无时无刻不在的审视目光,如同实质般压在灰蝶背上,让她感觉自己像被押解的囚徒。好几次她腿软得几乎要跌倒,都是靠阿丽娜温软有力的手臂支撑才没趴下。内心OS:「救命…塔子姐的气场太可怕了…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阿丽娜我的超人…没有你我可怎么活…」
营地比她想象中更加简陋。巨大的岩壁凹陷勉强提供了一些遮蔽,几块厚帆布和破烂木板围拢在一起,权当遮风挡雪的“墙壁”。角落里堆放着一些勉强辨认出的工具和少量物资。几个用石头围拢的小火堆噼啪作响,是这片昏暗寒冷中唯一的光源和热源。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味、劣质燃料燃烧的烟味、汗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众多绝望之人聚集在一起的沉闷气息。
灰蝶这身即使在狼狈中也显得过分精致、与周围格格不入的纯黑湿西装,如同油滴入水,瞬间吸引了所有幸存者的目光。疲惫、麻木、警惕、好奇……各种情绪交织的视线黏在她身上,让她感觉自己像动物园里新来的珍稀动物,浑身不自在。她下意识地把脸往阿丽娜身后缩了缩,几乎想把自己藏起来。内心OS:「别看了别看了…我就是个路过打酱油的…」
“阿丽娜,让她先在这里休息。”塔露拉终于开口,声音依旧沉稳,但目光依旧没有离开灰蝶,“给她弄点热的。”她的视线扫过灰蝶湿透紧贴在身上、还在滴水的西装,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好!”阿丽娜立刻应道,声音带着让人安心的温软。她小心翼翼地扶着灰蝶——后者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试图降低存在感——走到一个相对僻静、火势较旺的火堆旁。原本围坐在这里的两个衣衫褴褛的感染者沉默地看了她们一眼,默默挪开了些位置,让出一块靠近火源的干燥地面。
“来,坐这儿,”阿丽娜扶着灰蝶慢慢坐下,让她尽可能靠近那跳跃的温暖火焰,“先暖和暖和。”她蹲下身,仔细地帮灰蝶把黏在冰冷皮肤上的湿发拨开,动作轻柔得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火光勾勒出阿丽娜柔和专注的侧脸,鹿角在摇曳的光影中投下奇特的影子。
灰蝶蜷缩着,冰冷的身体接触到干燥的地面和温暖的辐射,让她忍不住发出一声细微的、舒服的叹息。紧绷的神经在安全感和阿丽娜温柔的照料下,终于有了一丝松懈的迹象。她贪婪地汲取着火焰的温度,黑白异瞳带着些许茫然和疲惫,不由自主地开始观察四周。
她看到角落里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正用枯瘦的手小心地缝补着一件破洞的棉袄;旁边坐着个失去了一条腿的男人,空荡荡的裤管打了个结,正沉默地用刀子削着一根木棍;几个面黄肌瘦的孩子依偎在母亲怀里,眼睛却好奇地偷偷打量着她这个“怪人”。每个人的脸上都刻着深深的疲惫和一种被苦难磨砺出的麻木坚韧。内心OS:「这就是…整合运动最初的样子吗?比游戏里看到的还要…真实得让人喘不过气…」
塔露拉并没有离开,她走到稍远一点的另一个火堆旁,和几个看起来像是核心成员的感染者低声交谈着什么。跳跃的火光映照着她那头标志性的、利落而强势的银白色短发,发尾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微卷,仿佛是冰霜与钢铁的混合体,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微光。她的侧影依旧挺拔如松,散发着不容置疑的领袖气场。偶尔,她那审视的目光会如同探照灯般扫过灰蝶所在的方向,让灰蝶刚刚放松一点的心弦又猛地绷紧。
过了一会儿,阿丽娜回来了。她小心翼翼地端着一个边缘有些磕碰的铁碗,碗里盛满了某种…灰白色的、粘稠的糊状物。那糊糊还在微微冒着热气,散发出一股极其寡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淀粉气味。
“来,快趁热吃点,”阿丽娜把碗递到灰蝶面前,脸上带着温暖的笑意,“虽然味道可能不太好,但吃了能暖和起来,恢复力气。”她的眼神清澈真诚,充满了纯粹的关怀。
灰蝶看着碗里那坨色泽可疑、质地诡异的东西。内心OS:「这…这玩意儿真的能吃吗?颜色像水泥砂浆,质地…嗯…比便秘还便秘…地狱级料理?」 但在阿丽娜充满期待的目光下,尤其是在塔露拉可能随时看过来的压力下,她只能硬着头皮接过沉重的铁碗。碗壁的热度烫着她的掌心,带来一丝奇异的安慰。
她拿起碗里附带的一个边缘粗糙的小木片,屏住呼吸,挖起一点点糊糊,闭着眼送进嘴里。
轰——! 味蕾瞬间陷入了彻底的迷茫!一股极其纯粹、极其单调、如同咀嚼干燥粉笔灰般的淀粉口感席卷了整个口腔。没有盐!一点咸味都没有! 只有某种根茎植物被煮到极致糊化后那种粉粉的、粘稠的、毫无灵魂的质感。内心OS:「卧槽!!!真·味觉消失术!这玩意儿绝对是精神攻击武器!发明它的人绝对该被塞进脑叶公司的收容单元!(泪流成河)」 生理性的反胃感汹涌而上,她差点当场表演一个喷射战士!
强大的求生欲(尤其是想到塔露拉那审视的眼神)让她强行调动了面部所有肌肉,硬生生把那口要命的糊糊咽了下去!代价是整张脸扭曲成了一个极其痛苦的表情包。
“怎么样?是不是太烫了?”阿丽娜关切地问,显然误解了灰蝶扭曲表情的来源。
“没…没事!”灰蝶的声音都变调了,赶紧摇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热…热乎的…挺好!”她不敢再看阿丽娜的眼睛,为了表现出“我很需要这个”,也为了逃避那恐怖的味道,她开始埋头,用木片狠狠地刮着碗壁,将糊糊大口塞进嘴里,机械地咀嚼、吞咽,仿佛在进行一项神圣的自我惩罚。内心OS:「嚼蜡…嚼蜡…就当是在啃源石虫…不,源石虫都比这有味道!为了活命…为了不在偶像面前丢脸…拼了!(含泪干饭)」 冰湿的沉重西装在火烤下,上半身开始蒸腾起白色的水汽,而下半身贴着冰冷地面的部分依旧寒意刺骨,冰火两重天的煎熬让她更加难受。
阿丽娜看着灰蝶“吃得香”(?)的样子,欣慰地松了口气,坐在她旁边,轻声细语地安抚:“别急,慢慢吃。在这里安全了,好好休息一下。”她伸出手,再次温柔地将灰蝶一缕湿透后黏在额头的灰白发丝别到耳后。那指尖的温度和小心翼翼的触碰,让灰蝶濒临崩溃的神经得到了一丝微弱的抚慰。困倦如同潮水般开始上涌。
然而,这份短暂的、带着糊糊味和冰火煎熬的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一个高大的身影再次笼罩了火堆的光线。
灰蝶咀嚼的动作瞬间僵住,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她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谁——那股熟悉的、令人窒息的审视感和压迫感,只有塔露拉!
塔露拉无声地站在火堆前,跳跃的火光映照着她那头银白色短发,冷硬的发丝边缘仿佛镀上了一层暖橘色的微光,与她琥珀色的竖瞳形成了奇异的对比。那双竖瞳在阴影中闪烁着冷静而锐利的光芒,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她静静地俯视着蜷缩在火堆旁、捧着铁碗、僵得像块石头的灰蝶,目光着重在那件即使在狼狈进食时也依旧显得突兀、质地非凡的纯黑西装上停留了片刻。
火堆噼啪作响,营地里其他人似乎都下意识地放低了交谈的声音。
塔露拉低沉平静的声音,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清晰地响起,带着不容敷衍的份量:
“灰蝶,”她叫出了这个名字,目光穿透摇曳的火光,牢牢锁定了灰蝶瞬间变得苍白的脸,“那只源石虫的尸体,我看到了。”她的语气陈述着一个无法回避的事实,“它的死状…非同寻常。绝非冻原上任何已知的手段所能造成。”
灰蝶感觉心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嘴里的糊糊瞬间变成了痛苦的负担,她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
塔露拉微微俯身,琥珀色的竖瞳如同聚焦的透镜,将灰蝶所有的慌乱和躲闪都捕捉其中。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灰蝶耳中,带着最后的通牒:
“现在,没有风雪。告诉我,在废墟那里,你究竟看到了什么?那只怪物……它到底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