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灰色的薄云烟缕般弥漫在苍白的天空中,枯黄的秋叶间隐约透露出几点阴沉的驳光。微风在满地的落黄中扫过,摇动着院外枯树上当初挂上的锈铃,无力地招呼着晚归的游子。
“埃里昂(eleon),你看上去似乎很熟悉这里的样子啊,桀桀。”
身旁长着三张脸的‘怪物’用三种不同声调柔和起来的声音说道,他最中间的那条脸上还系留着抹古怪的笑意,似乎非常期待与他一样同披黑色祭袍的埃里昂接下来的表现。
“你应该比我更熟悉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阴风刮过墙边早已枯死的霉苔,埃里昂望着周边破败的环境,修道院的外墙已然龟裂,与当初离开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不屑地说道,“格斯特(ghost)”
埃里昂曾经生活在这里,和一些早已牺牲的人。他依稀记得修道院外曾开辟过一座坟场,那些人衣冠冢都在那里。
他每年都会偷偷跑回来,将潜藏在记忆中的名字镌刻在那些散乱在坟场间的荒石上,这次是最后一次了,但他此行的目的并不局限于此。
黑色的祭袍掩住了埃里昂的神色,他用淡漠到近乎毫无人味的声音,在连些许视线都不肯吝啬给格斯特的角度说道:
“我不会忘记我们的目标,起码这点你可以先放下你那颗比锁孔还要狭隘的内心。只是在‘收获’的时候我或许还要缅怀一下别的什么东西,毕竟我们要走的路可比深渊的罪孽之火还要更加滚烫,也更加危险....
..我不想在死之前也没有机会再多回忆她一眼。”
或许是察觉到埃里昂话里仍旧带着丝对他的敌意,格斯特那张用针线缝住嘴唇的左脸,发出了如风吹过石窟般的呜呜阴笑,一抹暗淡如逝者所留的脏血也顺势从针缝间的烂肉处滴落,在落寞的风景中显得格外诡异。
埃里昂心底难免地泛起了些许不适,他没有回头,只是催促道:
“我希望你不要在别人面前也露出这种模样,而且’收获‘的时候恐怕那群白十字也会来,我们要抓紧了,毕竟你应该也不想被当成柴薪烧献祭给女神维莉蒂娅吧。”
白十字,是一些位于教廷对立面的可怜人,对教廷这一庞大存在的蔑称。当然,部分托生于社会阴暗面而非深渊的恶魔崇拜者,也会借用这个词语。
埃里昂属于前者,至于他身后那个单看面相就知道不正常的格斯特,埃里昂本人并不清楚他属于哪边。
“如果献祭的对象是真正的女神维洛瑞克斯,而非你嘴中的伪神的话,我可以毫不犹豫地成为你所知道的最虔诚的苦修士。”
格斯特罕见地用正常语气说道,紧接着,他中间那张还有人样的脸嘲笑着说:
“我比你更加渴求深渊的力量,像只刚出生小猫一样乳毛未干的小子。作物在没熟的时候’收获‘是最令人可惜的,这里距离成熟期还有一段时间,你大可以在那之前好好悼念一下你去世的小女友。”
“她只是我的亲人而已,”埃里昂立刻反驳道,原本平静的脸色也带上了零星恼怒“而且希望你也别忘记谁是加害他们的帮凶。”
“这世界上永远没有人能分辨出谁是杀害一个人的凶手,况且你可是这里唯几的幸存者之一,也请不要忘记是谁把你救了出来。在我们有取代各自‘父亲’的能力之前,你永远也完成不了你那可笑又可悲的白日梦。”
我明白....埃里昂内心辩解道。他没有在多说什么,只是背过身子招呼着让格斯特随他一同走进修道院那早已破烂不堪的大门,任由弥漫在空气中的木蚀腐臭味侵染他们的鼻嗅。
刚踏过那由枯叶与落灰铺陈的裂石阶梯,埃里昂心底就莫名产生了不对劲的感觉,就像是正前方有什么东西在那看着他一样。
埃里昂抬头看去,那里不过陈列了一张落满尘埃的木椅,几缕光线从塌凹的天花板泄露,只能从木椅上望见那飞扬如骨灰般的灰尘,令人平添几分对逝者的朦胧悼思。
“是又在怀念她吗,居然才走几步就又停下来?”
格斯特望着身前稍显呆滞的埃里昂,坏笑道。
“兴许是吧,这里似乎我当初第一次看到她的地方,可能是一些旧东西让我有些.....产生难以言明的感觉,就像是被某些人盯着一样。”
“如果你还把我当作是三分之一个人的话,这种说法倒也没错。况且就算是路边的冤魂看到我也要逃走,这应该只是你的幻觉,而非真的有冤魂还停留在这里。”
格斯特的右边那张脸说到。
“就算有的话,过了这么多年也不太可能还敢留在这里了,毕竟这里早就...”
埃里昂忽然打住了自己准备脱口的话,他的鞋尖停步在一道门槛前,这座门槛像刚修葺上来一样崭新,其上还浸透着似乎是暴雨所带来的雨水。
他愣了愣神,再往修道院前看去时,那里其中的黯灰色氛围中又突兀地参杂出种乳白色的朦胧气体。透过其中,还似乎能看见往昔这里还没如此破旧的景象。
“格斯特,这里的‘种子’都已经生长成能用肉眼看出异常的地步了,这就算你口中的‘还有一段时间’吗?”
“哦,我亲爱的兄弟,你似乎有些过于低估属于深渊的力量了,当年魔族从深渊入侵
的时候,可是逼得人类连魔兽都联合了起来。只能腐蚀一个微不起眼的角落,那根本不可能是深渊的手笔。”
“那你的意思是,”埃里昂疑惑道,“有人和我们一样打着当年那场献祭仪式的结果?”
“或许吧,但只有为之付出了代价的人,才有资格去把它拿到手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