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凝霜的到来，像一缕暖阳照进了叶寒雪冰封的世界。
寒月宫的冰床似乎也不再那么冰冷，叶寒雪夜里偶尔惊醒，看到隔壁床榻上苏凝霜恬静的睡颜，心里便会安定许多。只是每次晨起换那身玄霜凝雪仙裙时，她还是会别扭半天，尤其在苏凝霜面前，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这裙子的料子真好，像是有流光在上面转。”苏凝霜拿起叶寒雪搭在床头的裙摆，指尖拂过那些流动的霜花纹路，眼里满是赞叹，“穿在你身上，像画里走出来的仙子。”
叶寒雪的脸“腾”地红了，伸手抢过裙子往身上套，结结巴巴地说：“别、别乱说，不过是件衣服。”她套裙子的动作依旧笨拙，系带子的时候手指都在打颤，结果越忙越乱，带子缠成了一团。
苏凝霜走过来，轻轻按住她的手：“我来吧。”
她的指尖温暖而轻柔，穿过叶寒雪的发丝，将背后的带子系成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呼吸拂过颈窝，带着淡淡的清香，叶寒雪的耳根瞬间红透，僵硬地站在原地，连大气都不敢喘。
“好了。”苏凝霜退开一步，看着她笑道，“你看，这样不是很好看吗？”
叶寒雪低头看着裙摆上那个精致的结，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怦怦直跳。她以前和苏凝霜同吃同住，勾肩搭背是常事，怎么换了个身份，反倒变得这般拘谨？
“走、走了，练剑去。”她几乎是落荒而逃。
练剑坪上，白冰梦早已等候在那里。看到跟在叶寒雪身后的苏凝霜，她微微挑眉：“你也来学？”
“弟子想跟着寒雪一起。”苏凝霜躬身行礼，态度恭敬却不卑不亢，“圣主说我根骨清奇，或许也能学些基础剑法防身。”
白冰梦看了她片刻，转身从剑架上取了另一柄长剑。那剑通体碧绿，剑身泛着温润的光泽，不像寒月剑那般凛冽，反倒带着几分柔和。
“此剑名‘凝露’，与寒月剑同源，你且试试。”
苏凝霜接过凝露剑，入手微凉，却比寒月剑多了一丝暖意。她学着叶寒雪的样子握住剑柄，虽然是第一次碰剑，姿势却莫名地标准。
叶寒雪看得惊讶：“你以前学过？”
“家父曾教过一些基础的防身术。”苏凝霜浅浅一笑，试着挥了挥剑，动作轻柔却不失章法，“不过和寒月宫的剑法比起来，怕是不值一提。”
白冰梦没再多言，重新演示起冰之舞。这一次，叶寒雪看得格外认真，苏凝霜就站在她身侧，两人的影子在晨光下交叠，竟让她觉得那些原本别扭的转身、挥剑，似乎也没那么难了。
“以舞化剑，需得记住那份轻盈感。”苏凝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学着白冰梦的样子抬手转身，裙摆飞扬间，竟比叶寒雪多了几分自然，“你看，像这样，想象自己踩着花瓣在走。”
叶寒雪看着她的动作，忽然想起小时候在将军府的花园里，苏凝霜教她跳民间舞的样子。那时她也是这般笨拙，总被苏凝霜笑着说“像头小倔牛”。
心头一暖，她握着寒月剑的手放松了些，跟着苏凝霜的节奏抬手、转身。寒月剑在她手中不再那么沉重，寒气顺着掌心涌入，竟与体内的灵力融得更顺畅了些。
“对，就是这样。”白冰梦的声音带着一丝赞许，“记住这种感觉，让剑成为你的一部分。”
一上午练下来，叶寒雪的冰之舞竟比昨日流畅了许多，虽然还是带着几分生硬，却已有了白冰梦说的“神韵”。苏凝霜学得更快，她本就身段柔软，对韵律的把握极好，反倒比叶寒雪更早找到感觉。
休息时，苏凝霜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她特意让人做的桂花糕。
“练剑费力气，垫垫肚子。”她递了一块给叶寒雪，自己也拿起一块，小口咬着，“这是用冰雪圣地的灵泉水做的，比外面的更清甜些。”
叶寒雪咬了一口，桂花的香气混着灵泉水的清甜在舌尖化开，暖意从胃里蔓延到四肢百骸。她看着苏凝霜沾了点糕点碎屑的嘴角，鬼使神差地伸手替她擦掉。
指尖相触的瞬间，两人都愣了一下。
叶寒雪猛地缩回手，脸颊红得能滴出血来，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她刚才……做了什么？
苏凝霜也红了脸，却偷偷抬眼，看着叶寒雪慌乱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眼底的温柔像要溢出来似的。
下午的琴课，因为有了苏凝霜的陪伴，也变得不再难熬。
凌长老见苏凝霜也来了，先是惊讶，随即眉开眼笑：“凝霜这孩子，昨日试了试，指法轻柔，悟性极高，倒是比寒雪更像学琴的料子。”
叶寒雪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却在凌长老讲解指法时，偷偷看了一眼苏凝霜。她的手指纤细白皙，在冰玉琴上跳跃时，像蝴蝶停在花瓣上，每一个动作都带着说不出的好看。
“你看，这样按弦，力道要匀。”苏凝霜察觉到她的目光，侧过头轻声指导，手把手地教她调整指法，“别用太大力，像抚摸羽毛一样。”
她的指尖带着暖意，包裹着叶寒雪冰凉的手指，叶寒雪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什么“匀力”“抚羽”全忘了，只记得掌心传来的温度。
“又走神了。”凌长老敲了敲她的手背，无奈道，“你呀，若有凝霜一半用心就好了。”
叶寒雪的脸更红了，连忙收回心思，跟着苏凝霜的节奏拨动琴弦。
冰玉琴的琴弦依旧冰凉，可在苏凝霜的引导下，叶寒雪渐渐摸到了门道。她不再执着于“刚硬”或“温婉”，只是凭着感觉，让指尖的寒力随着心意流淌，琴声竟比昨日多了几分灵动，像是冰雪初融时，溪流叮咚的声音。
“这便对了。”凌长老捋着胡须，满意地点头，“琴音本就该随心而动，你有你的凛冽，她有她的柔和，不必强求一致。”
一曲终了，叶寒雪看着苏凝霜，眼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苏凝霜回望着她，笑得眉眼弯弯，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像是在说“你真棒”。
日子一天天过去，叶寒雪的冰之舞越来越熟练，偶尔还能和苏凝霜对练几招。两人的剑势一刚一柔，寒月剑的凛冽与凝露剑的温润交织，竟有种奇异的和谐，白冰梦看了，也难得地没有再挑错。
琴课上，叶寒雪的《寒江雪》早已能流畅弹奏，有时她弹剑曲，苏凝霜便以琴音相和，剑鸣与琴瑟交织，在寒月宫里回荡，竟成了冰雪圣地一道独特的风景。
只是叶寒雪心里始终有个疙瘩。她看着苏凝霜对自己越来越好，看着她温柔的笑脸，越来越怕——怕苏凝霜知道真相，怕她接受不了自己曾经是“叶良辰”的事实。
这日练完剑，苏凝霜拉着叶寒雪坐在练剑坪旁的冰阶上，从怀里掏出一支玉簪。簪子是白玉雕成的，上面刻着一朵小小的雪花，和叶寒雪裙摆上的花纹很像。
“给你的。”苏凝霜将玉簪递给她，脸颊微红，“看你总用布带束发，想着这个或许合用。”
叶寒雪接过玉簪，指尖摩挲着上面的雪花纹路，心里又暖又涩。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凝霜，我……”
“我知道你有心事。”苏凝霜打断她，目光温柔地落在她脸上，“无论是什么事，你想说的时候，我都听着。”她顿了顿，声音轻轻的，“不管你以前是谁，现在是谁，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你。”
叶寒雪猛地抬头，撞进她清澈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疑惑，没有排斥，只有满满的信任和接纳。
眼眶一热，她别过头，强忍着泪水，声音有些沙哑：“等我学好了冰神九绝，我就告诉你。”
苏凝霜笑了，伸手轻轻拂去她肩上的一片雪花：“好，我等你。”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两人身上，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寒月剑与凝露剑并排放在冰阶上，剑柄相触，仿佛在低声诉说着什么。
叶寒雪知道，她的秘密或许瞒不了多久，但此刻，她只想好好珍惜和苏凝霜在一起的时光。
而远处的殿顶，白冰梦站在那里，看着练剑坪上相依的两道身影，蓝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她抬手，指尖凝结出一片冰晶，冰晶中映出叶寒雪和苏凝霜的身影，渐渐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际。
有些事，或许比她想象的，要有趣得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