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宫的清晨总是裹着一层薄雾,练剑坪的冰面折射出细碎的光。叶寒雪抬手将苏凝霜送的白玉簪插在发间,冰凉的玉质贴着头皮,却让她心里生出几分踏实。
“今日学新招式。”白冰梦的声音从雾中传来,她手中寒月剑斜指地面,剑尖凝着一缕白雾,“冰之舞只是基础,真正的寒月宫剑法,需得有‘破’的力道。”
她手腕轻转,寒月剑猛地划破晨雾,剑气扫过之处,地面的薄冰瞬间裂开蛛网般的纹路,却在刹那间又被寒气冻结,只留下一道若隐若现的白痕。
“这招叫‘霜裂’,需以灵力催动剑中寒气,在击中目标前骤然爆发。”白冰梦收剑而立,“你们试试。”
叶寒雪握着寒月剑,依言将灵力聚于掌心。寒气顺着手臂攀升,剑身在晨光下泛出极冷的光,可她总在最后一刻收了力——怕那骤然爆发的力道失控,更怕误伤身侧的苏凝霜。
“别怕。”苏凝霜的声音带着笑意,她握着凝露剑,试着模仿白冰梦的动作,碧色的剑身在空中划出一道柔和的弧线,“想象你要劈开的不是冰面,是心里的结。”
叶寒雪一怔,抬眼时正撞见苏凝霜的目光。那双眼睛里映着自己的影子,清澈得像寒月宫的冰湖,让她忽然想起小时候,自己被欺负时,苏凝霜也是这样挡在她身前,说“别怕,有我”。
心头那点犹豫散了大半,她深吸一口气,猛地挥出寒月剑。
“嗤——”
剑气撞上冰面,没有预想中的碎裂,只留下一个浅浅的白印。叶寒雪脸一红,正想再试,却见苏凝霜的凝露剑已跟着落下。碧色的剑身带着暖意,竟在冰面炸开一片细密的冰晶,虽不及白冰梦的凌厉,却比叶寒雪的招式更显灵动。
“你这丫头,倒是比她放得开。”白冰梦的语气里带了点笑意,“凝露剑属柔,你不必学寒月剑的刚猛,顺着剑势走即可。”
苏凝霜点头应下,转身看向叶寒雪:“你看,别想着‘破’,想着让寒气像花一样开。”她说着挥剑再试,冰晶在她身前散开,真如花瓣般飘落。
叶寒雪看着那片冰晶,忽然明白了什么。她不再执着于“力道”,而是让体内灵力顺着经脉缓缓流淌,寒月剑在手中轻颤,像是在呼应她的心意。
再次挥剑时,寒气没有骤然爆发,而是在剑尖凝聚成一团白雾,触到冰面的刹那,白雾猛地散开,竟冻出一朵半开的冰花,花瓣上的纹路清晰可见。
“这便对了。”白冰梦颔首,“剑随心动,不是要你驾驭剑,是要与剑共生。”
叶寒雪望着冰花,又看了看身侧含笑的苏凝霜,忽然觉得白冰梦的话不止说的是剑。
午后的琴课,凌长老让她们合奏一曲《双飞燕》。那是首轻快的曲子,叶寒雪弹惯了《寒江雪》的凛冽,指尖总带着几分僵硬,苏凝霜便放缓节奏,琴音像春日的溪流,一点点引着她的调子活泼起来。
“你听,这里该跳一下。”苏凝霜的指尖在琴弦上轻点,弹出一串清脆的音,“像小燕子掠过水面时,翅膀沾起的水花。”
叶寒雪跟着她的节奏弹下去,冰玉琴的寒气似乎也染上了暖意,两串琴音交织着,竟真有了几分燕语呢喃的意味。凌长老闭目听着,忽然开口:“寒雪的琴音里,有暖意了。”
叶寒雪的脸微微发烫,偷偷看了眼苏凝霜。对方正望着她笑,眼里的光比冰玉琴的光泽还要亮。
日子在剑影琴音中流转,叶寒雪的剑法日渐精进,《寒江雪》也弹得愈发有韵味。只是她心里的秘密像块冰,随着苏凝霜的温柔一点点融化,却也让她更怕冰融后的水会烫伤彼此。
这日傍晚,两人刚回到住处,就见侍女捧着一件新裙装候在门口。那裙子比玄霜凝雪仙裙更浅些,领口和袖口绣着银色的流云,裙摆上的霜花竟像是会流动一般。
“圣主说,寒雪姑娘的剑法已有小成,该换身更合心意的衣裳了。”侍女恭敬地将裙子呈上。
叶寒雪接过裙子,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她知道这是白冰梦认可她的意思,可看着镜中越来越像“叶寒雪”的自己,总觉得像偷了别人的身份。
“很好看。”苏凝霜走到她身后,帮她理了理领口,“比之前那件更衬你。”
叶寒雪望着镜中两人交叠的身影,忽然鼓起勇气:“凝霜,若有一天,你发现我不是你想的样子……”
“那我也会想,你为什么要变成现在这样。”苏凝霜打断她,指尖轻轻点了点她的脸颊,“就像小时候你总偷穿我的裙子,说想试试当姑娘的滋味,我虽觉得好笑,却也知道你是怕被父亲罚去学骑射。”
叶寒雪愣住了,没想到她竟还记得这件事。那时她怕被将军逼着练骑射,总偷穿苏凝霜的襦裙装病,每次都被她戳穿,却从未告诉过别人。
“你呀,从小到大都是这副样子,心里藏着事就睡不着觉。”苏凝霜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不管是什么事,总有解决的办法。实在不行,我陪你一起扛。”
叶寒雪的眼眶又热了,她转身抱住苏凝霜,将脸埋在她颈窝。淡淡的清香萦绕鼻尖,让她想起小时候受了委屈,也是这样躲在苏凝霜怀里哭。
“凝霜,谢谢你。”她的声音闷闷的。
苏凝霜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安抚一只受了惊的小兽:“傻瓜,跟我说什么谢。”
夜深人静时,叶寒雪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她望着窗外的月光,忽然起身走到桌前,拿起寒月剑。
剑光在月光下泛着冷辉,她想起白冰梦说的“剑随心动”,想起苏凝霜说的“让寒气像花一样开”。心念一动,她抬手挥剑,寒月剑在她手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剑气掠过桌面,竟在冰桌上冻出一朵栩栩如生的冰花,花瓣上还凝着细碎的霜,像极了苏凝霜送的玉簪上的花纹。
她看着那朵冰花,忽然明白了——无论是叶良辰还是叶寒雪,她始终是那个会为苏凝霜心动的人。或许,她不必急着坦白,只需让自己变得足够好,好到能坦然面对一切。
窗外的月光洒进屋里,照在冰桌上的冰花上,折射出温柔的光。隔壁床榻上,苏凝霜的呼吸均匀而恬静,叶寒雪看着她的睡颜,心里的不安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坚定。
她会学好冰神九绝,会守住寒月宫,更会……告诉苏凝霜一切。
而此刻的寒月宫深处,白冰梦望着水晶球中映出的冰花,蓝眸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一抹极淡的笑意。她抬手轻弹,水晶球中的冰花忽然散开,化作漫天飞雪,在球内缓缓飘落。
“倒是比我想的,要快些。”她轻声自语,指尖的冰晶在月光下闪烁,“只是这心结,还得她自己解开。”
夜色渐深,寒月宫里的剑鸣与琴音早已停歇,唯有两道相依的身影,在月光下睡得格外安稳。霜与雪的交融,似乎早已是命中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