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脉深处的寒气，已非“刺骨”二字所能形容。
叶寒雪站在一块巨大的浮冰上，玄霜凝雪仙裙的裙摆被冻得微微发硬，却依旧挡不住那些无孔不入的冰碴。她抬手挥剑，寒月剑在冰脉特有的寒气加持下，剑身泛着近乎透明的光泽，剑气扫过之处，连空气都凝结成了细碎的冰晶。
“还是太散。”她低声自语，蓝眸中闪过一丝不耐。这已是她进入冰脉的第五日，霜寒剑气的修炼却始终停留在皮毛——她能将寒气凝聚于剑尖，却总在离体的刹那溃散，如同握不住的流沙。
白冰梦说，霜寒剑气的精髓在于“凝”与“放”的平衡。极寒圣体的寒气本就霸道，若凝不住，便成了漫天飞雪，好看却无杀伤力；若放不开，又会反噬自身，重蹈那日冰阶上的覆辙。
叶寒雪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她闭上眼，任由冰脉的寒气涌入体内。那些寒气刚进入经脉时还带着几分桀骜，触碰到雪玉镯散发出的温润光芒后，便乖乖地融入灵力之中。
她想起白冰梦演示时的样子——手腕轻转间，剑气如银蛇出洞，精准地穿透三丈外的冰靶，靶心只留下一个细小的冰洞，洞壁光滑如镜，没有丝毫多余的痕迹。
“凝于内，放于外……”叶寒雪喃喃念着心法口诀，指尖的寒月剑微微颤动。她试着将体内的极寒圣力压缩再压缩，直到感觉掌心传来一种即将炸裂的胀痛。
就是现在！
她猛地睁眼，蓝眸中寒光一闪，手腕翻转，寒月剑带着破空之声刺出。这一次，剑气没有溃散，而是化作一道细细的冰线，直奔前方的冰柱而去。
“嗤——”
冰线穿透冰柱的刹那，叶寒雪忽然觉得心口一窒。她看到冰柱上的冰洞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裂痕如蛛网般蔓延，最终“轰”的一声炸裂开来。而那道本该凌厉的冰线，早已在接触冰柱的瞬间消散无踪。
“又失败了。”她垂眸看着掌心的薄茧，那是连日来练剑磨出的痕迹。玄霜凝雪仙裙的袖口被剑气划破，露出的小臂上凝结着一层薄冰，冰下隐约可见淡青色的血管。
极寒圣体的力量确实在增长，可她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就像一台精密的冰弩，弩箭足够锋利，却找不到精准的瞄准点。
“在想什么？”
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白冰梦不知何时出现在冰脉入口。她身上的白裙似乎从未沾染过冰尘，银发在幽蓝的冰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与叶寒雪的雪白长发相映成趣。
叶寒雪收剑行礼：“弟子愚钝，未能参透霜寒剑气的真谛。”
白冰梦走到她面前，指尖轻弹，一枚冰晶落在她眉心的雪花印记上。“你不是愚钝，是心有杂念。”她的目光扫过叶寒雪紧握剑柄的手，“极寒圣体最忌心浮气躁，你在怕什么？”
怕什么？
叶寒雪的蓝眸微微闪动。她怕自己永远学不会这剑法，怕辜负圣女的身份，更怕……每次失败时，总会想起苏凝霜担忧的眼神。
这几日，苏凝霜每日都会来冰脉入口等她。有时是提着食盒，里面装着温热的雪莲粥；有时是抱着琴，说要为她弹奏新学的曲子。可叶寒雪每次都只是淡淡道谢，接过食盒便转身走入冰脉深处，从未停留。
她看到苏凝霜站在入口处的身影被冰雾渐渐吞没，看到她抱着琴的手指冻得发红，心里不是没有波澜。可每当那点波澜升起，体内的极寒圣力便会躁动，仿佛在警告她——不可沉溺于温情，否则只会重蹈覆辙。
“弟子不知。”叶寒雪避开白冰梦的目光，转身走向更深处的冰洞，“弟子再去试试。”
白冰梦看着她决绝的背影，蓝眸中闪过一丝复杂。她抬手，指尖凝结出一面水镜，镜中映出苏凝霜正坐在冰脉入口的雪地上，怀里抱着凝露剑，目光紧紧盯着叶寒雪消失的方向，像一尊执着的望夫石。
“痴儿。”白冰梦轻哼一声，水镜化作冰晶消散。她转身望向冰脉深处，那里的寒气浓郁得几乎凝成实质，“也好，让冰脉的寒气磨一磨她的心性，或许能更快参透‘放’字诀。”
叶寒雪在冰洞深处待了整整三日。
这三日里，她没有再刻意追求剑气的凌厉，而是尝试着感受冰脉的呼吸。她发现这些看似死寂的寒冰，实则每一刻都在发生着细微的变化——冰层在压力下缓缓移动，冰缝中渗出的水汽凝结成新的冰花，甚至连那些漂浮的冰块，都在遵循着某种隐秘的轨迹旋转。
“原来如此……”第七日清晨，当第一缕冰脉特有的幽蓝光线穿透冰洞时，叶寒雪忽然睁开了眼。她看到一块悬浮的冰块在气流的推动下，不偏不倚地落入下方的冰湖，湖面只泛起一圈极小的涟漪，便迅速恢复平静。
她抬手握住寒月剑，这一次没有刻意压缩圣力，而是让体内的寒气顺着冰脉的流动自然汇聚。剑尖的冰芒不再刺眼，反而呈现出一种温润的光泽，如同上好的羊脂白玉。
手腕轻抖，剑气悄无声息地射出。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那道冰线精准地落在百丈外的一块冰晶上，只听“咔哒”一声轻响，冰晶从正中间裂开，断面平整得如同被利刃切割过。
“成了！”叶寒雪的蓝眸中终于闪过一丝波动，虽然转瞬即逝，却足以说明她此刻的心境。她看着那整齐的断面，忽然明白白冰梦说的“放”并非指力量的爆发，而是指对时机的精准把握——就像那块顺应气流落下的冰块，看似轻柔，却蕴含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走出冰洞时，她看到苏凝霜正靠在冰壁上打盹。紫色的衣裙上落满了雪，怀里还抱着一个保温的食盒，显然是等了许久。凝露剑放在身侧，剑鞘上的冰纹在幽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叶寒雪的脚步顿了顿。她走上前，本想叫醒她，却在看到对方冻得发红的鼻尖时，下意识地停下了动作。玄霜凝雪仙裙的裙摆扫过地面的积雪，发出轻微的声响。
苏凝霜猛地惊醒，看到叶寒雪时，眼中瞬间亮起光芒，像点燃了两簇小火苗。“你出来了！”她连忙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将食盒递过来，“我做了你爱吃的桂花糕，用灵泉水温着呢，还热乎。”
叶寒雪接过食盒，入手温热。她打开盖子，里面的桂花糕码得整整齐齐，上面还撒着一层细细的糖霜，和记忆中苏凝霜做的味道一模一样。
“谢谢。”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却比往日柔和了些。
苏凝霜看着她手中的寒月剑，注意到剑身上的冰纹比之前更亮了：“你炼成霜寒剑气了？”
叶寒雪点头，抬手对着旁边的冰柱挥出一剑。冰线闪过，冰柱应声而断，断面光滑如镜。
苏凝霜看得眼睛发亮，拍手道：“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一定能成！”她的笑容明媚，像冰雪中绽放的红梅，让这冰脉深处都仿佛温暖了几分。
叶寒雪看着她的笑脸，忽然想起刚才在冰洞中的领悟。她握紧手中的食盒，轻声道：“你等了很久？”
“没多久。”苏凝霜笑着摆手，眼神却有些闪躲，“我也是刚到。对了，我新学了一首曲子，叫《冰蝶引》，据说能引动冰脉的灵气，我弹给你听好不好？”
不等叶寒雪回答，她已经拿起凝露剑，将剑鞘放在冰地上当作琴案，指尖轻轻拨动琴弦。不同于冰玉琴的清冷，凝露剑的琴音带着一丝温润，如同初春融化的溪水，在冰脉中缓缓流淌。
叶寒雪靠在冰壁上，慢慢吃着桂花糕。温热的糕点在舌尖化开，甜而不腻的味道让她紧绷了数日的神经渐渐放松。苏凝霜的琴音时而轻快，时而舒缓，每一个音符都像是一只冰蝶，在她周围翩翩起舞。
她忽然发现，那些缠绕在心头的冰冷，似乎在这琴音中悄悄融化了一角。
一曲终了，苏凝霜抬头看着她，眼中带着期待：“怎么样？”
叶寒雪看着她被琴弦磨得发红的指尖，沉默片刻，道：“很好听。”
苏凝霜笑得更开心了：“那我以后常来弹给你听吧？你练剑累了，听一听也能放松些。”
叶寒雪没有立刻回答。她看着苏凝霜冻得发紫的嘴唇，想起这些日子她每日风雪无阻地来这里等自己，想起她为了给自己上药而坚持的模样，蓝眸中闪过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暖意。
“冰脉寒气重。”她最终说道，将食盒递还给苏凝霜，“以后不必特意过来，我……会按时回去。”
苏凝霜愣住了，随即明白过来叶寒雪话里的意思，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好！那我在寒月宫等你，给你做桂花糕。”
叶寒雪看着她收拾好东西，蹦蹦跳跳地离开，紫色的裙摆消失在冰脉入口的光影中。她抬手抚摸着耳垂上的霜花雪耳坠，那里传来的凉意让她的思绪渐渐清晰。
或许，白冰梦说的“杂念”并非指苏凝霜，而是指她对这份感情的刻意抗拒。就像练剑时对力量的过度掌控，反而会失去最本真的韵律。
她转身回到冰洞，寒月剑在手中轻颤，仿佛在呼应她此刻的心绪。接下来要学的是《冰神九绝》的第三式“冰舞霓裳”，据说这一式需以剑舞引动天地灵气，对身法的要求极高。
叶寒雪望着冰洞深处幽蓝的光芒，蓝眸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她会学好这一式，不仅是为了成为合格的圣女，更是为了……有一天能坦然地站在苏凝霜面前，告诉她所有的真相。
而此刻的寒月宫，白冰梦正透过水晶球看着冰脉中的一切。当看到叶寒雪眼中那一闪而逝的暖意时，她端着雪莲羹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冰舞霓裳需以情为引……”她轻声自语，蓝眸中闪过一丝玩味，“看来，这第三式的修炼，倒是不用我多费心了。”
水晶球中的画面渐渐模糊，最终化作一片漫天飞雪。而冰脉深处，叶寒雪的剑舞已悄然开始，寒月剑的光芒与玄霜凝雪仙裙的流光交织，在幽蓝的冰洞中，舞出了一曲属于极寒圣体的新生之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