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像沉入深海的铁锚,被冰冷粘稠的黑暗包裹、拖拽,向着无光的深渊缓慢坠落。每一次试图挣脱的挣扎,都只换来更沉重的窒息感。消毒水的气息不再是单纯的化学气味,它凝结成尖锐的冰刺,反复刮擦着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末梢,每一次摩擦都带起一片无声的、灼热的痛楚涟漪。
黑暗并非纯粹。它翻涌着,如同被搅动的墨池,无数破碎的、带着腥气的画面碎片如同溺亡者的残骸,不断上浮、撞击、沉没。
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胶臭味——廉价粘鼠板特有的、混合着化学溶剂和腐败油脂的刺鼻气息,如同实质的毒蛇,猛地从记忆的泥沼中窜出,死死缠住感官!那气味钻进鼻腔,粘附在喉管深处,带来一阵阵生理性的剧烈痉挛。
紧接着,是声音。沉闷的、带着骨肉撞击钝响的“噗噗”声,如同冰雹砸在腐烂的南瓜上。每一次闷响都伴随着一声极其短促、被剧痛扼住咽喉般的、几乎不成调的猫的嘶鸣!那嘶鸣微弱、破碎,每一次都只发出半截就被强行掐断,只剩下气管被挤压出的、濒死的“嗬嗬”气音。
还有笑声。孩童尖锐的、扭曲的、带着纯粹恶意的哄笑声!像生锈的钝锯在粗糙的金属表面反复拉扯,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噪音!那笑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碰撞、叠加,形成一张巨大的、充满粘稠恶意的网!
视野在剧烈的痛楚和眩晕中艰难地聚焦。
逼仄潮湿的小巷。两侧高耸的、布满污渍和涂鸦的水泥墙挤压着天空,只留下一道狭窄的、灰暗的缝隙。空气里弥漫着垃圾发酵的酸腐和刺鼻的胶臭。
冰冷的、粗糙的水泥地面。视线被强行压低,只能看到几双沾满泥污的廉价运动鞋鞋尖,和不断飞落下来的、大小不一的碎石块。石块砸在身体上,带来沉闷的钝痛和骨裂般的冲击。
身体……无法动弹。一种令人绝望的、带着巨大粘性的力量将整个躯干和四肢死死地吸附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每一次试图挣扎,都只换来皮肤被强力胶水撕裂般的剧痛!那粘性物质混合着尘土和肮脏的毛发,紧紧包裹着身体,像裹尸布般令人窒息。
视线艰难地向上抬起一点。
前方不远处,一把廉价的、塑料柄的美工刀被随意丢弃在肮脏的污水坑边缘。薄薄的刀片在昏暗光线下反射着一点冰冷的、不祥的寒芒。刀片边缘……沾着几缕深色的、湿漉漉的毛发,和某种暗红的、半凝固的粘稠液体。
剧痛!难以想象的剧痛如同高压电流,瞬间贯穿了整个背脊!仿佛有烧红的烙铁沿着脊椎两侧狠狠犁过!皮肉被强行割裂、翻卷!温热的液体如同决堤的洪水,带着生命流逝的滚烫触感,汹涌地浸透了下方的皮毛,粘稠地流淌、蔓延开,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洇开一片迅速扩大的、深不见底的暗红沼泽!
“喵……呜……!!!” 喉咙被剧痛和粘液堵死,只能挤出一点被碾碎的、不成调的气音。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后背撕裂的伤口,带来新一轮的、几乎要撕裂灵魂的剧痛风暴!
视线开始模糊、发黑。剧烈的疼痛和失血带来的冰冷感如同两条巨蟒,绞缠着残存的意识。那些扭曲的、兴奋的孩童面孔在视野边缘晃动、变形,如同地狱里狂欢的恶鬼。美工刀冰冷的反光在视网膜上烙下最后一道绝望的刻痕。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无边黑暗的瞬间——
一道刺目的、带着夏日余温的光束猛地刺破了小巷的昏暗!
一个背着大大书包的、小小的身影逆着光,如同一道骤然劈开地狱的闪电,猛地冲进了这令人窒息的绝望空间!
“住手——!!”
稚嫩却带着巨大愤怒和惊恐的童音如同惊雷炸响!
“爸爸!!快救救小猫!” 那小小的身影带着哭腔,不管不顾地扑向那些施暴的孩童,“你们走开!走开!不许欺负她!!” 她用力推搡着,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一个高大的成年男性身影紧随其后,带着成年人的威慑力,厉声呵斥着驱散了那群惊慌失措的孩童。
混乱中,那双沾满泥污、却异常温暖的小手,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后背那两道狰狞翻卷、深可见骨的巨大伤口,极其轻柔地、却又无比坚定地,托起了那具被剧痛和粘液包裹、早已奄奄一息的冰冷残躯。
“呜……别怕……别怕……” 小小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和巨大的心疼,像暖风拂过结冰的湖面,“爸爸……我们救救她……救救她好不好……”
视野被剧烈的颠簸和失血的眩晕彻底淹没。只有那双紧紧托着自己的、微微颤抖的小手传递来的、微弱却无比真实的暖意,像黑暗深渊里唯一漂浮的烛火,固执地牵引着最后一丝即将消散的意识。
______
冰冷的、带着泥土和腐叶气息的空气猛地灌入鼻腔!
意识如同被强行拽出深海的溺水者,猛地向上窜起!
视野剧烈晃动、模糊。刺目的白光切割着视网膜。
消毒水、药味、还有某种冰冷的金属器械的气息混合着,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象征着“医院”的独特气味风暴,瞬间淹没了所有感官!
身体被放置在冰冷坚硬的金属台面上。刺眼的无影灯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因剧痛而极度敏感的瞳孔!后背那两道巨大的、被强行割裂的伤口暴露在强光下,每一次被触碰、被清理、被缝合的剧痛都如同被活生生撕扯!意识在剧痛和麻醉药效的拉锯战中疯狂沉浮,每一次清醒都伴随着更深的绝望。
耳边是模糊不清的、带着职业性冷静的对话碎片:
“……伤口太深……失血过多……”
“……感染……败血症风险……”
“……脊椎神经损伤……后肢瘫痪……”
“……安乐……减少痛苦……”
每一个冰冷的词汇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残存的意识上。身体内部的温度在飞速流逝,如同沙漏中无法挽回的流沙。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像在吞咽滚烫的玻璃渣。
最终。
所有的声音都远去了。
所有的光线都熄灭了。
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永恒的、沉重的黑暗。
______
意识再次浮起时,仿佛漂浮在虚无的宇宙尘埃里。
没有痛楚。没有寒冷。只有一种轻盈的、被剥离了所有沉重物质的空茫感。
视野……不,是感知。感知到一片模糊的光影。一片被巨大树冠切割得支离破碎的、灰蒙蒙的天空。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潮湿的泥土和腐败落叶的气息。是波罗托森林边缘。
感知向下“看”去。
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跪在冰冷潮湿的冻土上。她小小的肩膀因为巨大的悲伤而剧烈地耸动着,无声地哭泣。沾满泥污的小手正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将一捧又一捧冰冷的、混合着腐叶的泥土,覆盖在一个小小的、被柔软毛巾包裹着的、早已失去所有生命气息的黑色毛团上。
泥土落在毛巾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像敲打在空心的木头上。
没有心跳。没有呼吸。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
那小小的土堆渐渐隆起。没有墓碑。没有标记。只有一颗被泪水浸透的、小小的彩色玻璃珠,被轻轻放在土堆顶端,在灰暗的光线下折射出一点微弱、转瞬即逝的虹光。
“对不起……” 小小的、带着巨大哽咽和绝望的抽泣声,如同被寒风揉碎,“……没能……救活你……”
那声音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穿了漂浮在空中的意识核心!
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巨大悲伤、不甘、以及某种强烈到足以扭曲时空的执念洪流,如同被压抑了亿万年的火山,在虚无的意识深处轰然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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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失去了线性。感知在混沌中沉浮。
再次拥有“视野”时,是半年后一个闷热的午后。
十字路口。沥青路面被毒辣的阳光炙烤得蒸腾起扭曲的热浪,空气里弥漫着轮胎摩擦的焦糊味和汽车尾气的浊臭。
熟悉的、背着大大书包的娇小身影,正骑着一辆小小的红色自行车,哼着不成调的歌谣,准备穿过马路。
视野被无限拔高!如同从云端俯瞰!
巨大的、失控的、如同钢铁怪兽般的摩托车引擎咆哮声,如同死神的狞笑,撕裂了午后慵懒的空气!带着毁灭性的冲击力,从侧后方朝着那个毫无防备的、小小的身影猛冲过去!
轮胎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尖叫!死亡的气息如同冰冷的巨网,瞬间笼罩了那个即将被碾碎的生命!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凝固!
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令人心胆俱裂!
自行车脆弱的金属骨架在钢铁怪兽的阴影下显得如此渺小!书包上挂着的、那只廉价的塑料小猫挂坠在狂风中无助地疯狂摆动!那张稚嫩的小脸上,瞳孔因为巨大的惊骇而骤然放大,倒映着飞速逼近的死亡车轮!
不——!!!
一股超越了物理法则、超越了生死界限的、纯粹由绝望和守护执念凝聚成的、无形无质的巨大力量,如同被点燃的恒星内核,在虚空中轰然炸开!
视野被一片刺目的、燃烧般的白光彻底吞噬!
一个意念,如同最虔诚也最绝望的祈祷,带着焚烧灵魂的炽热温度,响彻在虚无与现实交错的混沌夹缝之中:
“神明大人——!!!”
那声音并非通过声带发出,而是灵魂燃烧时发出的、足以撕裂维度的尖啸!
“我愿意——!!!”
燃烧的灵体在虚空中疯狂地凝聚、拉伸、变形!残破的、无形的、由纯粹执念构成的黑色“翅翼”在沸腾的白光中痛苦地展开!每一根虚幻的翎羽都在燃烧!都在化为灰烬!都在献祭!
“用我所有的转世机会——!!!”
那燃烧的灵体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如同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撞向那即将吞噬一切的死亡轨迹!
“换她的命——!!!”
最后的嘶吼如同宇宙初开的爆炸,震碎了凝固的时间琥珀!
轰——!!!
巨大的撞击声、金属扭曲的刺耳呻吟、玻璃碎裂的爆响、人群的惊呼……所有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片混沌的噪音背景。
而在那片混乱的视觉残像里,在撞击发生的核心瞬间——
一道极其模糊、如同高速摄影下被拉长的、虚幻的黑色猫影,带着燃烧殆尽的残影,如同投入沸水的墨滴,在刺目的阳光和扭曲的热浪中一闪而逝!
随即,一切归于沉重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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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如同被巨浪拍碎的浮木,在冰冷刺骨的黑暗海面上沉浮。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感知重新凝聚。
不再是虚无。不再是混沌。
是沉重。是束缚。是……从未体验过的、属于“人类”躯体的、笨拙而庞大的物质感。
冰冷的、带着消毒水气味的空气涌入一个陌生的、需要主动扩张收缩的器官——肺部。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生涩的摩擦感。眼皮沉重得如同压着铅块,每一次试图掀开都耗费巨大的力气。
视野艰难地聚焦。
惨白的天花板。日光灯管发出单调的嗡鸣。空气里弥漫着医院特有的、深入骨髓的冰冷气息。
身体……僵硬而沉重。每一块肌肉,每一根骨骼,都像是被强行塞进了一个不合尺寸的、陌生的容器里。一种巨大的、源自灵魂深处的疲惫和……格格不入的疏离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从四肢百骸蔓延上来,淹没了刚刚苏醒的意识。
后背……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如同被烙铁反复灼烧的剧痛!那痛感沿着脊椎两侧的神经疯狂蔓延,深入骨髓!仿佛有两道无形的、巨大的枷锁,被强行烙印在这具新生的、脆弱的肉体之上!
喉咙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声带震动,试图发出声音,却只挤出一点嘶哑的、不成调的气音。
“……呃……”
就在这时。
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一个穿着白大褂、面容温和的中年女医生走了进来。她看到病床上睁开的眼睛,脸上露出职业性的、带着一丝惊讶的温和笑容。
“你醒了?”她走到床边,声音轻柔,“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特别不舒服?”
她拿起挂在床尾的记录板,一边记录着什么,一边随口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记得自己是怎么受伤的吗?或者……记得家人联系方式吗?”
名字?
意识深处一片空白。只有那两道如同诅咒般烙印在背脊上的、灼烧般的剧痛无比清晰。
视线茫然地扫过病房洁白的墙壁,最后落在窗外。
窗外,是白老町冬日午后灰蒙蒙的天空。几片稀疏的云絮飘过。
一个音节,如同从灵魂深处被那剧痛强行挤压出来,带着某种无法言喻的宿命感,极其干涩地、生硬地滑出了陌生的唇舌:
“……樱……”
医生停下笔,耐心地等待着。
更多的音节艰难地组合、拼凑,如同蹒跚学步的孩童。
“……东……云……樱……”
______
现实如同被重锤击碎的冰面,轰然坍塌!
309病房死寂的空气被无形的巨力狠狠撕开!
“呃啊——!!!”
一声如同被活生生剜出心脏般的、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猛地从病床边炸响!
东云樱的身体如同被高压电流瞬间贯穿!她整个人从趴伏的姿势猛地向上弹起!后背的脊椎如同被强行拉断的弓弦,绷出一个巨大到恐怖的反弓弧度!脖颈向后仰到极限,脆弱的喉管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剧烈地痉挛着!
“嗬……嗬嗬……” 喉咙深处挤出破风箱般绝望的嘶鸣!
她那双在回忆洪流中被彻底冲刷、只剩下空洞灰翳的眼眸,此刻如同被投入滚油的玻璃珠,瞬间布满了蛛网般密集、猩红的血丝!瞳孔缩成两个剧烈颤动的、深不见底的黑洞!那黑洞深处,倒映着病房惨白的灯光,却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光泽,只有纯粹的、被巨大痛苦和记忆碎片彻底碾碎的疯狂!
后背那两道早已愈合、却在此刻被灵魂记忆重新撕裂的巨大疤痕,在单薄衣物下如同两条苏醒的毒龙,狰狞地隆起、搏动!仿佛下一秒就要破开皮肉,喷薄而出!
“咚!”
身体失去所有支撑,重重地砸回冰冷的床沿!额头狠狠磕在金属栏杆上,发出沉闷的巨响!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是蜷缩着,身体如同被扔上岸的鱼,疯狂地、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痉挛!每一次痉挛都伴随着从喉咙深处挤出的、不成调的、如同野兽濒死般的呜咽和嘶鸣!
巨大的动静瞬间惊醒了沉睡的小葵!
“姐姐?!姐姐你怎么了?!” 小葵惊恐地坐起身,看着眼前如同被无形恶魔撕扯、痛苦翻滚的身影,吓得小脸煞白,带着哭腔尖叫起来!
病房门口,冬野千树猛地向前冲了半步!他放在门框上的双手死死攥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出细微的“咯吱”声!眼眸死死盯着病床边那具在剧痛记忆中疯狂挣扎的躯体,瞳孔深处如同遭遇了十级地震,掀起了滔天巨浪!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种近乎洞悉真相的、冰冷的悲悯,在她眼底疯狂交织!
玲子阿姨和闻声赶来的护士冲进病房,试图按住失控的东云樱。
混乱!尖叫!仪器被撞倒的刺耳警报!
而在那片疯狂的、如同地狱绘卷般的混乱中心——
东云樱猛地抬起头!
凌乱的黑发被冷汗彻底浸透,湿漉漉地粘在惨白如鬼的脸上。那双布满血丝、几乎要裂开的猩红眼眸,如同淬了毒的匕首,穿透混乱的人影,死死地、精准地钉在了门口那个安静的身影上!
她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仿佛要将自己的舌头嚼碎!喉咙里翻滚着腥甜的铁锈味。一个名字,一个真相,一个足以将她刚刚构筑的、脆弱不堪的人类外壳彻底碾成齑粉的、来自地狱深渊的嘶吼,即将冲破喉咙的封锁——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姐姐!!!”
一声带着巨大恐惧和依赖的、撕心裂肺的哭喊猛地从小葵口中爆发出来!
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猛地挣脱了试图安抚她的护士,不顾一切地扑向那个在痛苦深渊中挣扎的身影!小小的手臂用尽全力,死死地环抱住东云樱剧烈颤抖的、冰冷僵硬的腰身!
“姐姐不怕!小葵在这里!小葵在这里!!” 滚烫的泪水瞬间浸湿了东云樱单薄的衣料,那稚嫩却无比坚定的声音,带着孩童最原始、最纯粹的爱与守护,如同最温暖的熔岩,狠狠灌入东云樱被寒冰和地狱之火反复灼烧的灵魂裂缝!
“小葵……最喜欢姐姐了!最喜欢了!!”
那带着巨大哭腔的、毫无保留的宣告,如同最后一道封印,也如同最温暖的救赎之光,狠狠砸在东云樱濒临彻底崩碎的意识核心之上!
东云樱疯狂挣扎的身体猛地一僵!
那即将脱口而出的、来自深渊的嘶吼,被硬生生堵在了喉咙深处!化作一声沉闷的、如同内脏被碾碎般的痛苦闷哼!
她布满血丝的猩红眼眸剧烈地颤动着,里面翻涌的疯狂、痛苦、绝望,如同退潮般迅速褪去,被一种巨大的、空洞的茫然和……难以置信的、小心翼翼的、近乎贪婪的温暖触感所取代。
她缓缓地、极其僵硬地低下头。
目光落在怀里那个死死抱着自己、哭得浑身颤抖、却依旧用尽全力传递着“喜欢”的小小身体上。
那双猩红的、如同被血浸透的眼眸深处,有什么东西……无声地碎裂了。
一滴滚烫的、混浊的液体,如同熔化的铅水,沿着她惨白的脸颊,极其缓慢地滚落下来。
重重砸在小葵柔软的发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