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名字,陈南夕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了。他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语气也变得有些干涩。
“啊……是吗。那小姨你可得提醒她,劳逸结合,尽力而为就好。”
他不动声色地切换话题,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个让他整个高中生涯都“风评被害”的身影。
堂妹,林嘉萤。
一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存在。
从林嘉萤进入高一开始,她就像脑子缺根弦一样,每天中午放学雷打不动地出现在他班级门口,殷勤地递上水果和饮料。起初,全班同学都用暧昧的眼神打趣他,问那个漂亮的女生是不是他女朋友。在他三番五次、口干舌燥地解释后,大家才勉强接受了“只是堂妹”这个设定。
然而,这只是噩梦的开始。
他经常在下课间隙看到林嘉萤“无意间”从自己班教室路过,明明高二和高一都不是一栋楼。更离谱的一次,当林嘉萤不知从哪得知有女生暗恋他后,她做出了堪称逆天的举动——直接在晚自习放学后堵到那个女生面前,把对方劈头盖脸地痛骂了一顿。
那一天之后,“悠哥”这个充满戏谑意味的外号,就焊死在了他的脑门上,直到高中毕业。
他无数次跟林嘉萤沟通,让她专心学业,不要再来找自己。可她每次都搬出“你小姨让我来监督你学习”这块免死金牌,把他堵得哑口无言。
无奈之下,他只能默默忍受。
而现在,他终于逃离了那个令人窒息的环境,迎来了全新的大学生活。
就在这时,电话里传来小姨热情的建议:“要不要让嘉萤跟你说两句?她肯定很想你。”
“不不不!不用了!”
陈南夕几乎是应激般地脱口而出,声音都变了调。他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激,连忙补救道:“那个……小姨,我这边还有点事要忙,就不打扰她学习了。你们也早点休息,拜拜!”
说完,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挂断了电话。
“呼……”
陈南夕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像是刚跑完一场八百米。幸好反应快,要是真让林嘉萤接了电话,那必然又是一场长达一小时、哭哭啼啼的电话粥酷刑。他可没那个闲情逸致。
“嘀嘀。”
这时手机屏幕再次亮起,是一条微信新消息。
他点开,发信人是那位责任心爆棚的杨枝学姐。
杨枝学姐: 陈南希同学,这是明天报到需要提交的材料清单,你提前核对一下,别漏了东西哦。
身份证原件及复印件
一寸免冠照片若干
银行卡(用于缴纳学费及发放补助)
录取通知书
……
一条条,清晰明了。
陈南夕放下心来,开始按照清单逐一检查自己背包里的文件袋。
“身份证,在。”
“照片,带了。”
“银行卡,钱包里。”
“录取通知书……嗯?”
他翻找的动作停住了。
“录取通知书?”
他的指尖在文件袋里来回摸索,从一叠打印的资料,到几张复印件,再到户口本……
那个印着明海大学校徽的、硬壳质感的、本应在最显眼位置的大信封——不见了。
他顿时感觉天塌了,把行李箱和背包都翻了一个底朝天依然不见通知书的踪影。
经过一番火急火燎的翻找,他终于发现乱着急是毫无用处的,遂开始冷静下来仔细回忆。
按照印象通知书是一定带了的,并且是装在背包里。自己从上火车到酒店一路就没打开过背包,而自己上次打开背包拿东西的时间是
下午在陨石坑的时候!
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陈南夕傻眼了。他是真的不想现在出去。倒不是怕什么歹徒或者凶神恶煞之类的,主要是下午那个地方颇为怪异让他心有余悸。
“要不我现在就睡觉,明天早上五点半早起去?”陈南夕试着在心里说服自己。
“确实,明显这个方法更合理。”
--------------------------------------------------------------------------------
出租车在西郊森林的路口停下。司机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透过后视镜打量着这个要在半夜闯入荒山野岭的年轻人。
一脸衰相的陈南夕没理会司机的目光,付了钱,推开车门,一股潮湿闷热的风立刻灌了进来,带着泥土和腐叶的气息。
天空黑得像一匹厚重的墨色绸缎,没有月亮,没有星星,只有远处城市边缘透来的微弱光污染。风在林间穿梭,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像是无数人在低声私语。
陈南夕还是回到了这个地方,倒不是他想通了,而是他看了一下天气预报,今天半夜会有大雨加大风。如果他明天早上再来,黄花菜估计都凉了。
他清了清嗓子,仿佛这样能给自己壮胆,然后打开手机手电筒,那道细长的光柱成了他在这片黑暗中唯一的依仗。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记忆中的方向走去。
夜间的森林与白日截然不同。白天的喧闹被死寂取代,反而让他注意到了更多细节。比如,手电光扫过的地方,那些树木和灌木长得异常茂盛,甚至有些过于繁盛了。按理说,陨石坠落产生的高温和冲击波,足以摧毁周遭的一切植被,即便恢复,也需要漫长的时间。可这里的生态系统,就好像完全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一样。
想着想着,前方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轮廓。
是那个陨石坑。
他不敢多想,加快脚步,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到坑中心的灵坛附近,举着手机,借着那微弱的光芒,开始疯狂地在地面上搜寻。
光柱在坑洼不平的地面上晃动,时不时有趋光的飞虫悍不畏死地撞在手机屏幕上,发出“啪啪”的轻响。
突然,光柱的边缘扫过了一抹熟悉的白色。
陈南夕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猛地将光束定格过去——一个文件袋,正安安静静地躺在离灵坛不远的泥地上,边角有些许泥污。
就是它!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捡起来一看,正是他丢失的录取通知书!
“太好了!”
一股巨大的狂喜冲散了所有的恐惧和不安。陈南夕差点就地蹦起来,他甚至完全忘记了几个小时前,自己就是在这里经历了那如同中邪般的遭遇。
蚊虫的叮咬开始变得恼人,孤寂的森林也让他一刻都不想多待。他将文件袋紧紧抱在怀里,转身就准备离开。
可就在他抬脚的瞬间,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丝异样。
在他刚刚捡起文件袋的位置,那片被压过的泥土下,似乎……透出了一丝微弱的光亮。
很淡,却真实存在。
陈南夕的动作僵住了。他下意识地关闭了手机手电筒。
世界瞬间被纯粹的黑暗吞噬。
他抬起头,确认天空依旧被厚厚的乌云笼罩着。
没错。
光,是从他脚下的土地里发出来的!
一缕缕幽蓝色的光芒,如同呼吸般,从泥土的缝隙中渗透而出。
一瞬间,鸡皮疙瘩从他的手臂蔓延至全身。下午的幻听、茂盛得反常的植物、以及现在这诡异的地下光源……这些无法解释的现象,像一根根线,串联成了一张指向未知的网。
他脑海里,两个小人正在疯狂打架。
一个理智的声音在尖叫:快跑!别碰!所有恐怖故事的开头,都是主角作死去碰了不该碰的东西!
另一个贪婪的声音在低语:怕什么?说不定是块稀世宝石,或者是什么天外奇物。它就埋在这么浅的地方,简直是唾手可得!万一……万一能让你财富自由呢?
对未知的恐惧,与对财富的渴望,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拉锯战。
最终,贪婪战胜了理智。
陈南夕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将录取通知书塞进怀里,然后蹲下身,对着那片发光的土地,直接用手开始猛刨。
泥土很松软,带着潮气。他很快就触碰到了一个坚硬、冰冷的物体。
那触感……就好像在炎炎夏日里,徒手抓住了一块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寒冰。
他来不及细想这反常的低温,双手扣住那物体的边缘,低喝一声,猛地发力,将它从泥土中掰了出来。
那东西脱离土壤的瞬间,幽蓝色的光芒骤然大盛,将他整张脸都映成了蓝色。
映入陈南夕眼帘的,是一块通体散发着柔和光晕的石头。它大约有成年人拳头大小,表面光滑圆润,如同最顶级的工艺品,没有一丝瑕疵。
陈南夕欣喜若狂。
他的脑海里没有任何杂念,只剩下三个大字在疯狂刷屏:
发!财!了!
他将石头凑到眼前,借着它自身的光芒仔细观察。只见石头的内部,并非纯色。其核心是一个漆黑的、如同手写字母“X”的印记。而在“X”的周围,环绕着一个明亮的光圈,仿佛一道神圣的符文锁链,将那个黑色的印记死死禁锢在中央。整块石头的光芒,正是从这个光圈中散发出来的。
这是什么东西?
他苦思冥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而另一件让他感到困惑的是,这块石头在他手心里捂了半天,竟然依旧冰冷刺骨,没有丝毫回温的迹象。
“咕——咕——”
一声凄厉的鸟叫划破夜空,如同一个警钟,猛地敲醒了陈南夕。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孤身一人,站在这个诡异的陨石坑中央。
不远处,那座石制的灵坛在黑暗中静静地匍匐着,像一头蛰伏的巨兽,用无形的眼睛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下午的恐怖经历再次涌上心头,获得异宝的兴奋劲瞬间被浇熄了大半。
不能再待下去了!
他立刻将石头塞进背包,用最快的速度逃离了这片森林,冲到了路边。
等了许久,一辆网约车才慢悠悠地驶来。他拉开车门坐进去,司机是个话痨大叔,从后视镜里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小伙子,大半夜的,你一个人抱着块破石头在这荒郊野岭的干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