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霜月看着那碗黑漆漆的汤药，又看了看碧灵那张虽然不耐烦却没什么恶意的脸，犹豫了一下。
她确实需要力气，需要弄清楚现在的状况，需要找到反击的机会。
最终，她还是微微张开了嘴。
碧灵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随即恢复了惯常的不耐烦，一勺一勺地把药喂进她嘴里。
汤药带着淡淡的苦味，却不像苏清鸢给的药那样呛人，反而有种温润的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稍稍缓解了身体的虚弱。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你体内一点灵力都没有，别说炼虚境了，连个凡人都不如。是不是苏清鸢那丫头搞的鬼？除了她，貌似没有别人了吧？”
喂完药，碧灵把碗放在一边，双手抱胸看着凌霜月。
“与你无关。”
凌霜月的心猛地一沉，避开她的目光，低声道。
“怎么就与我无关了？你是碧玄宫的峰主，就算我看不惯你，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一个弟子坑害！你别忘了，当年你被玄阴宗的人暗算，是谁提着赤炎剑冲上去救你的？”
碧灵猛地提高了声音。
提到往事，凌霜月的身体微微一僵。
那是三百年前的事了，她在秘境中被玄阴宗的长老偷袭，身受重伤，是恰巧路过的碧灵二话不说，提着她的赤炎剑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背着她跑了三天三夜才回到碧玄宫。
那时候碧灵也才三百多岁，修为还没现在这么高，为了护她，后背被剑气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养了整整半年才好，在师尊仙逝后，凌霜月对待任何人都无比冷漠。
“那是两码事。”
凌霜月的声音低了下去，语气却依旧强硬。
“怎么就是两码事了？你现在这副样子，跟当年在秘境里有什么区别？都是任人宰割！苏清鸢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你倒是说啊！”
碧灵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她。
凌霜月紧紧咬着唇，不肯说话。
她怎么说？说自己被一个弟子下了蛊，废了修为，还被强吻了？说自己像个废物一样被拿捏着？这些话，她就算烂在肚子里，也不会说出来。
碧灵看着她倔强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可看着她苍白的脸和眼底深藏的屈辱，到了嘴边的狠话又咽了回去。
“我知道你好面子，不肯说。但你总得告诉我，你身上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我刚才给你把脉，只觉得你经脉空空，却查不出具体的毛病，倒像是……完完全全变成了凡人。”
她叹了口气，放缓了语气。
凌霜月的心猛地一跳。
牵心蛊！
碧灵竟然能察觉到不对劲？
她抬眼看向碧灵，见她正皱着眉思索，眼神里满是认真，不像是在骗她，或许……或许碧灵真的能帮她？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压了下去。不行，不能信任何人，苏清鸢的背叛已经让她心有余悸，她不敢再赌。
“我没事，只是修炼出了岔子，过段时间就好了。”
凌霜月避开她的目光，声音平淡。
“修炼出岔子能岔到一点灵力都没有？你当我傻吗？”
碧灵显然不信。
她见凌霜月不肯说，也不再逼问，只是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满园的洁月花。
那花白得像雪，却在赤炎峰的暖风中摇曳生姿，带着一种奇异的美感。
「你想在这待多久就待多久。苏清鸢那边，我会调查的。但你最好想清楚，是跟我说实话，还是就这样回去继续当傀儡。」
碧灵的声音从窗边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扭。
凌霜月看着她的背影，火红的衣袍在白花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耀眼。她的心里乱糟糟的，有警惕，有疑惑，还有一丝连自己都不敢承认的……暖意。
她真的可以相信碧灵吗？
这个问题，像一颗石子投入心湖，漾开圈圈涟漪，她不免觉得碧灵与以往不同，此时竟有些温柔。
碧灵看到凌霜月的手腕，皮肤泛起红痕，有些擦破了皮，显然就是被别人抓出来的，想到这里，碧灵口中无声轻念。
“我已传音给弟子，待会会有汤药送来，瞧你这虚样，若是被外人看到指不定被议论。”
碧灵眼眸微垂轻声道。
凌霜月靠在床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锦被上的火焰纹路，赤炎峰的被褥带着淡淡的暖意，不像霜雪峰的寒玉床，总透着刺骨的凉。
可这份温暖却让她更加不安，碧灵的态度太过反常，反常得让她猜不透。
“你这地方……倒是暖和。”
凌霜月打破沉默，目光落在窗外。
院子里种满了洁月花，白色的花瓣在风中轻轻摇曳，与赤炎峰的热烈格格不入，倒有几分像霜雪峰的雪。
“总比你那冰窟窿似的地方强，这花是早年掌门师姐送的，说赤炎峰火气太盛，种点素净的花中和一下。”
碧灵正坐在桌边翻看着医书，闻言头也没抬。
凌霜月没接话。掌门时雪向来公允，却也最护短，当年若不是掌门拦着，她和碧灵怕是早就闹到不可开交。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轻叩声，一个清冷的女声响起，带着恭敬的语气。
“师尊，药煎好了。”
“进来。”
碧灵头也没抬。
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身着淡红弟子服的少女端着药碗走进来。
她身形纤瘦，眉眼清淡，脸上没什么表情，唯有看向碧灵时，眼中露出恭敬之色。
“师尊。”
少女将药碗放在桌上，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床头的凌霜月，动作猛地一顿。
凌霜月也在看她。这少女看着面生，似有十三四岁，修为却不低，已然是练气四层，在年轻弟子中算得上佼佼者。
只是那双眼睛太过平静，像一潭深水，看不出半分情绪。
少女很快收回目光，重新低下头，可放在身侧的手指却几不可察地蜷了一下。
凌霜月这才想起，收徒大典上，那个被碧灵收入门下的上品火灵根弟子。
“好了，妍悦给你凌师叔上药。”
碧灵这时才抬起头，指了指凌霜月
“凌师叔？”
妍悦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