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州作为辽东和中原的少数陆地通道,自古以来就商业发达,人口兴旺。
虽然几经战乱焚毁,但依然凭借两地百姓数次重建,直至今天也还是北方屈指可数的大城。
与之相对的是,营州武林受到双方的压制胁迫,稍有些天赋的年轻人不是去辽东武馆,就是投身中原门派。所以尽管此地习武之风盛行,本地还是没什么出名的武者。
也因此,营州的和平长期依靠朝廷的力量。在朝廷衰退后,金国,高丽,燕王,辽王等多方势力无不对它垂涎欲滴,纷纷派遣间谍暗探进驻其中。
在十多年的争斗后,各方势力基本划定了地盘,小打小闹天天有,却只用软木制成的棍棒,从不真的闹出人命,维持着一种特殊的默契。
但今天,他们得以重拾刀枪,汇聚在城门口前,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马上停下,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张平凶神恶煞的说道。
自从被辽王派来营州后,张平兢兢业业的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不仅控制了营州港口,还借助船只将谍网铺向内陆,可以说是智勇双全。
可面对眼前的人,就连他也只能放放狠话了。因为这个叫应是非的刚刚在他面前把其他势力的头领一锅端了。
时间来到清晨,应是非在五天的风餐露宿后,终于来到了距辽阳不足百里的营州。
她在看到大街上的日历后,意识到自己再这么走下去,到京城只怕他们连孩子都生了,于是在这里物色起了新的小弟。
有了上次的教训之后,她不再公开昭榜。毕竟南北风俗有异,在蜀地这么做能招到人,在辽东只能找到酒鬼和挑战者。
不过辽东特殊的社会风气与结构,还是给了她不少的机会。
北方天寒,辽东更甚,现在正值深秋入冬,往常在野外闭关的高手们也不得不返回城中取暖。只要在酒楼里坐上一会儿,就能看到孰优孰劣。
“姓李的你什么意思啊?我说了这顿我请。”
“上次是闻兄请的,上上次是贺兄请的,依照我们间的辈分排位,这次该我请才是。”
两名汉子喝高之后你推我攘,各自拿出银钱准备结账,又都怕对方先自己一步而拉扯不清,眼看就要动手了。
应是非在一旁磕着花生瓜子,静看二人的可笑打斗。不要误会,这种货色是入不了她眼的,只是他们的吵闹会激起一些特别的反应。
比如角落里的黑衣刀客,明显是起了兴趣,用手指弹了两颗花生壳将他们打倒在地。
“谁呀?敢偷袭你李大爷,知不知道我叔叔的阿姨的三表舅的妈妈的弟弟可是辽王殿下。”
客人没当然不会站起来的,连指认的人都没有,反而都开始调笑他。
“哟,还是皇亲国戚呢?不知道您在清河坊的债什么时候换啊?”
“唉,你懂什么,人家家大业大的,这点利息比他屋顶的洞还少呢!”
“哈哈哈!”
他被这番话气得满脸通红,抄起椅子就往对方扔去,上前扭打在一团。
周围的人不但没有劝架,还在旁边煽风点火,有点甚至亲自上阵,酒楼瞬间乱做一团,老板也见怪不怪,只是默默记着损失。
那名黑衣刀客趁机在人群中四处游荡,腰间收获满满,符合了应是非的第一个要求:有钱。
但俗话说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在摸过位五大三粗的汉子后,一声尖锐的爆鸣制止了现场。
“啊!他偷人家东西。”
黑衣人这才抬头,发现对方长着张女子的脸,一时愣在原地,掏腰包的手还下意识的捏了两下。
“啊!臭流氓!”
黑衣人受了一巴掌后,在愤怒的众人面前只有逃跑的份。
他跳上桌子,随即翻上二楼,一个助跑冲破了订上木板的窗户,同时在窗台上留下二两银子的修缮费用。
“老板,别把我家的位置说出去。”
客人们马上转换目标,将老板围住打算逼问对方下落。
酒楼老板差点被这群蠢货当场气晕,他怒吼道:“对方全身都裹着黑布,我哪里认得出来,还不快去追!”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连忙追出酒楼,可黑衣人早就在巷子里闪转腾挪,踪迹全无。
这下连认路的要求也符合了。
徬晚,黑衣人拉着一车的木炭吃食跑到城郊的某处破庙,确定四下无人后,她才扣动门板小声说道。
“红薯红薯,我是地瓜。”
大门悄然露出一道小缝,门后却不见人影。
地瓜来到佛像身边,转动祂手中的净瓶,大门后的台阶缓缓移开,露出一条深不见底的密道。
破六韩千慧曾是北方七国的贵族。在金国统一之后,她的年幼母亲来到营州,凭借带来的珠宝和护卫成功立足,还开了家酒楼作为生计。
可惜后来辽水突然改道,竟漫过燕山山脉,将她的家族彻底覆灭,只剩个女婴跟着丐帮混饭。
然而上天好像有意和她作对,就在她刚刚展露头角,即将前往丐帮总部深造时,丐帮分裂了。营州正好卡在南北之间,又遭逢大难,谁也不想管。
无奈之下,本地丐帮自力更生,依靠过去的体系在新生的营州城中占据一方。
可惜好景不长,朝廷撤回本地六扇门后,各路牛鬼蛇神纷至沓来,丐帮没有什么高手,被他们一排挤,只能躲在魔教的旧地堡中苟活。
“师父,我把物资带回来了。”
年老的乞丐挣扎起身,欣慰的说道:“我就知道你能成事。千慧,如果大家能活过这个冬天,以后就由你担任头吧。”
“这可使不得啊!师父,我有多倒霉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我当了头领,只怕大家都活不过明天了。”她自怨自艾道。
老乞丐宽慰道:“世上没有谁能一直倒霉的,你今天不就没出事吗?”
话音未落,一把长剑直挺挺的从上方落下,正好插在二人中间,剑身上还覆盖着张纸条:出来打架,否则我就把东西全吃光。
老乞丐说不话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垂头丧气的往上走。
“师父,你还是另找一个传人吧。”
破六韩千慧带着糟糕的心情重回破庙,刚上地面,巨大的阴影就朝她飞来,定睛一看,居然是那座重达数千斤的佛像。
危急之下,她双掌齐出,使出一招龙战于野,硬生生把佛像推了回去,自己则捂着胸口吐出鲜血。
“我看你怎么挡……”
应是非拿着剑鞘一指,佛像瞬间炸裂开来,连带炸懵了一旁的破六韩千慧。
“武功也可以了,你当我小弟怎么样?”
都到这个份上了,她还能说什么呢?当场纳头便拜道:“老大!您要给我做主啊!”
视角回到现在,应是非带着叫花子们将仅剩的敌人团团围住,他们的助威声配合天上的飞剑,将对方死死压制在城门脚下。
“你要怎么个不客气法?”应是非一路走来,遇到的人都是客客气气的,还没有谁说不客气呢,她还真想试试。
张平欲哭无泪,这哪里是他能对付的呀,可要是直接投降,岂不是对不起辽王多年的栽培吗?他的内心开始了天人交战,不过没多久,他就做出了最后的选择。
“大人,小弟自此愿为您鞍前马后,绝无二心!”
张平独自跪在城楼的废墟间,看着对方深黑的双眼,战战兢兢的投降了。